46
“我……”
喉嚨被堵住了, 說了一個字後,林歲穩沉寂下來,在沉默了良久,他慢慢動了。
身上的每一節骨頭都在疼,他有些恍惚,擡起頭,看向溫念, 可對方卻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施舍給他。
他不願相信的,一寸寸的後退,而後站了起來, 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不敢去面對,甚至連看都不敢再看溫念一眼,他所疑惑的,所心驚的一切如今豁然開朗, 卻從未想過會是這些。
溫念所刻意隐瞞的過去,崎岖艱險的成長道路, 他一直以為的溫室花園,只是假象。
關門聲“啪”的響起,溫念打了個哆嗦,擡眼看去, 幽黑的玄關無人,緊閉的門扉告訴溫念,林歲穩走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緩緩籲了一口氣, 溫念站了起來,卻是腿上一軟,整個人跌在了地上,蜷縮成團,泣不成聲。
他知道這次是真的結束了。
心裏有個聲音一遍遍對他說,就這樣,就這樣……
因為誤會分開,又因為解開誤會而分開,林歲穩從未想過,他和溫念之間原來被橫加了那麽一條深邃到無底的溝壑。
他站在那扇門後,後背貼着門滑下,樓道裏的光亮了又暗,把他縮成了一個小小的灰色的影子。
他記得的,小的時候,他們喜歡玩捉迷藏,在家裏四處躲藏着,數到一百,去找對方。
這個游戲他永遠都是玩不來的,每次躲的地方都容易被找到,而後就換成他,找了很久也是找不到的。
他小時候脾氣不大好,生氣了就不說話,就是容易生氣的個性,于是不講話的時間占據了大部分時光,溫崤念脾氣好,總是拉着他哄他,說起來,崤念還是哥哥,他被逗開心了,叫着哥哥兩個字,兩個人挨在床上,嬉鬧到一起。
溫崤念給他的感覺一直都是高高興興的,就算是摔斷了腿,不能跳舞了,他也很少露出哀傷難受的表情,他一直都是堅強的,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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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卻什麽都不知道,像一個傻子一樣,還一直期盼着溫崤念能像以前一樣,他……他有什麽資格。
溫崤念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現在的溫念也不屬于他。
不知就這樣蹲了多久,雙腿發麻,手臂的疼痛越發明顯,林歲穩伸手去碰,發現包紮好的傷口裂了,他皺起眉,撐着地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往外走去。
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是怎麽回去的,魂不守舍的走在馬路中央,車流因他停滞,急踩剎車的司機破口大罵,林歲穩第一次沒了理智,一聲不吭失了神一般穿過馬路。
…………
自演唱會結束後,溫念生了一場大病,病來如山倒,再加上他之前為了演唱會而日夜排練,揮霍體力,現在是連日來的發熱,病到想要起身都難。
向理從沒見過他這樣,想要去找林歲穩,卻又被溫念攬住,就見着溫念低聲道:“別去找他。”
“你們又怎麽了?”向理皺着眉。
溫念搖搖頭,聲音微弱,“我們徹底完了。”
“這次是因為什麽事?”向理耐着性子,好聲好氣問。
溫念沒說話,把臉埋進了被子裏,她徹底沒脾氣了。
發熱了整整一個多星期,打了針退熱後,沒多久又開始燒了起來,最後只能到醫院裏挂點滴,在病房裏呆了好幾天,被他的粉絲知道了後,心疼的要死,發微博評論讓他以後不要那麽拼命,好好休息。
挂了好幾天點滴,手背都腫了,溫念才算好一些,有了精神拿着手機看信息,大多都是圈內認識的人,一條條翻過去,又去看了微博,把粉絲的私信和評論都掃了一遍,他緩緩嘆了口氣。
身體好了一些後,從醫院裏出來,顧一鳴去辦出院手續,溫念戴着口罩坐在長椅上。
大門口時敞開着的,最近轉涼,冷風灌入,他打了個哆嗦。
低下頭,看着鞋尖發了會兒呆,也不知道該想些什麽,只是出神放空着。
突然後背被輕輕碰了一下,溫念一愣,擡起頭來,看到一個穿着病服帶着白色口罩和帽子的小姑娘,四目相對,都是戴着口罩,小姑娘湊近了些,有些興奮,“你是溫念!”
往四周看了一眼,溫念小幅度的點了點頭,他輕輕扯下黑色口罩,小聲說:“別說出去。”
“不說不說。”小姑娘點着腦袋,白色的口罩被她拉到下巴上,眼裏沁着淚光,看着快要哭了,她說:“能和您拍張照嗎?我……我很喜歡你。”
“可以啊。”
溫念點了點頭,正好這時顧一鳴辦完了出院手續過來,溫念站了起來,走到小姑娘身旁,他對顧一鳴說:“你幫我們拍一張。”
顧一鳴點着頭,拿出手機,讓他們倆站好,拍了好幾張。
拍完了照,邊上的小姑娘已經泣不成聲了,溫念吓了一跳,他問:“怎麽哭了?手機帶了嗎?我讓他把照片傳給你。”
“沒在身上,我馬上去拿。”
“別急,我和你一塊過去吧。”
溫念實在是沒事做,腦袋一空下來就會想到其他的事,他單手插在口袋裏,另一只手把口罩扯上去,顧一鳴跟在他們身後。
小姑娘帶着他們回了病房,房間裏放了好幾個床位,有老有少,小姑娘爬上床,把正在充電的手機拿了下來,她走到溫念身前,小聲說:“謝謝你。”
“沒事兒。”
溫念擡起手,輕輕碰了碰她的帽子。
把照片傳給了她,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問:“我可以發微博嗎?”
溫念挑眉,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小姑娘坐在床邊,晃着小腿,咧開嘴笑了。
從病房裏出來,溫念慢吞吞的往外走,顧一鳴跟在他身後,對他輕聲道:“那邊住的都是癌症病人,我看了一眼那個小姑娘床前的病例,她是惡性骨血瘤。”
溫念一愣,回頭看去,顧一鳴臉上表情淡淡,他說:“我媽就得過這個病,把腿鋸掉了一半,最後還是沒救成。”
溫念吞咽唾沫,他整個人都有些呆滞,下意識道:“可她看起來不像是……而且還那麽小?”
顧一鳴嘆了一口氣,“世事無常,誰知道呢?”
他盯着溫念看了兩眼,目光垂下,輕聲說:“我知道,有些話不應該我來說,可我也是看着你和林先生分分合合的,我其實覺得這世上一切都沒有定數的,如果喜歡着,就別鬧別扭了,要是真的發生了什麽事,那就追悔莫及了。”
沉默了數秒,溫念的臉藏在口罩後,聲音悶悶,他說:“我知道,可有些事真的不是那麽容易的。”
把事情說開,把溫柔割舍,從溢滿日光的天堂重新回到黑暗的深淵裏,的确是不容易的。
回去的時候,一路沉默,顧一鳴把他送到公寓,溫念從車上下來,走到樓道口時,看到一團黑影,他一愣,快步走過去,臨到的時候腳步又慢了下來,他盯着那堆不知道是誰放在樓道口的紙箱雜物發呆,扯開嘴角,自嘲的笑了笑。
☆、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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