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沉默片刻, 誰都沒有再說話了。

林歲穩不再看他,轉過身。溫念擡起頭,盯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發呆。

他在後臺休息了片刻,工作人員過來叫他,說是有什麽驚喜,溫念一頭霧水,這段在流程裏沒有提及, 他沒做準備,鏡頭下臉上茫然盡顯。

不是直播節目,趁着這個時段, 拿開話筒,主持人輕聲問:“你身體好些了嗎?”

“好多了,剛才有些低血糖,吃了點東西就好了。”

“那就好。”

“這……現在是要做什麽?我臺本上沒有這段。”

溫念困惑, 他看向四周,主持人朝他眨眨眼, 神秘笑道:“說是給你的一個驚喜。”

他愣了愣,便在這時燈光暗下,他随着主持人站到臺中間,被象征性的問了幾遍, 溫念覺得這大概是要接上剛才的采訪,要不然他的時常就太短了。

卻沒想到還未說幾句,就聽“啪”的一聲,他打了個激靈, 擡起頭,身後電子大屏幕上竟然綻開煙花,他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轉過頭,便看到屏幕上滾動着一個個人臉,他有些懵,又聽身邊主持人笑着說:“溫念,生日快樂。”

臺下粉絲也齊聲大喊着祝他生日快樂,他臉上發燙,雙手無措的放在兩側,他不過生日也不會去記自己的生日,他把這天刻意忘記,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麽過。

可此刻,所有人都在祝福他,溫念眼眶發燙,下意識擡頭往臺上看去,剛才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已經不見了。

他真的如他所說的一樣,不會多呆。

生日蛋糕被推出來,蛋糕上插着兩根蠟燭,合在一起是十八歲。

忍不住笑了,溫念說:“這蠟燭擺的不錯,我的的确确才十八。”

溫念雙手合十認認真真許願,而後吹了蠟燭,主持人過來問他許了什麽,溫念搖頭,鄭重說:“不能說,說了就不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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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絲哄笑,在底下叫他“小孩”,溫念把蠟燭拿掉,小心翼翼把蛋糕切了一小塊,他嘗了一口,就皺起眉,“好甜。”

随即又舒展開眉頭,咧開嘴,屏幕上是他燦爛的笑,他所:“不過我喜歡。”

“林先生?”助理遲疑地喊了一聲,林歲穩的目光從屏幕上挪開,他站在看臺下的通道裏,身體藏在陰影中,偶爾有光線落在他的臉上,隔了許久,當生日歌緩緩播完,他才撇開視線。

“林先生,我們該走了,你下午還有會議。”

“我知道。”林歲穩頓了頓,又不知是和誰說的,輕輕一句,“他說他喜歡。”

助理頓了頓,看着林歲穩落寞轉身,心裏不是滋味。

似乎是真的振作起來,把一些無關的情緒從心裏撇開,盛滿了駁雜的心再一次變得無垢變得堅硬,又是無堅不摧的溫念。

他讓向理安排工作,新的專輯開始籌備,歌曲節目也有在參加,時裝展和雜志拍攝還接了幾個廣告,随着他的大動作,他的粉絲就像是迎來了春天,終于是揚眉吐氣了一番,再也不怕對家粉絲說他們家溫念流量不好了。

讓自己連軸轉,所有的時間都被工作擠壓,偶爾喘氣的時候,也因為疲憊而不能想太多,像是回到了一開始,坐在飛機上,看着機窗外的浮雲,他緩緩吐了口氣。

春節這幾天,溫念稍微清閑了些,向理要丈夫一起回家去陪父母,她同溫念說了一聲,溫念眨了眨眼,驚訝道:“你結婚了?”

向理磨牙,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是不是我平時表現的不像個已婚婦女,你就能忘了我已經結婚的事,為了你,我連蜜月都沒安生度完。”

溫念呆了幾秒,随後笑了,“我是真的忘了,你要是不說的話。”

向理嘆氣,“祖宗,你就讓我省點心吧。”

除了向理要回去,還有顧一鳴,他近期找了個女朋友,一天八通電話不落下,軟聲軟氣,一點都不像他這個硬漢角色。

他春假裏要和女友去泰國玩,溫念給他發了一個大紅包,讓他玩的盡興。

這兩人都走了後,家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溫念關了門,走去看羊駝,一人一羊駝傻乎乎的對視着。

他撿着草料去喂,羊駝嗅了嗅,沒去吃。

溫念沒松手,放在它嘴邊,羊駝撇開腦袋,就是不吃。

他有些煩,圍着羊駝轉了一圈,自言自語道:“怎麽了?生病了?怎麽不吃?”

羊駝一聲不吭,轉過了身。

溫念心裏悶,他走到客廳裏坐了會兒,隔了一個多小時再進去喂草,羊駝還是不吃,除了不吃,他發現羊駝似乎還有些恹恹的,沒什麽精神。

心裏無端慌了,溫念拿着手機上網查原因,得出來的都是一堆生病了之類的話,他有些急,想給向理打電話,又想到向理是要回家過年的,按着手機的動作就停了。

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幾圈,溫念抿着嘴,撥通了林歲穩的電話。

他自己也知道這樣有些厚顏無恥,明明一切的決定,所有的決斷都是他來施行的,他就像是那個掌刀的人,刀起落下,是他把自己和林歲穩之間的關系一刀兩斷,而現在他又因為這些不用去麻煩林歲穩的小事而去聯系他,各種原因是為了什麽,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只是記得,撥通電話時,他的臉很燙很燙,捏着手機的掌心發麻發熱,聽着忙音,心跳急劇加快,他靠在牆壁上,又慢慢蹲下來,等了片刻,電話接通了。

對方沒開口,是他先說話的,他輕聲道:“羊駝好像生病了,我要怎麽做?”

“把它送過來。”

“嗯?”

“送到我家裏。”林歲穩的聲音沉沉,“你知道我家在哪裏的。”

溫念沒有說話,心裏像是被一雙手被揉了一下,他當然知道林歲穩的家在哪裏?那裏也曾經是他的家,可現在卻成了他不願踏足的噩夢。

他沉默着,卻聽林歲穩說:“溫念,你有沒有想過我是怎麽看待這件事的。”

“……”

“關于你所說的,殺了我的父親這件事。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在想些什麽嗎?”

林歲穩說完這句話,便挂斷了電話。

這好像是林歲穩第一次不等他說話,便挂了電話,溫念聽着忙音,怔愣許久。

其實一直以來都是他單方面的自作主張,作為知道一切的人,他擅自為林歲穩規劃完了一切,卻唯獨忘記了,林歲穩會怎麽想。

愛他如愛生命,愛他如癡如狂的林歲穩會怎麽想,他從來沒有顧及到。

房間內的空氣似乎停滞了,“吭哧吭哧”幾聲,羊駝發出不能算是叫聲的聲音。

時間緩慢流動,隔了許久,溫念站起身,牽着羊駝朝外走。

把傻乎乎的分不清狀況的羊駝安置在客廳,他去換衣服,一身西裝,是在盛大場合才會穿上的裝扮,溫念抓了一下頭發,穿上大衣戴上圍巾,扭過頭看着羊駝,深吸一口氣,牽繩出門。

圍巾遮了大半臉,他走到樓下叫了輛卡車,在運貨司機驚訝的目光下,溫念把羊駝趕上卡車後面,自己也站了上去,坐下後,仰起頭拍拍邊上圍欄,“開吧。”

“這不是……您就坐着後面?這大冬天的,要不到前面去?”

“不了,我得看着這羊駝。”

溫念搖頭,司機一臉納悶,瞧着這只露了半張臉,穿着禮服的金貴主兒,心裏頭叫了聲奇。

卡車上站着羊駝,又不是動物園,一路上沒少被人回頭看,等着紅綠燈時,還有車停在了邊上,司機降下車窗,朝溫念笑着道:“你這是在錄節目嗎?”

溫念攏着圍巾遮住臉,朝他擺擺手。

車子到了目的地,緩緩停下,溫念抓着纖繩,司機過來把板子搭好,讓他和羊駝下來。

給了錢,牽着羊駝往小路上走,洋房就在前頭,溫念一只手插在兜裏,心裏有些忐忑又很不安,他突然明白,那日林歲穩牽着這只羊駝站在他家門口的心情了。

是不是也像這樣,一步步似走在刀尖上一般,整顆心都懸着,墜下來就是千刀萬剮。

而那千萬刀還是他給的,他溫念親手紮上去的。

停下腳步,他站定在那扇鐵門前,擡起頭,看着記憶裏的這棟房子。

手扶着黑色雕花的鐵藝門欄,輕輕推開,緩步走入了院子裏。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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