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劫後餘生
夏爾歷124年,某森林中。
腦袋疼的要命,耳鳴聲陣陣。
肖岩擰着眉,伸手按住自己的額頭,什麽濕潤溫熱的液體流淌在他的指尖,睜開眼睛仔細分辨,竟然是血。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驚恐的聲音。
肖岩順着聲音望過去,發覺是自己的同期生,他的眼球仿佛要從眼眶中爆出,張大了的嘴巴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肖岩這才想起,他們的飛行器在一次對原始森林的考察中失事墜落了,因為駕駛員的大腦遭遇入侵,判斷力完全喪失,甚至于無法将操控轉換至手動模式。
觸地的瞬間巨大的沖擊力導致肖岩的腦袋撞在一旁的機窗上産生短暫的昏厥。
而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很明顯所有人都處于異常的驚恐中,包括他身旁那兩個一向很鎮定的高年級生。
肖岩這一側完全撞在地面上,他什麽也看不見,只能歪過腦袋望向另一側,那一瞬間,他愣住了。
數量不明的喪屍猙獰地趴在飛行器上,瘋狂地拍打着機窗,仿佛随時要掀開一切闖進來,将所看見的一切撕裂入腹。
“啊……是喪屍!喪屍!我們該怎麽辦?”
“駕駛員呢!試試看能不能重新啓動……”
這句話剛說完,不斷瓜分新鮮血肉的喪屍們将一個腦袋扔在了玻璃上,半邊臉的肌肉已經沒有了,露出森白的骨頭,眼球掉了出來,在機窗上留下紅色的印記,随即被另一個喪屍一把抓起,塞入嘴中,它一邊咀嚼一邊将臉湊在玻璃上,牙齒間是泛黃的唾液與血跡混合在一起的粘液,令人一陣作嘔。
“啊——”靠窗的年輕學員歇斯底裏起來。
“別叫!聲音會讓它們更加興奮!”
前排負責這次調查研究的上尉瞪了過來。他是唯一保持理智的人。
用力推開壓在身上的安全裝置,上尉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如同大家所知道的,我們的飛行器失事了,更糟糕的是駕駛艙受損,我們不但失去了兩位駕駛員也失去了重啓這架飛行器離開地面的可能。但幸運的是,駕駛艙和機艙被這道門隔開,這些喪屍雖然看着可怕,但它們還沒有強悍到能穿透機艙進來的地步。”
因為它們只是Level Zero,世界上存在最為廣泛的喪屍,它們看似可怕,在殺戮面前不顧一切,但行動能力卻最接近人類,除了人類所沒有的高速再生能力。
懷特上尉的話,讓驚慌失措的學員們緩緩平靜了下來。
“我們一共有十二個人,照這樣計算,機艙內的氧氣反應裝置還能夠堅持六個小時。這六個小時大家要少說話,保持心情平靜,否則氧氣将消耗的更快。如果運氣的話,我們的飛行器與研究基地失去聯系,他們應該會派出特殊任務部隊來進行勘察,我們就有得救的機會了。大家聽明白了嗎?”
所有人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他們大多是中央科學院的學生,畢業之後即将為軍部進行科研工作,這一次離開夏爾城,不過是實習而已。
肖岩不動聲色地嘆了一口氣,從這個機艙的空間大小到氧氣反應裝置開始啓用的時間來算,頂多還能再堅持三個小時。懷特上尉騙了所有人,延長了大家等待的希望。
媽的——今天也許是他的最後一日了。早知道這樣,他就不該總是遠遠地偷看同期生莉莉,而是結結實實地把她壓上床!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才劃算!
坐在靠窗邊的學員只能閉緊眼睛。機艙的隔音效果極佳,他們聽不見外面喪屍敲打艙壁的聲音,也聽不見它們猙獰的嘶吼。但只要向機窗外看一眼,今夜就別想入眠。
又或者他們能否度過這一夜也是未知之數。
肖岩在心中默默計數。
一、二、三……三千六百……
已經一個小時了,特殊任務部隊仍舊沒有趕到。
從研究基地發現他們的飛行器中斷聯系到确定他們的位置,如果一個小時仍舊不夠的話,也許上面根本沒有派人來營救他們的打算。
肖岩苦笑了笑,忽然有點後悔自己在學院的等級測試中只取得了B—的成績,如果這架飛行器中都是A類學員,只怕特殊任務部隊早就趕來了,畢竟人才是最寶貴的資源。
機艙內的溫度正在上升,學員們難耐地解開了領口。
這意味着氧氣輸送不足,他們只怕連兩個小時都堅持不到。
“我們打開艙門……逃出去吧……”
“開什麽玩笑!我寧願憋死在這裏也不願出去被剝皮拆骨!”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等待營救才是正确的選擇。只要把艙門打開一條縫,你還沒來得及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只怕艙門就會被喪屍擠開。”
懷特上尉的話說完,機艙裏又是一片死寂。
空氣越來越稀薄,所有人明顯感覺到呼吸困難。
死亡步步逼近。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隐約傳來了飛行器的引擎聲,意識模糊的學員們隐隐醒來,茫然地望向窗外。
只見鋒銳的利刃閃過,喪屍的身體瞬間七零八落,黃褐色的粘液四處飛濺,一個喪屍的頭顱跌落在玻璃上,震的靠窗的學員喉間發出可笑的驚叫。
懷特上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是……特殊任務部隊……”
這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盡管他們已經失去了振奮的力氣。
渙散的神經瞬間清明起來,肖岩透過機窗,看見身着黑色作戰制服的身影一閃而過,一抹金色劃開肖岩的視覺,他還未來得及分辨自己看見的是什麽,兩、三只喪屍被攔腰截斷,如同垃圾一般沿着玻璃滑落,留下幾道膩人的痕跡。
特殊任務部隊——專門的武裝作戰部隊。每一個基地的建立都離不開這支部隊對喪屍的清理。他們是殘酷的儈子手,冰冷的殺戮工具,也是當災難來臨時唯一可以信賴的後盾。
當“彗星”病毒剛剛爆發時,人類試圖用原子彈控制被感染區,結果造成病毒吸收原子彈的熱量及核輻射之後更加狂躁地爆發。同樣對付喪屍,子彈、導彈等産生熱量的武器只會造成喪屍的愈合能力增強,于是冷兵器時代再度到來。特殊任務部隊中每一個人都是使用冷兵器的高手。
肖岩趴在玻璃上,用力地向外望去。只見一個大個子,雙拳握緊,手指上套着某種武器,當他的拳頭砸在喪屍的腦袋上,黃色的腦漿崩裂,他全身肌肉緊繃,提腿将喪屍的殘骸踹出,它們摔在砂石地面上,拍裂在樹幹上,盡管隔着玻璃什麽也聽不見,肖岩的腦海中卻能想象那種崩潰碎裂的聲音。
另一個敏捷而柔韌的身體在喪屍群中穿梭而過,那是一個女性特種兵。她以肉眼難以辨別的速度釋放出某種高速旋轉的兵器,割裂喪屍的身軀,使它們的四肢完全脫離身體,喪屍的高速愈合能力并不代表再生,就在它們因為失去胳膊或者雙腿而攻擊力減弱時,她迅速抽出背上的雙刃,只需旋轉身體,這些喪屍不是失去腦袋就是被攔腰截斷。
不到三十秒的時間,機窗上再沒有任何喪屍盤踞了。
懷特上尉緩緩爬到艙門邊,按下了按鈕。
艙門打開,濕潤的空氣湧入,帶着陣陣混合着腐朽和惡臭的氣味。
幾個學員還沒來得及擡起安全裝置就狂吐了出來。
“給你們一分鐘時間,馬上轉移。”
冰涼的聲音從艙外響起,仿佛沿着神經線游走的刀刃,冷漠無情。
肖岩的大腦似乎被對方的聲線切開,封閉的思緒在瞬間進入一個更為廣袤的空間。
“嘿!嘿!動作快點!別告訴我你們之中有誰摔斷了腿腳!走不動的就留在這兒喂喪屍!”
那個身材高大表情猙獰的男子跨入機艙,他手指間用來砸碎喪屍的兵器泛着寒光,粗魯地擡起安全裝置,将一個學員拽起,扔出艙外。
對方驚叫了起來。
“繼續叫,繼續叫!聲音會引起那些喪屍的注意!你們在這裏吸引喪屍,我們回自己的飛行器,等到你們只剩下骨頭的時候再來接你們怎麽樣?那時候你們應該安靜了吧?”
他的表情極為嚣張,臉上是幸災樂禍的笑容。肖岩從他嗜血的眸子裏看見一種興奮,這家夥并不是在開玩笑。
驚叫聲停下,所有人迅速打開安全裝置,逃命般離開機艙。
當他們看見外面世界的第一眼,不禁愣住了。
飛行器的四周……喪屍堆成山高。
肖岩這才發覺,前來營救他們的特種兵竟然只有三個人。
一個修長的身影靜立在兩架飛行器之間,金棕色的發絲被微風掀起一浪又一浪不尋常的先兆,冰藍色的眼眸中的洗練與漠然席卷着凜冽的壓迫感沿着肖岩的視覺侵入大腦深處,産生疼痛的錯覺。
他的雙手握着一柄刀刃,刃尖刺入泥土之中,瞬間要将這片天地變得支離破碎。
肖岩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從這個男人的身上挪開眼睛。他這才明白自己看見的那抹金色是對方的發絲。
直到有人推了肖岩的後背,壓低了嗓音對他說:“別再盯着他看了,他是海茵·伯頓。”
“他是……海茵·伯頓?”
肖岩愣住了。
他從沒想過特殊任務部隊中的風雲人物海茵?伯頓竟然是眼前這般優雅俊美的男子。
海茵的側臉是堅毅的,宛如屹立千年的峭壁,被流風驟雨雕刻出深邃起伏的線條。
肖岩一直以為他是個怪物,而非此時此刻令人難以轉移視線的存在。
喪屍必須被斬首才會完全失去活動能力,生物學上叫做“切斷神經元聯系”。
一個被攔腰斬斷的喪屍,拖着不斷從腰腹間流淌的內髒,發出低鳴聲,爬向正在步行進入另一架飛行器的學員們。
大個子很享受地看着一行人驚恐的模樣,然後擡起腳踩在喪屍的臉上,它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牙關與舌頭顫抖着,所有人縮緊了肩膀。
一直表情漠然的海茵終于望了過來,眉頭蹙起,“馬克,很髒。”
馬克聳了聳肩膀,“總不能讓它啃上那些嬌嫩的學員吧?”
說完,他一腳踩下去,頭骨碎裂的聲音格外響亮。
學員們吓得往艙門裏沖,兩三個人擠在艙門口,狼狽之極。
馬克很滿意地笑了起來,“頭兒,這些沒膽的家夥只要畢業就是少尉,而我們卻要腥風血雨,到死搞不定都沒個軍銜,真是不公平啊!”
“不把你的鞋擦幹淨就不要進駕駛室。”
海茵轉過身去,将手中的利刃收回背上的刀鞘中。
“小子,如果你再盯着伯頓上校,我會挖出你的眼睛喂喪屍。”
留着利落短發的女特種兵對肖岩露出敵意。她看起來年紀不過二十出頭,黑色作戰服勾勒出她玲珑起伏的身材以及隐隐的爆發力,如果她對着肖岩的腦袋打一拳,他毫不懷疑自己的腦漿都會迸出來。
“哦,對不起。”
肖岩趕緊低下頭,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入飛行器。
女特種兵第一個行入機艙,馬克站在機艙外用墜毀飛行器的後備消毒液清洗着鞋子,直到海茵點頭示意,馬克才跨入駕駛室。
飛行器起飛,他們逐漸遠離危險的地面,所有人都暗自呼出一口氣來。
如同馬克所說的,又有無數喪屍逐漸湧向墜毀地,他們伸長了手臂,跳躍着,試圖将遙不可及的飛行器拽下來,讓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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