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海茵的舌尖

肖岩心髒一緊,是海茵·伯頓!

他按下按鈕,安全艙打開的瞬間他被人一把扛起。

“啊——”肖岩剛張嘴呼喊,胃部被海因的肩膀頂得差點吐出來。難道除了扛在肩上就沒有其他姿勢了嗎?

海茵單腿踩在安全艙門上,一躍而起。一只喪屍的指尖劃過肖岩的發梢,無數喪屍追了上來。

肖岩這才發覺自己落在某個類似農場的地方,依稀還能看見風化腐朽的農場圍欄,草場郁郁蔥蔥,但早就沒有了牲口的蹤影,天空中的流雲在這片綠野之上留下緩緩移動的巨大陰影。

就在這個時候,兩只Level 1緊追着他們,它們高大,但行動并不笨拙,長而有力的腿快速奔跑着,舌頭顫動不斷有粘稠的唾液滴落,惡心至極,而肖岩是它們夢寐以求的食物。

驀地,肖岩被扔在了地上,他的胳膊撐住地面的瞬間手掌按在草稞的碎石裏,碎石最為尖銳的部分劃開了他的血肉。他沒有喊疼的時間,而他眼前的海茵将存放曼森頭顱的容器扔向肖岩,他被砸了個頭暈腦轉。而海茵毫不猶豫地轉身,幾只“銀翼”飛了出去,切割過那兩只Level1的身體,其中一只失去了左腿,倒下的瞬間海茵的刀刃斬下了它的腦袋,另一只的右臂被砍斷,皮肉還連結着,正在愈合。

它的塊頭很大,來到海茵面前幾乎将日光都遮住。

海茵猛地一腳踩在它的腹部,騰空而起,肖岩看不清他的招式,只知道喪屍還未完全愈合的右臂被削了下來,他的膝蓋頂碎了喪屍的下巴,就在喪屍踉跄着後退時,海茵猛地擡起左腿,竟然将這只絕對超過一百五十公斤的喪屍踹離地面,就在它失去平衡的瞬間,海茵的刀刃劃過,他轉過身走向跌坐在地地肖岩,身後的大家夥轟然倒下。

“起來。”

他的目光很涼,肖岩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他趕緊爬起來,這才發覺自己的腳踝傳來一陣刺痛感,他知道那不只是扭傷,很有可能已經骨折。但他只能忍着,如果被海茵發覺他受傷了,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覺得他是個累贅而把他扔下。

他只能快步跟在海茵身後,無論多麽疼痛他逼迫自己不能表現出來,而容器很重,他只能用雙手拎着。

為什麽只有海茵找到了他,其他人呢?

難道他們都死了?馬克呢?還有麗芙……

他們被三架潮湧組織的飛行器圍攻,這意味着他們的敵人将不僅僅是喪屍,還包括潮湧組織的殺手。

這時候,海茵擡起手腕放在唇邊,對着聯絡器發出指令,“我已經找到肖岩,我們老地方會合。”

聽到這裏,肖岩終于放心下來,至少他們不是唯一活着的人。

沒有看清楚草地下的凹陷,肖岩失去平衡摔倒下去,下巴被撞傷,他咬中自己的舌頭,血腥氣味在口腔中蔓延。

他媽的倒黴!太倒黴了!

雖然一個大男人流眼淚之類的實在太丢人,但肖岩真的很想大哭一場。

他掙紮着想要爬起來,但他扭傷的腳踝疼痛感成倍湧入他的腦海,現在連太陽穴都疼了起來,透過草葉的縫隙能看見海茵越走越遠的腳步,而不遠處又有幾只喪屍正向肖岩跑來。

算了……你們吃了我吧……反正每個人最後的結局都是死掉。

肖岩自暴自棄翻了個身,輕柔的風沿着草葉吹拂過他的鼻尖,頭頂那一片蔚藍比起夏爾城利用全息投影構築的穹頂顯得更加寬廣而透明。肖岩閉上了眼睛,感覺太陽的光線似乎被遮擋……大概是那群喪屍來了。

他的心跳很快,腦海中重複着曼森被喪屍瓜分的情形,他有些後悔了,怎麽樣也應該拼死一搏追上海茵·伯頓。畢竟坐在搖椅上抱着一只懶貓睡死和被喪屍活生生開場破圖是兩回事!

“你想要睡到什麽時候。”

肖岩睜開眼,對方瞳眸中那一片幽深的藍色仿佛從天際奔瀉而下的潮水。

海茵單膝半跪在肖岩面前,俊挺的五官仿佛要在虛無的空氣中留下痕跡。

肖岩用視線的餘光能看見那幾只喪屍倒在地上,已經被對方解決了。

“……我站不起來了,上校。不如您帶着曼森的腦袋走吧,痛快給我一刀……我想要長睡不醒。”

肖岩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對海茵·伯頓說這樣的話,也許內心深處他也想要報複對方。海茵很可能真的一刀把他這個累贅給結果了。

而海茵的手卻伸了過來,肖岩的神經莫名緊繃,他的指節正好蹭過肖岩的臉頰,只聽見輕微的崩裂聲,肖岩的肩頭一顫,而海因不過是摘下了一片草葉。

他微微張開唇,隐隐能看見他的舌尖頂住草葉,緩緩将它含住,他冰冷而禁欲的面容在那瞬間性感到令人血脈贲張。

肖岩的心跳的飛快,直到對方将草葉從唇間取出,上面晶瑩的是海因·伯頓口腔中的津液,他的手指伸過來掐住肖岩的臉頰,強迫他張開了嘴巴,将那片草葉塞進了肖岩的嘴裏。

“唔——”

肖岩睜大了眼睛,那瞬間他的大腦根本無法思考,仿佛對這個世界完全失去了反應!

身體裏仿佛有無數細微的電流在他的血管中馳騁,他的肌肉緊繃起來,手指下意識抓緊身下的草稞。

海茵松開了他,站起身時順帶将容器提了起來,“走。”

肖岩擡起手,這才發覺手掌上的傷痕已經完全消失,而劇痛無比的腳踝甚至連淤腫都不見了。

他茫然地看着海茵的背影,唇齒間是草葉的清香……還有屬于海茵·伯頓的氣息。

上一次自己被海茵踩碎了肩膀,馬克也曾開玩笑叫麗芙親吻肖岩為他治療,而這一次,海茵算不算和他間接接吻了?腦海中浮現出海茵的舌尖頂住草葉的畫面,肖岩的心髒幾乎要炸裂開一般。

“快一點,或者死在這裏。”

海茵·伯頓轉過身,眉頭略微蹙起,眼神中的冰冷讓肖岩所有不切實際的想象灰飛煙滅。

什麽間接接吻?死亡之吻還差不多!

海茵只不過是借由那根草葉給了肖岩一點他的唾液,而他唾液中的X病毒一旦經由肖岩的口腔被吸收,就能在短時間能愈合肖岩受傷的腳踝而已。

海茵的步伐邁的很快,而肖岩始終只能氣喘籲籲地跟在他的身後,再狼狽地摔那麽幾跤,肖岩的臉皮已經厚了起來,他甚至不覺得那丢人,反正只有海茵·伯頓看見。

也許是海茵真的忍受不了肖岩相對于特種兵的龜速,他還是一把将肖岩扛上了肩膀。

“伯頓上校!上校!我可以自己走!”

要知道頭朝下腦積血的感覺可不那麽好受。

“閉嘴。”

肖岩嘆了口氣,好吧,被伯頓上校這麽扛着,自己至少不用費力地追趕了。

他的身體随着海茵的步伐而搖晃,能看見幾株野山菌露出可愛的圓頭,還有草叢中的蚱蜢,被他們驚擾從草梗間跳出。這一切都很鮮活。

也許他并不是倒黴透頂,那些永遠被關在夏爾研究室裏的A類研究員們,到死都看不到這些。

他們來到一個臺風防風洞前,肖岩在中央圖書館的資料庫中見過這樣的設施,兩百多年前居住在臺風及龍卷風多發地帶的人類會在地下建造一個這樣的防風洞,帶上食物和水,在飓風或者龍卷風肆虐前躲避進去。

海茵放下了肖岩,血液回流的感覺令肖岩一陣暈眩,還好他們沒有走太久,否則肖岩相信自己一定是第一個腦積血死亡的研究員。

海茵輕輕撥開放風洞門前的塵土,将門打開,回頭看了肖岩一眼,“進去。”

這裏就是海茵口中的“老地方”?

如果潮湧組織的殺手找到他們,很輕易就能進去了!但确實很難有人能料想到他們會躲在這種地方。

待在放風洞裏也好過站在曠野之中成為游蕩喪屍的食物。

沒有一絲光亮,肖岩一腳踏進去差點沒摔下去,他的後頸被一只手扣住,對方強有力的把他拽了回來。

海茵将發光器扔了下去,肖岩終于看清楚面前是接近六十度角向下延伸的臺階,如果他真的摔下去可能會直接摔斷脖子一命嗚呼!

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下去,跟在他身後的海茵關閉了放風洞的門,并從內部将門鎖上。

發光器照亮了這片不到十平方米的空間,這裏幹淨到一絲不茍。沒有高科技信息系統,這個防風洞處于兩百年前最為原始的狀态。靠着東南面牆,是一張鋼絲床,床上鋪着被褥,而靠着西北面的牆則是一套老舊的沙發,沙發前是一張木質的茶幾。

海茵打開了一個櫃子,将一包壓縮餅幹扔到肖岩的懷裏。

這時候肖岩感覺到饑腸辘辘,他還沒來得及吃早餐就被馬克從床上拽出來了,而現在已臨近黃昏,他感到自己的胃正在抽痛。這應該是海茵的部隊在外執行任務時設置的簡易聯絡點,儲備了一定的物資。

咬下壓縮餅幹,肖岩不由得咋舌,為了保證蛋白質和其他營養素的供給,軍部特制的壓縮餅幹沒有絲毫水分甚至沒有任何足以令人下咽的味道,肖岩差點吐出來。但海茵就席地而坐靠在床邊靜靜地吃着餅幹,那種無言的壓迫感令肖岩連吞咽都變得十分費力。

忽然,一瓶水砸進肖岩的懷裏。

“不要浪費。”

肖岩明白海茵的意思,雖然夏爾已經研究出了十分便捷且低耗的将海水過濾為淡水的技術并且沿用一百多年,但他們正在外出任務,可飲用的淡水并不是唾手可得,每一滴都很珍貴。

事實上肖岩渴壞了,他仰起頭不到半分鐘,三分之一瓶水飲入腹中,胃部的壓縮餅幹遇水膨脹,飽腹感令肖岩湧起一陣睡意。海茵靠坐在床頭,肖岩默默地在沙發上坐下,歪過腦袋抱着胳膊閉上了眼睛。

發光器的光線逐漸轉弱,整個防風洞昏暗下來。

夜晚不适宜在外行動,更何況這裏是毫無掩體的荒原,只有幾間兩百多年前破敗的農舍,就算毫無作戰經驗的肖岩也知道任何行動都應該等到天亮。習慣了夏爾和其他基地恒溫環境的肖岩感覺到了寒冷,他抱緊自己的胳膊,再無法入眠,身體瑟瑟發抖,肖岩感覺到胳膊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一直靠坐在床邊的海茵不知何時來到他的面前,“起來。”

“嗯……什麽?”肖岩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海茵的手掌伸了過來,按壓在他的額頭上,“你在發燒。去床上睡。”

肖岩的思維完全倦怠着拒絕運轉,但他還是不得不懷疑自己聽見的。

海茵竟然讓他去床上睡覺?這裏軍銜最高的人不是海茵嗎?所以唯一的那張床理所當然是海茵睡。

肖岩搖晃着起身,他今天經歷了太多,被水淹過之後,他身上的軍裝濕透,雖然納米材料幹的很快,但當時的水溫只有十幾度,他着涼了,加上之後的疲憊和神經緊張以及夜間溫度的驟降,他的身體機能失衡了。

他來到床邊,掀起被子的一角,躺了進去,溫暖的感覺令他的睡意更加濃重。

迷迷糊糊之間,他知道海茵坐在他的床邊,用一把槍抵住他的胳膊。

他要殺了他嗎?然後把他丢棄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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