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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塊地位于機場路上,在海市市政府不遠處,屬于海市的中心地帶。整塊地占地二百畝,将會開發成海市最大的商業圈,地标只是其中一座樓。或者換句話說,這就是日後海市的商業中心,只要有點腦子的人就知道,買下了這塊地,以如今海市房産價格上漲的速度來看,就等于買下了個聚寶盆,只要好好守着,租金和地價都是筆可觀的收入。
想清楚了的地産商們,同時一拍腦袋恍然大悟,為什麽萬興要賣地?這個曾經在諸位老板們腦海中閃過的念頭,如今再次冒了出來,貝誠可是許市長的侄子,這怕是早早的就知道消息,故意籌集資金了吧。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個說法,果然沒兩天,萬興就提交了投标意向書,一時間,海市地産圈徹底沸騰。想要分一碗羹的人們,開始四處籌錢,一向號稱只做大生意的胖叔,則在一場酒桌上遇到了兩次的對手,兆豐集團的董事長,李兆豐。
李兆豐也算是海市地産界的一個腕兒。他是北京人,不過沒什麽關系,原本就是個小國營廠子的職工,每個月掙得工資不夠吃飯的,歲數老大了連個房子都沒有,連媳婦都娶不上。可是這小子腦袋靈活,80年代初期,就瞧出了個體戶的好處,先是偷偷摸摸倒賣點小貨品,等着真的掙了錢,就辭職下了海,如今折騰了十多年,已是上億的身價。
這在1992年,已經算是大富翁了,若是有個什麽財富排行榜,怕是也能在上面找個位置。當然,這與夏凡他們的身價差遠了,原因就在于,這些人用來炒地的款項,大多來源于貸款,并且介入時間晚。金錢上少一點,時間上慢一步,在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中,差的已經是天壤地別。
李兆豐自從發財,就有些自視甚高,也是個非大生意不做的人,只是第一次就被胖叔截了胡,雖然前幾天扳回來一句,可終究是有了比較的意思。地産商中有個人緣不錯的過生日,借此為由頭,請了一幫老板齊聚,其實也是聯絡感情。李兆豐和胖叔都是響當當的人物,恰恰好就碰到了一起。
這時候政府那塊地是熱門話題,這群人如貓見了老鼠,哪個不饞的口水直流。只是又不知道別人的打算,言語間都是在試探。偏偏李兆豐不按規矩來,瞧見胖叔就開門見山問,“袁老板這次不會又跟我搶吧,財力夠不夠,要不要我介紹個銀行給你認識?”
這話說得着實無禮。可李兆豐為人大方講義氣,人緣不錯,身旁有幾個有求于人的就真的拍着胸口說一定要支持他。胖叔摸着白面一樣的下巴,擺擺手不在意道,“你啊,還不行。”兩邊都是要面子的人,交鋒也就只能到這裏,那邊宴會主人恰好出來講話敬酒,一群人就各自按着圈子,湊在了一起,胖叔和李兆豐很自然的擦肩而過。
雖然只有不到一年時間,但海市還是以令人咂舌的速度跟上了潮流。酒會在這裏已經是平平常常的事情,這些老板們,無論是商業世家,下海的公務員,還是如同李兆豐一樣的暴發戶,都習慣了流程。相互之間閑聊一會兒,跟着漂亮的女孩子們跳個貼面舞,夜生活就按着各自的想法發展了,反正夜長得很。
而胖叔則是早早的就出了酒店,在停車場分開時,夏景年皺着眉頭問他,“你沒事吧?”胖叔的回答只有一句,“你說,我把名仕豪庭賣了,能不能籌夠穩贏的錢。”
這話不過随口一說,說完後,胖叔就上了車。他點了火,可沒有立刻上路,反而在後視鏡中,看着夏景年僵站了幾秒鐘後,才慢慢地向着自己的車走去,這才一溜煙的出了停車場。路上,胖叔點了煙,開了車窗,撥打了夏凡的大哥大,“他應該動心了。”
電話裏傳來夏凡沉穩的聲音,“在買賣間猶豫幾次,勾住他。”胖叔吐了口煙,利索的應了,收了電話。
夏凡挂了電話,瞧了瞧牆上的挂鐘,已經夜裏九點了,他開門出去,敲了敲小虎的房門,依舊沒人應答,他還沒回來。一回頭,夏凡恰好與上樓而來的貝誠碰上。
因着賣地的事兒,貝誠又開始了一輪飯局與酒局,每天都在早出晚歸,兩人別說鞏固一下感情,就是連見面說句話的時間都少。如今難得貝誠早早回來,夏凡立刻迎了過去,聞着他身上那股子能熏退所有蚊蟲的酒臭味,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貝誠怕是沒醉透,心裏明白,也沒鬧騰,只是全身立刻松散下來,壓在了夏凡身上。
兩個人跌跌撞撞的進了夏凡的房間,一挨到床邊,貝誠就直直地趴在了床上。這讓夏凡有些心疼。畢竟他也是萬興的老板,按理說這些應酬,他應該陪着貝誠一起承擔的,而他全推給了貝誠。
“難受嗎?我充好了蜂蜜水,用開水一兌正好喝。”說着,夏凡就想起身倒水,沒想到貝誠壓根就沒放手,摟着夏凡的胳膊緊了緊,将夏凡的身體擠向了自己的胸膛,仿佛不盡興似得,另一只空閑的手,還将夏凡的腦袋摁到了自己的肩窩處,然後嘟囔道,“陪陪我,我好久都沒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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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貝誠讓人無法拒絕。夏凡艱難的轉動脖子,瞧了瞧貝誠整個人都躺在了床上,就放下了心,伸手将一旁的被子拉了過來,蓋在了兩人身上,安撫他道,“我陪着你,睡吧。”貝誠就真的打起了呼嚕。
這怕是夏凡這幾天睡得最舒服的一次。身體被貝誠緊緊的抱着,讓他每次入睡的孤單感少了許多,而且總也暖不起來的手腳靠在貝誠熱乎乎的身體上,終于不再冰涼了。他趁着早上的照進來的陽光,昂着頭瞧着貝誠的睡臉。
有眼屎、有胡茬,渾身散發着難聞的酒味,可即便這樣,他也覺得喜歡,看不夠,甚至,情不自禁地去親了他一口。夏凡從沒覺得,在經歷了那麽多事情以後,自己會這樣安心地看着一個男人,可他想,這大概就是喜歡吧。不是被浮華所吸引,不是為樣貌而動心,就是為這個人。
他輕輕的拿開了貝誠的胳膊,直接下了床,從地毯上撿起昨夜蹬掉的鞋,套在了腳上,然後蹑手蹑腳地進了洗手間洗漱,溫暖的水沖洗着他的牙床,似是情人的舌頭,在好心情的映襯下,讓他覺得歡快起來。
等着擦幹臉上的水,夏凡才推開了門,準備拿着大哥大去外面叫早餐。可沒想到的是,剛剛躺在床上的貝誠,此時竟已經醒了,靠在了床頭,正用一種晦澀的目光打量着夏凡,夏凡被看得有些不得勁,不解的問他,“怎麽了,酒還沒醒嗎?”
貝誠愣了愣,收回了目光,又變成了平時的樣子,搖頭道,“有點悶疼,昨天度數太高了。你給我沖杯蜂蜜水吧。”夏凡按下心中的狐疑,連忙去沖水,好在蜂蜜水昨天都已經涼好了,不過燒了壺開水對上就成。沒多久,夏凡就端着個杯子過來,裏面晃動着琥珀色的液體。
貝誠伸手接過來,也不試溫度,直接一飲而盡,倒把夏凡吓了一跳,皺眉道,“我試着是不熱,可你總也該先試試,萬一燙着了呢。”說着,他就收回了杯子,往廚房放,沒想到貝誠卻在後面突然問了一句,“凡凡,你會有瞞着我的秘密嗎?”
這句話仿佛一把刀插到了夏凡的心裏。他愣了一下,身體頓時變得僵直,一霎那無數個念頭湧入他的腦海,為何會準确預算出海市的房價上漲,為何又要在如今大量抛售,甚至為何能準确的抓住宮庸的把柄,這都是他不能明确解釋的,他當時讓貝誠信他,貝誠信了,如今他問,可他沒法啓口。
好在,貝誠就是那麽一問,随後就解釋道,“沒事,只是老三和小玲吵架了,我突然想起來這點。”
老三和小玲吵架這事兒,夏凡知道。兩人如今談了兩年戀愛,開始談婚論嫁,因為已經住在了一起,老三的分紅加工資獎金都被小玲收了起來。老三是個大男人,自然不能少了錢用,就偷偷攢了點私房錢,這幾天被小玲發現,鬧騰的正厲害。
這倒是讓夏凡松了口氣,他感覺自己的脊椎猛然松弛了下來,他将杯子放在水槽中,打開水管,嘩啦啦的水聲掩蓋了他聲音的緊澀,“小玲管得也有些太嚴了,老三總要應酬的。”而在心裏,夏凡知道,即便不是現在,再過不了多久,有些事情,他總是要交代的。
地價依舊在漲,地産商們依舊為那塊地标而四處奔走努力,胖叔則仿佛犯了病似得,在夏景年面前來回權衡。如果說地标是金飯碗,名仕豪庭就是銀飯碗。擺在他面前三條路,一是留着名仕豪庭,建好後拿來出租,每年也是不少錢。二是賣了名仕豪庭,争到了那塊地标,他就捧上了金飯碗,三是最慘的情況,他賣了地,可卻沒争上,到時候,他拿着錢可就沒處生子了!
這讓胖叔左右為難,賣地的消息也一直捏在手中不曾放出去,可這麽的琢磨下,夏景年卻是半點不煩,反而每天耗費了寶貴的時間,陪他躊躇。這讓胖叔明白,夏景年上鈎了。
而一直早出晚歸的小虎,終于在某一天,突然消停了下來。老老實實地開始到萬興按時按點上班下班,晚上吃完飯後就在房間內打游戲,再沒出過門。別說夏凡和貝誠,就連老三和小玲也頗感奇怪,架都不吵了,一起議論小虎是否受了打擊。
只是這答案來的也快,沒多久,就有警察找了來,指明要找小虎。這讓夏凡吓了一跳,讓老三陪着,連忙将警察讓了進來,遞了煙問怎麽回事?警察将煙放在了耳朵上,瞧了瞧萬興兩個燙金字的牌子,笑眯眯地道,“別擔心。不是他犯了事。是這兩天有個人報案,說是財産被同居的女人卷走了,我們立了案。可惜那女的挺狠的,別說一毛錢,連家裏的床都賣了,房東氣得将他趕出來。這人沒地方去,在警局睡了兩天。可我們也不是收容所啊,那女的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就問他有什麽地方去。他就說有個兒子也在這兒,只是父子倆有嫌隙,不敢過來,這不,我們就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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