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犯蠢

江海月看蕭虞駕駛着禦風舟帶着她們徑直地往狼群之中沖去,吓得連生尖叫,連形象都不顧了,“蕭瑤!你這個瘋子!你要幹什麽!啊啊啊啊啊

蕭虞當然不是瘋子。

早在雙頭狼群中救下丁明真之後,她就開始心癢癢地,蠢蠢欲動了。

雙頭狼雖然速度和耐力都很強,牙齒與爪子都很鋒利,但它再厲害,卻也依舊是一個練氣大圓滿的妖獸,而蕭虞哪怕再弱雞,也終究是金丹期的修士。

且前有她方才那一擊,雙頭狼群已經死傷大半,剩下的縱然再厲害,也不可能毫發無傷;後有她借助顧明學等人的力量在雙頭狼群之中磨了一磨,又傷了幾頭雙頭狼,讓它們的實力有所損耗。

若她想要動手,此時便是絕佳的機會。

蕭虞操控着禦風舟在雙頭狼群和顧明宇等人頭頂上來了個急剎車,最終停在了一顆大樹的樹冠邊,她喊過顧淮之一同将丁明真先安頓在樹上,又逼着江海月下了舟,這才将禦風舟給收了起來,叮囑顧淮之在一旁照料好丁明真,顧淮之雖不願,卻也知道自己此時幫不了什麽忙,便也只能老老實實的應了下來,暗暗發誓将來一定要潛心修煉,再不讓他人為護自己以身犯險。

“憑什麽我也要下來!”江海月方才罵了蕭虞,又被蕭虞逼她下禦風舟的行為氣得跳腳,眼下也終于裝不下去了,抱怨道,“那雙頭狼群如此可怕,為何不趁此機會逃走,反正你我實力不足,救不了這幾位師弟,也沒人會怪你我。”

“他們犧牲如此寶貴的生命,不就是為了讓我們能逃出生天嗎?蕭師妹你好愚蠢,辜負這幾位師弟的一番苦心!”

“若是你發下心魔誓,保證不會将我的禦風舟偷走,”蕭虞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江海月,“那我就讓你留在上面,如何?”

“誰……誰想偷走禦風舟了,”江海月吞吞吐吐道,“蕭師妹你可不要随便誣陷好人……”

蕭虞勾起唇角,道,“最好不是。”說罷,伸出右手從虛空之中抓出了蕭長老特意為她準備的靈劍,縱身一躍,從樹上跳了下去,一襲白色弟子服翩然飄下,宛如一只白色的蝴蝶,落入了與雙頭狼厮殺的戰場之中。

她沒有多言,一劍劈向了眼前的那頭雙頭狼。

那雙頭狼的耳朵被蕭虞一劍給削了下來,雙眼赤紅,嘶吼了一聲便朝着蕭虞撲了過去,卻被蕭虞給躲開了。

蕭虞把一切都想得太過簡單了,那一擊之後,她才發現,原來殺戮并沒有想象中的容易。

三年來,她一直被蕭長老保護得很好,這是她頭一回直面妖獸,與妖獸拼殺,所以她之前并不知道,原來妖獸噴湧而出的鮮血,與那掉落在地上之後,還會微微顫動的耳朵竟然如此惡心,濃重的血腥味讓她一時沒有忍住,差點便吐了出來,就連閃避的動作都慢了半拍。

在那憑借勇氣的一擊之後,她一時之間竟然沒敢再下去手,只顧着左躲右閃地躲着雙頭狼的攻擊,腦子裏甚至還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站在樹上一直觀望着下面戰場的顧淮之,明顯地發現了蕭虞的不對勁,可他看了一眼此刻正靠在樹幹上的丁明真,顧忌着蕭虞的囑托,又忌憚着一旁不知到底是敵是友的江海月,咬着牙握緊了拳頭,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卻還是沒有敢就這麽下去。

丁明真看着顧淮之的神情,心中了然,自己給他們拖後腿了,她虛弱地笑了笑,艱難地從自己的儲物袋中拿出來一物,對顧淮之道,“這位小師弟,我這有個陣法盤,雖小是小了點,但護住我一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眼下我身受重傷,無法調動法力,可否請你幫我将它打開?”

丁明真身為淩雲宗大長老的關門弟子,自恃資質尚可,又勤奮肯學,哪一次出來歷練不是她帶着別人飛?這是頭一回,她如同一個廢物一般拖着後腿,莫說顧淮之難受,她自己也是十分難受的。

顧淮之伸手接過了丁明真手中的陣法盤,按照她的指示将陣法開啓,确保她暫時是安全的之後,便也提着劍跳進了狼堆裏。

蕭虞原本上左手就被咬了一口,傷口還沒來得及包紮,又因為一直沒有敢動手,哪怕自己是個金丹,又有明翰真君的訓練在前,閃避雙頭狼再厲害,也添了好幾道傷口,讓她更加吃力了。

一個晃神的功夫,她面前的這只雙頭狼便一爪子拍了過來,即将要拍到她的臉上,她根本來不及閃躲,只得冒着毀容的危險硬生生地接下這一爪子,卻突然有一個白色的身影落在了她的身前,為她擋下了這一擊。

“蕭師姐,”顧淮之被那雙頭狼的一擊打得退後了兩步,側頭對蕭虞喊了一聲,“專心!”

“淮之!”蕭虞大驚,忙回頭看了一眼呆在樹上的丁明真,見她周遭多了個陣法,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你為何來了?你不過是個練氣……”

“師姐,我已是煉氣五層了,還有師父贈予我的靈劍,”顧淮之有些吃力地砍斷了面前一只雙頭狼的爪子,“你看,我可以幫上你的忙。”

顧淮之修為不高,但下手很準,對靈氣掌控的熟練程度令人驚嘆,絕不耗費一星半點的靈氣,在這戰場之中,比蕭虞這個菜鳥金丹還要更游刃有餘一點,“師姐,殺妖獸并非是那麽容易的。”

“可淮之願将背後交給你,”顧淮之一劍下去,雙頭狼的血奔湧而出,還有幾滴濺在了他的臉上,為他這張俊逸的臉平添了幾許嗜血的邪氣,他輕笑,宛如并不是面對着一群高他一個層次的妖獸,而只是在斬殺一堆沒有殺傷力的靈兔,他側着頭問道,“師姐會讓淮之受傷嗎?”

顧淮之對靈氣的掌控再厲害,卻也因為實力受限,一次顧得住面前的一只雙頭狼已是勉強,壓根管不了自己的背後,可他偏偏坦然将自己的背後給露了出來。

蕭虞知道,這是他在用自己的命逼她成長起來。

她看着顧淮之奮力厮殺的背影,腦海中回蕩着剛剛顧淮之說的話,眼神一凜,握緊了手中的劍,再度咬牙奮力砍向一直正準備從背後偷襲顧淮之的雙頭狼。

一道寒芒閃過,那淩空飛起的雙頭狼在半空中被劈成了兩半,溫熱的鮮血如紅色的雨一般“嘩啦啦”地灑了一地,染紅了翠□□滴的草地,而同樣落了一地的,還有那雙頭狼肚子裏的東西。

蕭虞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幹嘔了起來,可不過才嘔了一聲,卻又看見一頭雙頭狼朝着顧淮之撲了過去,她別無他法,為了不讓顧淮之受傷,只能忍住惡心又繼續與雙頭狼搏殺在一起。

有了振作起來的蕭虞和顧淮之的加入,顧明學等人立時壓力大減,一邊擋着雙頭狼群的攻擊,便一邊朝着邊緣退去。

可蕭虞克服了心中的恐懼又有了顧淮之的幫助之後,對抗起剩下的幾頭雙頭狼也愈發地游刃有餘了起來,哪裏會如此輕易地眼睜睜放顧明學等人離開。

她冷笑一聲,反手便扔了個結界,将他們籠罩在其中。

蕭虞雖然在實戰方面是個菜鳥,在其他的地方又比不過按照正統法子一步一個腳印修煉起來的金丹真人,但想要攔住區區幾個如同顧明學等人這樣的築基修士還是綽綽有餘的,“若想活命,便老老實實地過來出力。”

蕭虞沖着被結界攔住的顧明學等人道,“我可不是丁明真那蠢貨,若是我死了,你們一個也別想活下來。”

說罷,她也不管顧明學等人再如何抱怨,只專心對抗眼前剩下的三四頭雙頭狼。

終于,在顧明學等人不情不願地殺死了一頭雙頭狼之後,戰鬥也終于結束了。

蕭虞因着前頭的消極怠工,身上多了好幾道傷口,被雙頭狼咬了一口的左手尚且還疼着,拿着劍的右手也開始隐隐作痛了起來,身上也不知道被狼爪子劃開了多少道傷口,這簡直就是她這三年來最狼狽的一天了。

至于顧淮之,也只是力竭而已,他被蕭虞護得好好的,一點傷也沒有受。

蕭虞咬牙拿出了禦風舟,帶着顧淮之上了舟,又飛到方才的樹冠旁,将丁明真帶了上來。

只是她們來的似乎有些不是時機,丁明真與江海月一個在陣法內,一個在陣法外,隐隐有着對峙的趨勢,江海月的一雙眼睛紅紅的,似是方才還哭過。

可蕭虞自己的身上早已疼痛難耐,也沒有了繼續看戲的心,喊着顧淮之扶着丁明真上了禦風舟,便準備催動着禦風舟離開。

江海月見蕭虞沒有要帶上她的意思,也顧不得與丁明真繼續對峙了,忙喊了一聲,“蕭師妹,等等我啊……”她的聲音有些沙啞,确實是哭過了。

蕭虞扭頭漠然地看了江海月一眼,卻沒有說話,催動着禦風舟便離開了,獨留下江海月在原地暗自跺着腳。

……

“咳,蕭師妹,先前是我冒犯了,”丁明真靠在禦風舟一角,虛弱地開口道,“我欠你一條命,以後師妹若是有需要,明真定當豁出去性命也會做到。”

“不必,”蕭虞身上有傷,又還在用靈力催動着禦風舟,說起話來都覺得自己的肺腑隐隐作痛,“我不過是看你可憐罷了。”

“呵……沒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也成了他人可憐的對象了……”丁明真自嘲地笑了笑,很快又換了個話題,“蕭師妹,你可知道那江海月方才與我說了什麽?”

蕭虞沒有回答丁明真。

丁明真卻也不在意,自顧自地說道,“她哭着求我原諒她,說這一切都是你與蕭師弟離間我與她二人感情的奸計,那雙頭狼群更是你有意引來,想要至我與她于死地。”

“可她卻不知道,早在她在我的袖子上抹誘獸粉的那一刻,我便全都明了了。”丁明真說得很緩慢,“那誘獸粉,是我師父新制出來的,存量極少,如今也不過只有我們師兄妹幾個人有,可她居然會有。”

“你說這可不可笑,我費盡心思想要讨好他薛柏昊,可他呢?”丁明真笑得既無奈又可悲,“可他卻将那誘獸粉贈予江海月,卻差點将我的性命葬送在這區區的月瑤峰之中。”

“我是為了誰才來這月瑤峰的?難道幾顆破果子,真就值得我大費周章地來這月瑤峰一趟?”

“可笑啊……實在是可笑……”

丁明真不是第一次來月瑤峰了,早在她剛入宗門時,就已經跟随那一批的新晉弟子來過一次這月瑤峰。

那時,她不過是築基初期,尚且完好無損地走了出去;可如今,她早已經是築基大圓滿,離金丹只有半步之遙,卻差點兒将命都丢在這裏。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此時顧淮之已經入定,這禦風舟上只有蕭虞一人能聽到丁明真的話,可她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怎麽回。

她知道,在劇情中,丁明真這個女配,幾乎臨到女主即将飛升之時還在與她争奪着男主薛柏昊,可眼下瞧着,卻好像是經歷過生死劫難之後,對薛柏昊的一番愛慕之心也死了一般。

“到了。”蕭虞将禦風舟停在一個山洞裏,确保山洞是安全的之後,又在洞口處與她三人身上各罩了一個結界。

她盤腿坐在了顧淮之身旁,為自己上好了藥之後,閉上了眼睛,良久,才小聲地說了一句,“你記住你今日之言便好,莫要再犯蠢了。”

丁明真本以為蕭虞并不想搭理她,卻沒想到,過了這麽久之後還能聽到蕭虞的回應,先是一愣,後又不由地笑了笑,道了一聲,“好。”

那張不再嚣張跋扈的蒼白的臉,因着這笑,突然明媚了起來。

那個對薛柏昊癡心一片的丁明真已經死了,如今的丁明真,只為自己而活。

……

是夜。

凄冷的月色幽幽照入山洞中,透過洞口的樹葉灑下了星星點點的光影。

蕭虞幾人經過白日裏的拼殺,靈氣耗盡不說,身上多多少少都留了傷口,明日又還要繼續在月瑤峰之中歷練,是以仗着有結界守護,都在入了夜之後入定,抓緊時間療傷、恢複靈力。

不知過去了多久,洞口處的結界突然微不可聞地抖動了一下,透明的光罩悄悄地被什麽東西豁開了一個口子,一個白色的身影蹑手蹑腳地從那口子中鑽了進來,又如法炮制,劃開了第二個結界。

那人走到了蕭虞的身邊,在她腰間摸索了一番,似乎在找着什麽東西,卻沒有找到,竟咬咬牙在蕭虞的鼻端放了個什麽東西,而後扶住了軟軟倒下的蕭虞,一鼓作氣将她背在身後,便墊着腳,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就在他剛走出山洞之後,突然,一個血色的眸子緩緩睜開,望向了洞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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