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雲中會(六)

韓玉醒來的時候是在床上,自家的床上。

晨光透過窗帷映射進來,朦朦胧胧,恍惚的還能看見空氣裏漂浮的細細游絲。

他還聽見後院樹上的麻雀聲,唧唧咋咋的。

都是往常的模樣。

精神是肯定不濟的,頭有些痛。他還得在床上躺一躺,想一想,在腦子畫出條理,順的開了,才能心會。

一個打盹,再睜眼,已是大亮。

屋外歡喜敲了敲門,聲音傳進來。

“廚房熬了參湯,起來喝。”

韓玉翻了翻身,尋了個惬意的姿勢繼續睡。

“人家昨個陪了你一宿,一大早困着回去的,明個你可得要和人家道個謝。”

依舊不打算理會。

門外依舊還在不依不撓。

“公主在堂裏等着看你呢。公子你自己掂量。”

韓玉捂着額,只覺得想發脾氣卻又無處可發,陰着臉氣壓低沉的開了門。

歡喜端着銅盆進屋,擰幹了臉巾遞給韓玉,韓玉接過來,擦了。

随後換衣,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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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眼的時候,已經瞧不出韓玉身上的淩亂,精致的臉平靜無波,誰也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韓玉踏進廳房的時候,公主正和韓伯敘話,見韓玉來了,連忙朝他招招手。

“快過來坐。我聽說你昨個又發病了,怎麽回事?”公主拉着韓玉坐到了身邊,關切的問道。韓伯一聽韓玉發了病,本來要去的花市也沒去,公主一來,兩人就聊上了。

公主道:“感覺好些了沒。”

韓玉安慰道:“放心吧幹娘,我沒事。”

“那把這湯喝了,剛起來先墊墊肚子,歡喜,叫廚房傳菜。”

“是。”一邊的歡喜答應一聲,去了。

韓玉面前白瓷厚罐的一盅熱湯,端起來,也沒多言,多多少少的也下去了大半。

公主看着他又咽下去該要有的量,一再叮囑後,就回了府,臨走前,問了問韓玉明日的安排。

韓玉道:“安排,明日怎麽了?”

公主嘆道:“怎麽這個日子都忘了,明個是七月七,我本想着讓意濃陪我去城外上香的,可那丫頭說她有事不去,問她什麽事她也不說。”

韓玉道:“既然這樣,我陪幹娘去便是。”

明個郡主已經約下了魏侍衛,的确是去不了的。

公主見韓玉主動應承了下來,點了頭,被韓玉攙上了馬車,回了公主府。

韓伯近來的精神不錯,這幾天也挑了不少藤種。

韓玉現下剛去過商行,手頭沒要緊事,就陪着韓伯一起去了花市。

花市在都城西側,周邊大大小小的商鋪聚在一起,是都城百姓打發衣食住行主要去處,再往東邊去,城中央的一條青磚路就是貫穿東西的茶湯巷子,在這兒一家挨着一家的茶館食鋪,平日裏天還未亮,巷子各家就已經開了鋪,将招牌挂了出去。

小謝一上午就在不停的打着哈欠,幾乎是吊着自己眼皮在鋪子裏看着的,方仲義被他所感染,也是哈欠連連。

“你要是困就回去休息,店裏還有我呢,不必守着。”在打個不下十個哈欠後,方仲義抹了抹自己眼角流出來的淚,只想趕快将小舅子趕回去。他一大早出門,就看見小謝在石階上堵着,眼下微青,惺忪恍惚的坐着坐在家門口。見他開了門,也不回家,說什麽都要和他一起去店鋪,怎麽都勸不走。

“啊…啊…”小謝淚眼朦胧的揉了揉眼,又是一個哈欠。

“我姐還在家呢。”

“在家就在呗,她還能吃了你不成。”

“那她要問我昨個晚上為什麽沒回來,我怎麽和她說啊。”

“你昨晚不是和魏哥出去的,直說就是。不過這一夜不歸也的确不大好。”方仲義對小舅子的秉性還是很放心的,夫人的确管的有些多。這那麽大個了人了,還是跟管教兒子似的方法,對小謝也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算了,能瞞着就瞞着吧。”小謝覺得昨個發生的事最好是不要讓她姐知道,不然指不定以後怎麽限制着他。再來,他現在只要一想到韓玉,整個人都亂了,一點也冷靜不下來。

那個時候,韓玉異常的讓他起了畏懼之心,可他沒辦法做出離開的舉動。現在回想,他那時看着韓玉,除了一絲絲的畏懼外,更多的竟然是心疼。

這讓小謝也不明白。他喜歡韓玉,是因為他知道韓玉是很好的人,雖然說話有時候是毒了些,但實質上卻是非常溫柔,甚至是體貼的。

他把韓玉認錯成女人過,韓玉沒有生氣。他把韓玉拉下過水裏,韓玉一句抱怨的話也沒說過。他半夜上門打擾,韓玉不僅沒生氣還說要帶他看花,而他明明就是來告別的,韓玉還給他備好馬讓他拿着令牌回家。甚至他還把那條對韓玉來說很重要的帕子給弄壞了,可是韓玉卻還反過來安慰自己。

韓玉會作詩會畫畫,能飲酒亦懂品茶,而且還長的那麽好看。于是越接觸越發現韓玉一點也不像傳言所說的那般怪異與跋扈。根本沒有人真正的了解過他,只是光靠流言蜚語就給他打上了這些讓人不快的定語。

小謝想起他和他姐争論的時候,明明他知道韓玉千萬的好,可是一句也說不出來,自己那麽的笨,連句話都無法替韓玉說。

哎,小謝嘆了口氣,無精打采的問了方仲義一句話。

“姐夫,我問你啊,你會心疼一個比你厲害很多很多的人麽?就是覺得他很不容易,所有人都誤解他,他也不解釋。”

方仲義聽了小謝的這個問題,很是新鮮,他想了想自己的經歷,大約總結了一個對的上號的答案給小謝。

他對小謝說:“當你心疼一個人的時候,很有可能,你是喜歡上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在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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