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李或予的父親幾年前過世了。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整天無所事事的李父像往常一樣拿着李或予打回家的錢出去大吃大喝裝大款。喝醉了酒的他半夜摔在雪地裏，第二天被人發現時，身體都僵硬了。那一年尤其的冷，李或予的腿也像跟他作對一樣疼的不行。她總是咬着牙忍着痛的去上班，止痛藥不敢多吃，只能在腿上多貼了幾個暖寶寶來稍微緩解下疼痛，腳踝處就算被燙起了幾個白泡也只能忍着，畢竟這種疼痛比起天氣轉涼帶來的腿骨的疼痛還是好受很多。這天的天氣對李或予來說實在是不太好。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飄飄灑灑的地滿了整個天幕。她腿痛加重了，請了個事假在家休，。正窩在自己租的小公寓裏用熱水袋敷着小腿心裏還在肉痛請假扣掉的工資時，接到了父親的喪訊。

李或予聽着對面母親有些悲痛還帶着些哽咽地哭腔，她一下也愣住了。顧不得自己現在的狀況，出門和姐姐會合，兩人花高價打了輛出租車往父母家趕。坐在車上，她心情很複雜。在她心裏，她父親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算什麽大惡大奸之人。年輕時也曾意氣風發、春風得意，是村裏叫得上號的在外頭混的還不賴的人。李或予只記得以前在村裏上小學時，自己就能擁有新款遙控賽車，吃着同齡人或許都沒見過的一種叫肯德基的食物。那時的大家都羨慕她，羨慕她有一個會賺錢也會疼愛她的爸爸。

那時的李或予也是從心底愛戴、崇拜自己的父親的。直到某一段時間，在堂屋纏着自己姐姐玩耍的李或予聽到了門內自己爸爸媽媽的吵嚷聲，她隐隐約約聽到他們說着什麽“項目”、“死了人”、“不賠錢要坐牢”。才七八歲的她聽不太明白說了些什麽，但是也知道坐牢不是什麽好事，尤其是見到本來還算愉快的姐姐突然變得憂心忡忡，一下慌了神。

後來，李或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知道原本神采奕奕、和藹可親的爸爸性格也變得陰晴不定，整個人頹靡不振。不再管家裏的事情，也不再把她抱在懷裏揉揉腦袋溫情地囑咐她要好努力學習、長大要報效祖國。

事業遭受打擊，賠光一切能拿出來東西的李父開始抽煙酗酒好賭。李母也無可奈何，只能用瘦弱而當肩膀撐起整個家，将兩個女兒好好地撫養成人。李或情高考出成績那天，一向睡得天翻地覆地李父也早早的起了床，坐在家門口，嘴裏叼着一根糙煙，焦急地張望着。

李或情帶回來的成績單上地成績不夠理想，勉強一個三本，二本沒上。李父脾氣上來，摔壞了一張椅子，巴掌準備落下去時，看着眼眸滿含淚水地大女兒，嘆了口氣，一巴掌落在了自己臉上，嘆口氣，徑自回了屋。

李母撿起落在地上的成績單，用眼神溫柔地安慰着自己的女兒。拍拍肩膀，沒說什麽，走進廚房準備自己的午飯。

李或予後來從李母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姐姐原本是能讀一個不錯的二本的，只是那時的家裏已經入不敷出，還欠着一筆外債。懂事的她內心糾結了很久，還是選擇了放棄讀書的機會。把家裏能夠上學的機會留給了當時看上去更會讀書的李或予。得知真相的李或予，沉默了很久，心裏很不是滋味。從那時開始，她內心的一些怨恨無法排解，慢慢地就轉移到了自己父親的身上。

葬禮很簡單，甚至可以說簡陋。就這樣，李或予地人生中就沒有了父親。她心裏其實還是很難過的，就算是自己的父親曾經做過那種将她人生打入萬劫不複境的事情，這麽多年的感情卻還是阻止不了她眼淚的落下。

父親不在了，李或予和李或情姐妹想把李母接到G市去住。李母怎麽都不肯，兩人只好商量着經常回家看看。這周六，拎着大包小包的李或予按照之前的計劃回了老家。李或予的老家離G市并不遠，是在一個小鄉村，離G市車程大概兩小時。但是李母心疼女兒腿腳不太方便，不讓她總回去，而且沒有買車沒有駕照的李或予每次回家只能坐大巴，轉地鐵坐大巴再加上走到家裏，折騰來折騰去也得3、4個小時。所以，李或予一般是每兩個月才回家一次。她本想一個月回去一次的，李母堅決不肯，只好作罷。

一到家的李或予就迎來了自己母親關切的目光，她放下東西，上前緊緊地抱住李母。果然這個世界上最能安撫人心的永遠是自己的母親。

“怎麽了？沒出什麽事吧？”察覺到小女兒情緒的李母有點擔心自己的小女兒在外面受了欺負。

“沒有，只是想媽媽了。還想媽媽做的紅燒肉了。”松開李母的李或予笑着對自己的媽媽撒嬌。

“你呀，我看你就只是想紅燒肉了，壓根沒想我這個媽。”

“嘿嘿，哪有。”

Advertisement

午飯時，李或予嘴裏嚼着自己愛的紅燒肉，一邊應付着李母的催婚。

“阿予啊，最近有沒有遇見中意的男孩女孩啊？”

“沒……沒有。”李或予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張溫柔的面孔，回答時磕絆了一下。

“要是喜歡，就好好追。”看出自己女兒口不對心回答的李母，意味深長的說到。

“不喜歡男omega，女omega也很好的，我看電視上網絡上都說什麽現在都很自由了，OO戀和AA戀也不少呢。”雖然現在整個社會上什麽性別在一起的都有，但是自古以來的男女性別搭配還是占大頭，有些不夠開放的人甚至還不能接受男男和女女的搭配，還會說些閑言碎語。自從得知自己女兒取向也是女性後，原本有些不太能接受的李母也查閱了很多資料，慢慢的也接受了自己女兒的選擇。

一次，趁着天氣在村裏溜達的李母，慢悠悠地走到村裏平常人氣比較旺盛地一家，也準備去唠唠嗑什麽的。剛走到門口卻聽到裏面一個尖酸刻薄地的聲音說：“那個村頭李家地李或予，都三十了，還沒結婚，上次我介紹我家遠房侄子給她，她還挑三揀四說什麽不喜歡男的，想找個女性omega。她也不看看她那瘸着的腿，別說女omega了，普通beta只怕都找不到。還心高氣傲，況且她長得和李軍還有他鄭麗容一點都不像，還不知道是哪裏的野種呢，這種不清不白的人，我侄子還看不上她呢。”對于村裏一些閑言碎語一向不以為意的李母聽到這話本還微笑的臉色瞬時轉冷，平時在背後說說她就算了，她沒想到這些嘴碎的人居然在背後這樣編排她女兒，氣不過的她徑直推開了門，面帶怒意的的罵了回去。自此以後，她再沒跟那個說她女兒壞話的人來往過。村裏見識了她脾性的人也不再在背後說些胡話。對待她們竟然态度好了起來。可能這些人就是吃軟怕硬的人吧，李或予知道了這件事也只是搖搖頭，沒說什麽。

母女兩人吃過飯，分食着張靈靈提供的板栗酥，聊着最近的事情，畫面溫馨和睦。

而溫雲舒這邊，氣氛不算太好。

“溫貝西小朋友，請問這一盒小熊餅幹是怎麽突然不見了的？不許撒謊。”溫雲舒蹲奶團子面前，注視着她。

奶團子面帶糾結，一雙奶胖奶胖的小手緊緊搓捏着自己的衣角，顯示出自己的不安。察覺到自己媽媽看着自己有些不悅的眼神，奶團子一下更慌了，使出殺手锏，撲進了自己媽媽的懷裏。嘴裏發出些委屈怯懦的聲音：“我……我下午自己偷偷吃光了。哇啊……媽媽，我不是故意的。”

出于本能習慣的溫雲舒将自家奶團子摟緊懷裏，想要教育一下女兒的她看着奶團子眼裏亮晶晶的淚水還有撅起的嘴巴，母愛泛濫，一些重話就吞入腹中，“小西，媽媽是不是跟你說過，零食可以吃一點，但是不能一下吃這個多？”

“嗯，媽媽說過，但是媽媽也說了下午在家陪我的，我是因為媽媽不在家，我才不開心的想吃小熊餅幹的，我以後再也不會偷吃了，媽媽你原諒我吧，媽媽~”

聽了這話的溫雲舒心裏滿是愧疚，下午是學校突然有了一些工作要去處理，自然而然地忘記了和女兒的約定，“這次是媽媽不好，媽媽下次說了陪你就肯定會陪你的。你也原諒媽媽好不好？”

“好！”小團子奶聲奶氣的一聲響亮的好，後面接着說：“那媽媽，下周你說帶我去游樂場還算數嗎？”

“當然算數了。”

溫雲舒話音剛落，得到自己媽媽肯定答複的溫貝西小朋友就湊上去重重地親吻了自家媽媽地臉，親完後還帶着興奮的話語：“我就知道媽媽最好了！小西最愛媽媽了！”

晚上躺在床上想着聽到自己答應去游樂場而破涕為笑的女兒，溫雲舒內心越發不是滋味。自己真的要多陪陪女兒了，女兒剛出生沒多久，自己就選擇了和那人離婚。自己無法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庭，後來也一直忙于工作，總是自己的爸媽帶着，自己給她的陪伴真的太少了。下周無論如何都得陪着女兒去游樂場，自己這個媽媽真的不合格，她好像念叨好幾次了呢。她拿出手機在網站上浏覽了一下，定了一個游樂場的親子套票，選擇了将票面郵寄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