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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競霆在容裴面前瞞不住半點心思。

見高競霆大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容裴把烤肉架先騰給周續玉:“小周你想幫忙看看。”

周續玉點點頭。

容裴拎着走到花架的另一端,在花木的掩映下聲音傳不遠。他瞅着一臉委屈的高競霆一會兒,說道:“我看小周挺好的,就讓他參加秋季考試,來市政當個實習生。”

容裴看起來坦然,高競霆心裏卻還是很不舒服:“我覺得他是別有用心的……”

容裴說:“他把陶安當弟弟看,陶安和徐浪那事兒鬧開以後他就琢磨着幫陶安找個好出路——所以他才帶陶安找上我。”他在首都埋的線不算少,陶安和徐浪那點事兒根本瞞不了他。

周續玉的心思他也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高競霆怔愣起來。

他以為容裴對陶安好是因為陶安是他弟弟,畢竟容裴對家裏人的重視程度是顯而易見的。

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隐情。

容裴繼續說:“陶安本性不壞,教起來不算太難,養在身邊帶一帶就行了。我覺得小周這人心性好,能進市政幫我也不錯。”

不知怎地,高競霆覺得心裏有撮火苗在不停蹿高。他不知道怎麽撫平心頭的憤怒,直接罵道:“這種一門心思利用別人的家夥能叫心性好嗎?”

容裴拍拍高競霆的肩膀,微微地一笑:“這種事談不上利用不利用的。如果你心裏有這麽一個人,自然什麽都願意為他做。真要這麽算的話,除了真心相待的那幾個親近人之外,這世上誰和誰不是利用對方?”

高競霆不吭聲。

容裴說:“我知道你是在意他說出我忌口的東西,而你卻不知道。但是那真的不重要,周續玉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他在帶陶安來雲來港前特意調查過我以前的資料;而你不一樣,以前一起吃飯都是我做的主,哪有機會出現我不能吃的東西?所以你不知道是很正常的。這也不是什麽要緊事,你不要太在意。”

高競霆聽他這麽一分析,精神頓時好了許多。他想要抱一抱容裴,卻又怕容裴不高興,只好耷拉着腦袋說:“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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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裴說:“我知道你總是擔心我身邊會出現別人,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你再擔心也沒有用。這樣草木皆兵,只會弄得你自己心裏不舒坦。”

高競霆支支吾吾地辯白:“阿裴,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見高競霆神色郁郁,容裴勾過他的脖子在他臉上啄吻了一下,安撫道:“我知道。”

雖然他很快就退開了,高競霆卻還是覺得自己被親的那邊連騰地燒了起來,燒到他的心都化開了。

即使有花架的掩映,楊老他們交談的聲音還是隐隐可聞的,容裴在這些稱得上是長輩的人面前親了他,讓高競霆有種小孩子瞞着大人做壞事的快感。

他的心情向來變得很快,這會兒被容裴哄到高興不已,回到長桌邊時他對上周續玉已經能和顏悅色了。

郝英傑本來已經湊到徐浪和陶溪身邊和他們說話,看見心情被容裴迅速逆轉的高競霆,忍不住感慨:“栽得真深。”

大家都是高競霆一系的,陶溪和郝英傑交情倒也不錯。他應道:“感情真要來了,總是身不由己的。”

徐浪本來想找陶溪和自己一起去跟陶安好好談談,可郝英傑一直梗在中間,他找不到機會開口。思來想去,徐浪也只好接腔:“也許他甘之如饴。”

郝英傑聞言一頓,笑着說:“也對。”

一時都有些沉默,只有肉在烤架上極為輕微地滋滋作響。

周續玉已經手把手教會陶安該怎麽烤才好吃,兩個合作之下,楊老他們的份已經烤夠了。

陶安興沖沖地拎着自己烤的肉串去逗站在一邊打瞌睡的毛球。

容裴把周續玉喊到一邊坐下,三個人加入了楊老那邊的談話。周續玉明顯有些拘束,除了向楊老問好以外一句話都沒說。高競霆倒是應對自如,連楊昌和的考校也不怕,遇着和楊昌和意見不合的地方還會據理力争,嗆得面紅耳赤。

容裴在一邊偶爾補一兩句。

周續玉眼瞅着烤肉快吃完了,剛想站起來繼續為他們多烤一點,就聽到樓梯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毛球豎起羽毛,拍着翅膀撲騰到容裴肩上:“敵人入侵!敵人入侵!”

容裴擡手安撫般拍拍他的背,笑着對楊昌和幾人說道:“我也請了幾個朋友過來,就是郝英才和鄭應武,還有他未婚妻祁佳。”

郝英才外派的時間已經到了,本來就準備今天回來。通知容裴時聽說要在他家烤肉,高競霆還請了一堆他那邊的人,郝英才登時就不樂意了,鼓動鄭應武帶上未婚妻和自己一起過來。

鄭應武正好有事要過來雲來港,二話不說就應了。

郝英才率先上去和楊昌和打招呼,郝家人經常出沒于高家,小時候郝英才就見過楊昌和好幾次,所以也沒太拘束。

鄭應武倒是慢了兩步,他是在觀察高競霆邀請來的人。

然後感嘆敵軍太弱小。

高競霆雖然邀請的全是他那邊的人,可分量最大的楊昌和明顯不是沖着他的面子來的;而安管家兄弟和徐教官是高家派來的,不完全聽命于他;至于郝英傑、徐浪和陶溪?郝英傑怎麽樣就不說了,徐浪能算是助力嗎?要不是徐教官為了這個弟弟答應回家,他能不能代表徐家入駐雲來港還不一定!陶溪就更不用說了,連繼承人的位置都沒有完全拿到手。

如果這就是高競霆能拿得出手的人,那他恐怕連容裴的半個指頭都玩不過。

鄭應武朝祁佳點點頭,領着她去見楊昌和。雖說像他這種層次的人能見到楊昌和的機會不多,但鄭應武覺得自己又不需要靠楊昌和吃飯,又沒打算求楊昌和幫忙辦什麽事,所以他腰杆挺得筆直、語氣尊敬卻不帶絲毫卑怯:“楊老你好。”

祁佳也認出了楊昌和,不過鄭應武要給容裴撐面子,她也得給自己的未婚夫撐面子。

于是兩個人都表現得很從容。

周續玉心裏有些震動。

他了解過容裴身邊的人。

郝英才早早就離開了郝家,也早早就沒了郝家繼承人的位置;鄭應武呢,最開始只是一個小混混,還坐過牢——容裴把他逮進去的;至于鄭應武的未婚妻祁佳,出身更是平凡又普通,扔到人海裏就找不着了。

可是他們在楊昌和面前卻那麽地自如,仿佛他們面對的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似的。

對比一下高競霆邀請來的郝英才、陶溪和徐浪,高下立判。

——一個人能取得什麽成就,眼前的地位是不能作準的。

周續玉努力調整着自己的心态,站起來為他們烤肉。

陶安搬了張椅子坐到容裴身邊聽他們說話。

旁聽的人數增加了,楊昌和自然也不能光指導高競霆。

他開始講起整個西部大勢。

最近從東海域跨越整個大陸海岸線遷移過來的“自由者”越來越猖獗,軍方的整頓是勢在必行的。

西部是以雲來港為樞紐慢慢興盛起來的一個特殊區域,原本帝國的第一要塞是西部邊界的黑水州,這邊根本就是一片遼闊的荒棄地。

沒錯,荒棄地。

這年頭大小城市都越來越多,可常駐居民其實并不多,人口的流動性很大。

當一個城市活力不再、邁向衰落時,這群追求利益、追求名利的人就會前往新的城市尋找機會。

所以荒棄城越來越多。

帝國為了控制這種趨勢,政策一項接一項地出,終于見了成效:以首都為中心,大小城市呈輻射狀分部;而且越臨近首都,繁榮度就越高;除此之外一些歷史悠久的城市也成為次級輻射中心,撐起了鄰近州市的發展。

不少荒棄城也逐漸煥發活力。

在這種狀況下,雲來港這種邊遠小城自然沒有人會注意。

可以說雲來港的開發是青流商人創造的奇跡,因為當時有一大批清流商人作為先驅者來到了這個地方,把它當成一個既便宜又方便的中轉倉庫來使用。

當初有人看到了雲來港崛起的苗頭,定下了一連串的計劃。

楊昌和說:“這些計劃已經由我接手。”

在場的人都沒太詫異,他們甚至能揣測出楊昌和口裏那個“有人”到底是誰——能讓楊昌和這麽推崇的肯定是他那位昔日好友容君臨。

楊昌和正色說:“軍方整改迫在眉睫,我希望你們年輕一輩做事要穩妥一些,至少行動之前心裏要有個底。”

高競霆和容裴認真地點點頭。

正事都談完了,郝英才摸摸肚子說:“我餓了,先去烤點東西來吃!”

毛球也跟着說:“餓了,餓了!”

楊昌和開始幫忙捋清西部局勢時,其他人就已經拉着椅子坐了過來旁聽,聽郝英才這麽一鬧騰也覺得有點餓。

畢竟剛剛只有周續玉還在烤肉架前忙活,要烤給這麽多人還真忙不過來。

于是他們又三三兩兩地圍着長桌給自己烤肉吃。

比之一開始,這時候的氣氛已經融洽多了。

郝英才撐着容裴的肩膀給他講海州的事,鄭應武和祁佳時不時地給他補充。陶安似乎也很感興趣,扒在容裴背上聽得津津有味,不過郝英才總嘲笑他是為了逗毛球玩兒:只有站在容裴肩膀上時毛球才會勉強搭理一下別人。

陶溪他們似乎受了感染,也開始有一茬沒一茬地聊開了。高競霆知道容裴在享受重逢的時光,也湊到自己的人身邊插話。當然,他手上也閑着,這次他扔開了所有羊肉,回想着以前一起吃飯時容裴愛吃什麽,仔仔細細地選好材料,開烤。

事實上看着容裴和郝英才他們相談甚歡,高競霆也有點迷茫,他總覺得對比容裴——甚至對比随便一個普通人,自己身上也總像少了點什麽似的,怎麽看都不對。

到底少了點什麽……

高競霆皺起眉頭,認真思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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