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不想過就散

楚慕從衣櫃裏取出幾套應季的衣服，放進行李箱裏。轉身來到床頭，收拾案上擺着的作曲薄和速記本。

陸澤明站在卧室門口望着楚慕，臉色始終陰晴不定。楚慕以前不是沒走過，陸澤明有時候吵他吵得兇了，他表面上不敢頂嘴，第二天背着吉他說走就走。短則半個月，長則半年。

楚慕這麽一個大活人，陸澤明不可能成年累月的把他圈禁在家裏。陸澤明能夠給楚慕光鮮亮麗的富貴生活，卻給不了楚慕一個得體的身份。兩個人在一起這幾年，陸澤明把這段關系捂得很嚴實，生怕被外界窺探到。

關鍵是楚慕他接受不了這樣的地下關系。不光是景溪，陸澤明在外面跟任何一個同性或者異性站在一起，回來楚慕都要跟他冷戰。可陸澤明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年紀，身處在光怪陸離的上流社交圈裏，他不可能如遺世獨立的白蓮花一樣吧。他需要應酬，他需要得體的合适的伴侶站在他身側，那個人不會是楚慕。兩人的收養關系擺在眼前。再者說，楚慕也不合适，陸澤明耐心教導了他這麽多年，楚慕還是老樣子。

片刻後，楚慕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陸澤明卻如暗夜修羅一樣卡在門口，把出去的路全部給封死了。

“讓開！”楚慕鼓着眼睛沖他吼，嗓音嘶啞如憤怒的野獸。

陸澤明說：“不用你去道歉了。”

楚慕回：“我本來就沒有錯！你快讓開！是你告訴我，只要我想走随時可以走。既然我對你來說是無所謂有無的人，你現在攔我做什麽？”

陸澤明的右手搭在左手的腕表上，指尖不自在的摩挲着冰涼的表盤。

他是說過那樣矛盾的話沒錯。他在為人處事方面一貫狠絕利落，唯獨在楚慕這件事情上一直搖擺不定。從各種利益角度來衡量，他應該讓楚慕離開。他确實那麽幹過，四年前他把楚慕送到國外，是真的不打算再讓楚慕回國了。

“你确定你想好了？”陸澤明擡起手摸向楚慕的臉頰，眸光愈發的晦暗。他的眉心深深的凝出一道溝壑，褐色的瞳孔微縮，像是在經歷重大的生死取舍。他隐隐意識到楚慕這一次是真的要離開他。不是過去的小打小鬧，等消氣了自己會乖乖的回來。

楚慕仰着巴掌大的小臉，紅着眼睛看他，“我想好了。你以後可以徹底擺脫我這個神經病了。我不會再管你跟誰在一起。你不用再因為我心煩，我也不用再被你折磨。我真的是受夠了！我接受不了你跟任何人并肩站在一起，你要把我折磨瘋了！”

陸澤明情不自禁的伸手捧住他的臉，低頭親了一下他的面頰，啞着嗓子說，“我不是故意的。你應該學會跟我互相體諒，我盡量減少公開的亮相，不跟別人在一起好不好？你搬去跟我住，可以随時監督我。”

“分手！”楚慕想也不想的拒絕道，倔強的提起拉杆要走出去。他怎麽監督，他看得住陸澤明的人，還管得住陸澤明的心嗎？陸澤明跟他在一起這件事情，搞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讓第五個人知道。當着外人的面，尤其是景溪的面總是對他嚴詞厲色，生怕被人看出兩個人之間的貓膩。

別人談戀愛可以高調的走秀，他談個戀愛要偷偷摸摸的像個小三一樣。他還不能提正當的戀愛要求，每次都會被陸澤明用各種冠冕堂皇的借口打回來。這種畸形的關系讓他覺得自己根本不是在談戀愛，而是被陸澤明包養的情人。時間越長，這種想法就越尖銳，刺得他心口生疼。

“慕慕。”見楚慕堅決要走，陸澤明貌似有點兒急了，将人拽在懷裏牢牢抱住。這跟過去的許多次不一樣。過去楚慕離開是去散心。這次……楚慕還拿了那麽多錢。

“放開我，陸澤明。你做不到的事情一開始就不該承諾我。事到如今，你跟景溪斷沒斷你自己心裏最清楚，別讓我瞧不起你。”

陸澤明被逼急了，話糙的反駁道，“我說過很多遍了，我跟景溪在外面就是走個形式。就算不是景溪也會是其他人，難道我能帶你一起出去嗎？”

“我怎麽了？我見不得人嗎。”這一刻，楚慕的精致面孔都猙獰起來，“對！我在你們眼裏就是個上不了臺面的小混混，景溪才配得上你，才有資格跟你站在一起行了吧。我也沒打算攀你這根高枝，我在國外過得挺好的，是你非要把我弄回國內，是你非要開始這段關系的。”

陸澤明給出的回答是，飛起一腳把行李箱給踢飛了。

“不想過就散！別成天搞得老子強了你似的。”陸澤明一想起國外顧雲起這茬兒就怒火沖天，壓都壓不住，“你不用走，我走！你除了錢還想要什麽？一次性給我說完，以後你是死是活老子都不會再管你。”

陸澤明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氣急敗壞，三十多歲的人了發起脾氣來反而跟個小孩一樣亂踢東西。

楚慕咬了下蒼白的嘴唇，說，“沒了。”

陸澤明的目光死死地鎖住楚慕的臉，盯了有五分鐘，最終咬牙切齒道，“你但凡能體諒我一次，就不該這麽逼我。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對外界公開跟你的關系，你接受不了我也沒辦法。你好自為之吧。”

陸澤明說完，毫無留戀的轉身離開，線條利落的背影看起來甚是潇灑。

楚慕失魂落魄的躺在床上，一覺睡到了晚上。他爬起來洗了澡，到錄音棚裏繼續排練過幾天參加比賽的歌曲。

呵呵。原來分手這麽容易，我提了分手，他一怒之下轉身離開，一拍兩散。

楚慕低頭認真的彈着吉他，腦子裏變得空空的，只有音符在輕盈的跳動。而他的眼神從灰暗到漸漸亮起一抹光彩。後來他放下吉他拿起手邊的速寫本，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了一整夜，白色的紙團扔得遍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