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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春節來得是很早, 然而，一場疫情，讓國人人心惶惶。

趙芮在青海格爾木, 雖然影響不大，卻是時刻關心着事态的發展，一家家企業馳援楚地, 全民動員，而她在格爾木自覺自我隔離，這個季節大雪漫天, 天很冷，她本來就身體不好, 也怕冷, 更不會出門了。

格爾木人口稀少, 趙芮在這裏做着藥材生意，如今被告知不能營業了, 反正，她賬上有的是錢, 每個月定期有嘉揚的工資入賬。

趙芮知道，霍冬銳就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在哪裏刷了卡，然而, 機智的她一直用的網銀。

從離開霍冬銳之後，快半年了，她一開始跟着胡嘉陽在格爾木這邊的一個橋梁建設現場轉悠, 胡嘉陽覺得那裏空氣不好，對她和寶寶都不好，然而某一天，趙芮直接自己跑走了, 也沒跟胡嘉陽打招呼。

反正，胡嘉陽應該已經習慣了吧。

她在市區裏找了個酒店住了幾天，然後租了一個鋪子收拾了做生意，是一個沿街的商鋪加兩層樓，雖然建築老舊了一些，但勝在天臺面積很大，晴天的時候曬太陽特別舒服。

來看這套房子的時候，天臺上留着一個圓桌子，上面還有些碗和盆，不由自主就想到那時候跟着霍冬銳去的東北，那天，他給她弄粥喝，鋪了一桌子。那天從屋外曬進房間的太陽，帶着空氣裏飄飛的塵埃，也是那麽明亮耀眼，于是，她就選擇了在這裏落腳。

趙芮現在做着中藥材生意，之前跟着霍冬銳也算領了行情，做起了藥材批發，反正也不在乎錢，聘了兩個店員又讓他們搞直播，趕上了網絡直播帶貨的紅利，生意紅紅火火。

如今她已經不害怕一個人住了，只是，偶爾很想沈斯年，偶爾，又很想霍冬銳。

隔壁鄰居是一家六口人，夫妻帶着兒子媳婦一起住，上面還有女主人的父母，真是上有老下有小。

熟了以後才知道，女主人叫李雪，丈夫老劉是做玉器生意的，日子很舒心，李雪的父母很恩愛，每天在天臺，坐在藤椅上，牽着手一起曬太陽，那模樣着實讓人羨慕。

趙芮偶爾找他們聊天，發現他們真是默契十足，李雪說，自己的母親比自己父親大四歲，反正到了老，也看不出來什麽，趙芮想，這樣挺好的。

老爺子每天早上要喝茶的，都是老太太幫忙泡的，要是李雪泡了，老爺子還會嫌味道不對。

老太太偶爾忘記穿外套，老頭子雖然一臉不耐煩，嫌她麻煩，但還是會抓着老太太的棉襖子，送過來抓着她穿上。

趙芮紅着眼睛想，這樣的生活，真是讓人向往，雖然老倆口偶爾也磕磕絆絆地拌嘴，但是她記起華劍平曾經在一次跟曹教授的争吵之後，告訴當時有些尴尬擔憂的她，一個家裏夫妻倆如果連架都不吵了，那就真的過不下去了，小吵怡情。

畢竟不是那麽默契的兩個人，生活中有些争吵拌嘴，再正常不過，但是吵完又和好的過程，真是幸福又溫馨，反而是給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也讓感情升溫。

趙芮看着老倆口拌完嘴又像沒事人一樣，繼續照顧對方，就覺得鼻頭酸澀，這種正常人的生活，她好像從來沒有享受過。

李雪夫婦也很恩愛，丈夫老劉在外面做生意，天南海北的跑，每次離家的時候，李雪送到門口，就往老劉的後備箱裏塞了滿滿一車東西，吃的喝的用的，老劉每次都笑呵呵的說不忙不忙。

但是一轉頭，李雪又要對着老劉耳提面命，出去不準花天酒地，她會每晚查崗的，不準藏私房錢，更不準亂搞女人。

老劉老實地點頭說，知道知道，然後每次回家都會給李雪和媳婦帶禮物，趙芮很是羨慕他們一家。

李雪脾氣急，人是個熱心腸，老劉也不是個完美的男人，生活上，完全靠李雪在操持照顧，也偶爾會為了生意發愁，趙芮想，其實知足，就能長樂。

趙芮剛來的時候還懷着孕，但是那天晚上沙塵暴來襲，就聽到趙芮家裏門口救護車來了，趙芮再回來，已經小産了。

李雪心疼得很，問她怎麽懷孕了老公和父母都不來照顧她，趙芮躺在床上接過她遞來的雞湯想着，真是遠親不如近鄰啊，卻是道，“丈夫之前出車禍死了，父母也早就過世了。”

李雪聽完更是心疼得厲害，抱着她哭了半天，說她是個可憐的苦命姑娘，從此以後，就把趙芮當自己女兒一樣養。

李雪媳婦是個老師，兒子是公務員，讓周邊其他鄰居都很羨慕，趙芮有時間就陪他們去打麻将，俨然是一家人的模樣。

李雪的媳婦過年前查出來懷孕了，本來是打算回西寧去過年的，但是因為媳婦懷孕，自然就不折騰了，呆在格爾木過年。

趙芮看着李雪兒子每天接送他媳婦上下班，那麽小心翼翼的呵護，每每都要紅了眼眶。

她這輩子，已經不可能再做母親了，那是對她曾經自暴自棄自我放縱的懲罰。

趙芮趴在待客用的胡楊木的茶臺上哭了半天，雇員小魯看到後吓壞了，還以為店鋪要倒閉了，趙芮聽他說完破涕為笑，然後把他打了出去。

提前結束了生意，趙芮反正一個人，打開冰箱還有些吃的，就去超市買了點泡面速凍食品之類的存着熬過年。

結果，一場疫情，讓大家這個年都只能在自己家裏呆着，也不能做生意，趙芮窩在房間裏看電視。

慶幸，李雪愛屯年貨，兩邊就隔着一米，拉了根繩子，趙芮靠着李雪的接濟和自己冰箱裏的存貨過年。

本來趙芮每天晨跑，下午睡醒後，也喜歡去附近的公園散散步的，偶爾周末，還跟網上認識的一群朋友，租一輛越野車去唐古拉山玩一玩。

青海省是西北最沒有存在感的省了，人也不多，但是，趙芮卻喜歡這種粗犷的美感，尤其是胡楊林那金燦燦的模樣，曠久永恒的美麗，讓人忘卻了世間輪換，就是佛語裏的不生不滅的化身。

而今被迫在家呆着，由于不遠處的小區有一家楚地接觸史的出現發熱，于是自己這邊沿街面也強制隔離，更不準開工，趙芮從大年初一開始，就已經無聊壞了，在家裏把能做的家務都做了，才年初二。

趙芮想着去年過年的時候，還是跟霍冬銳一起過的，也不知道今年，那小家夥是跟誰過。

于是打開直播軟件，無聊地刷着，排名前10的裏面永遠有總裁辦公室那個直播室，趙芮當然進去過，裏面是嘉揚的一些宣傳直播，能排名那麽靠前，都因為平臺投資方的金主爸爸，嘉揚大老板霍冬銳霍大總裁撐腰，免費的作弊外挂。

趙芮點進去，就看到了霍冬銳，沒想到今天是老板親自出鏡，倒是挺正能量的內容，是直播在線視頻會議決策捐款的，沒想到戴口罩只露出了一雙眼睛的霍冬銳都那麽帥。

下面評論都是各路小女生的彩虹屁，禮物都快刷爆了，看來今天都是霍冬銳的老婆們聞訊而來，給霍冬銳來刷禮物的。

由于霍冬銳算是為數不多肯抛頭露臉的黃金單身大總裁了，帥氣的混血臉型，被濾鏡加持，更是讓年輕女孩春心萌動，趙芮看着下面撩霍冬銳的留言，于是跟風發了一條：霍總好帥啊，老公我來了。

然後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結果沒忍住，抱着手機哭了一會兒。

當真的一個人生活之後才發現，最難熬的，就是寂寞了，以前明明很習慣的，可是經歷過跟霍冬銳那般朝夕相處，如今再過這種生活，其實又不太習慣了。

原本每天做生意忙忙碌碌，雇的那倆小家夥也住樓上樓下，倒是可以慰藉人生，偏偏一場疫情，把她重新打回了寂寞無邊的冰天雪地裏。

趙芮出神地看着霍冬銳想，未來不知道誰有幸能夠将一生托付給這麽美好的男人，而自己，注定只能是他成長路上的匆匆過客，縱然曾經，讓他成長，但未來，卻是沒有辦法與他共度的。

只是，又有些不甘心。

反正這輩子，愛過那麽多人，她想未來也許還能遇到更适合的呢？沒有霍冬銳，應該還能有別人吧，也不過是一個男人，用來慰藉漫漫人生，她又何必耽誤霍冬銳呢。

他那麽溫柔那麽好，就該找個比他小的年輕女人，去愛，去疼惜，比如Alina。

趙芮如今想來，自己跟Alina是那麽不同的存在，而她愛的沈斯年也好、華少安也好、顧長安也好，跟霍冬銳，好像也不是同款的。

她已經不記得是在哪裏看到了的，一個人一輩子，愛的永遠是那一種類型，趙芮想也是，未來說不定，還能遇到另一個讓她甘願伏低做小的男人呢？

她就是個抖M啊。

而此刻再想起沈斯年，當初撕心裂肺的感覺已經有些淡了，只是不防偶爾的回憶襲來，讓她心痛一陣，但過幾天，又會好的。

反而是和霍冬銳相處的那些溫柔時光，讓她銘刻在心，每當寂寞的時候，更是特別的懷念。

人真的是自私的動物呢，趙芮想着，總是趨利避害，哪怕是個受虐狂，也總是渴望被一點點的愛澆灌，然後繼續受虐。

誰也不能對一個完全的施暴者，保持永恒的愛。

直播間裏，霍冬銳一臉嚴肅，完全不是幾年前羞澀的男孩子模樣了，也不過五年時間，居然把這個男孩變成了男人，也是，都快三十了，是該長成女孩子們幻想的霸道總裁的樣子了。

而自己掐指一算，算了，趙芮撓頭想，還是不算了。

店員小彭和小魯是倆小帥哥，年前趙芮就讓他們回山裏的家了，沒想到這下是回不來了，趙芮收到小魯發來的消息道，“老板，怎麽辦，我們這裏村子的路都斷了，我網絡信號不好，不能上直播了，直播室有規則的，三天不上會掉排名掉很慘的，要不你上一下吧。”

趙芮內心當然是拒絕的，但是小魯求了趙芮老半天道，“老板，你那麽美膩，你自己上才最有說服力啊，你看上去就一個二八年華的俏妞，然後你把身份證一展示，哇塞，跟實際年齡差好大，是不是？說明我們的中藥材品質好，讓你永葆青春啊，是不是？”

趙芮磨牙道，“你還是別回來了，随便找個人都比你會聊天。”

小魯秒慫，對趙芮道，“老板，別呀，我是認真的，你上一下直播間吧，我把賬號密碼發給你，乖啊。”

趙芮翻了個白眼想，特麽的這到底誰是老板？

無奈被迫營業，趙芮坐在那倆小子平日弄在二樓的直播間裏，全身不自在。

于是問小魯，“我要怎麽做？”

小魯發來了一個鏈接，裏面是直播室教程，趙芮看下來也就兩種，要麽唱歌跳舞秀才藝，要麽就——賣弄風情。

趙芮覺得自己已經是表達得很含蓄了，她刷了幾個直播間，啧啧，那特效和濾鏡簡直讓她瞎了眼，話筒都變形了好麽。至于那些女人搔首弄姿的樣子，下面居然還一片叫好聲，趙芮真覺得，這些男人都沒見過女人，女人妩媚起來，真不靠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