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當歸

“快,天帝親下谕旨,十萬仙山的仙家齊聚衆神殿,今日誓要邪帝伏誅,速速增援。”

天地間一聲悶雷,一道閃電撕裂半個夜空,從凡間仰望天穹只見蒼雲殷紅得幾欲下一場血雨。

與此同時,九天之上十萬仙家圍攻浮生雲颠,法器大現,電閃雷鳴,衆神殿前三千天階血流成河,為首的老仙尊負手而立衣袂翩翩,大義凜然道:“上邪,魔獸屠戮人間三十六城,屍殍遍野,你敢說不是你指使的?”

一襲紅衣被懸浮在半空中的上千把仙劍層層包圍,冰冷的劍鋒似乎随時會落下,将她碎屍萬段,可她視若無睹,呆滞地抱着懷中的一具屍體,昔日流光璀璨的紅眸中只剩死灰般的平靜,就連額間火紅的禍世紋都黯淡了不少。

世上之事走到最後不過三字——罷了吧。

她心中如是想,嘶啞的聲音回蕩在雲宇,“我替他們償。”

老仙尊嘲諷大喝,道:“償?你罪無可赦,罪該萬死!”

三千仙劍齊齊落下,一次又一次刺穿她的身體,将她的肉身乃至元神斬得粉碎,而那人活生生地受着,自始至終從未反抗,只是分出最後一絲法力,保住她師尊沈遺風的屍身不受周遭劍氣損傷。

大抵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就算是誅仙臺上,也沒有哪個神仙受過如此極刑,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值得一提的是,以上皆是仙界正史所記錄的狗血情節,有哪幾個字是真的,自己猜吧!

總歸來說,邪帝死了,死得透透的。

于衆仙而言,對邪帝說恨是談不上,怕是肯定的,怕她尚有生機,怕她死灰複燃,怕不将她挫骨揚灰會寝食難安。

……

三千年後。

浮生遠後山涼亭中,一群新入門的年輕弟子圍成一團,為首的少年手持一本《仙界正史》,聲情并茂地講述着當年誅邪之戰的慘烈。

“話說,當年邪帝何其兇殘,其師沈遺風不惜自盡以勸其回頭,幸虧戊戌宮的老仙尊長梧子率衆将其誅殺,啊!”

一枚石子直直砸中少年的後腦,惹得他疼得一聲慘叫,當即轉身察看,氣急敗壞道:“誰?哪個不長眼的?”

涼亭外,一個十歲出頭的小牧童坐在牛背上笑得直不起腰來,稚氣的臉龐樂得通紅,“我說你們這些仙君胡說八道起來,臉都不帶紅的,我呸!”

少年是個暴脾氣,一聽火氣就上來了,“小屁孩,你說誰胡說八道呢?”

他身側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是浮生遠掌門之子,自幼穩重,一把攔住了他,無奈道:“長思,他只是個孩子!”

誰知那小牧童還不知天高地厚地火上澆油,笑呵呵道:“對對對,你那不是胡說八道,你那是扯謊,是厚顏無恥!”

像長思這種修行不到一百年的小仙君,還真是那種沒品到能和孩子掐起來的貨,頓時撸起袖子,“長亭,你別攔着我,今兒個非教訓教訓他不可!”

長亭臉色更難看了,生硬地扯住他的衣角,在耳旁低語道:“你不覺得奇怪嗎?這裏可是仙山浮生遠,哪裏來得放牛的牧童?”

此話一出,長思心裏咯噔了一下,頓生一身雞皮疙瘩,聽說近日不少仙山名派慘遭滅門,行兇者之惡毒,連尚在襁褓中的嬰兒都不放過,關鍵是沒人見過兇手,只知每次慘案發生都會聽到一陣牧童的歌聲。

這下子亭子的風都變涼了!

小牧童又扔了一顆石子,這次直把長思的額頭砸破了,冒了血,“喂,那勞什子的正史寫不一定都是真的,你們若是真想聽誅邪之戰的經過,不妨去問問你們師祖淮南子。”

小牧童拍了拍牛背,掉頭便走了,青澀的童聲彙成一曲牧歌,傳遍山崗,“暮色掩蓋了山澗的深綠,掩蓋了倦鳥還巢,掩蓋了鐘聲,像喧嚣斬出陰陽,喚夜色,喚星河,不敢喚薄涼。”

只道,人心薄涼。

浮生遠突然響起示警山鐘,驚起滿山青鳥,一時間整個仙門大亂。

後山結界的別院中,一名侍童匆匆進院禀報,“老祖,是魔獸襲山,掌門已經去處理了,應無大礙。”

一位白發白須的老翁站在院內的梨花樹下,目光混沌,嘆了口氣,一如既往地問道:“上邪回來了嗎?”

侍童已經習慣老祖每天問這句話問個上百遍,“回老祖,沒有。”

淮南子,又被尊稱為淮南老祖,在仙界中最為年長,從所有仙家有記憶以來他一直這麽老,哪怕是神仙,老到他這個份上癡呆也正常,可一癡呆就是幾千年,尤其自上邪死後癡呆得更嚴重。

老人家就像根半截入土的木頭一動不動地站了一盞茶的功夫,突然動了動眼皮,似是忘了,又問道:“上邪回來了嗎?”

侍童:“回老祖,沒有。”

老祖失望地垂下眸,這三千年來老人家的目光一日比一日黯淡,喃喃道:“上邪還沒回來嗎?”

侍童還未開口,就聽到院門口一個孩子搶話道:“快了,她快回來了。”

說話的便是那不知從何處蹦出來的牧童,正大步奔庭院而來。

侍童好意提醒道:“小孩兒別靠近,院外有結界會傷了你。”

誰知牧童負着小手,閑庭信步地邁入院中,絲毫沒被結界傷到,嘴邊卻挂着一抹與年齡不符的陰鸷笑意。

侍童察覺不對時,剛上前兩步就被牧童一掌掀飛,緊接着便見那瘦小的牧童随着步伐一點點變成一名俊美的少年,墨衣如夜,佩飾華麗,相貌中透着一股陰柔之氣,白玉的容顏比女子還秀麗三分,唯獨嘴角那抹斜笑讓他整個人透着邪魅的寒氣。

淮南子轉身瞧着他,花了好久功夫才認出來人,臉上難得挂上一分笑容,“我記得你,上邪養的那只小狐貍,都長這麽大了。”

施仇拱手行了個禮,恭維道:“難得老祖還記得。”

淮南子笑道:“是啊,我記得你已經殺了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嗎?”

施仇行禮的動作一頓,臉色陰沉分不出喜怒,“自然是仍有不滿意之處,才膽敢來驚擾老祖。”

淮南子不再看他,扭頭盯着滿樹盛開的梨花,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時,摻了幾分閱盡人世滄桑後的無奈,“你們這些人啊,費盡心思殺了她,怕她活過來,又怕她再也活不過來。”

施仇:“想必老祖已經知道我的來意,畢竟這些年來到訪浮生遠後山者無數,都是為了一樣東西。”

淮南子:“孩子,你不一樣。”

施仇:“有何不一樣?”

淮南子:“你是唯一毫發無傷地通過院外結界的人,她布下的結界從來不會傷了小狐貍。”

施仇眉頭微皺,也不知這話戳中了他哪處痛點,臉色愈發難看,發狠道:“少廢話,把天罰交出來。”

淮南子不答反問,“那是何物?”

施仇:“老東西少揣着明白裝糊塗,天罰,當年邪帝還是上神時的魂器。自她死後,衆仙翻遍了南荒也沒找到,除了給你,她在這世上已再無親近之人。”

良久後,淮南子才緩緩開口,“原來你們還知道,她那時已被逼得衆叛親離。”

施仇像被什麽刺激了般,一聲怒吼,“那是她活該,是她自作自受。”

淮南子:“孩子,我可以給你,但今日你拿不走了。”

施仇已察覺身後出現的十餘名銀甲仙将,自古能派出仙将的唯有天帝。

他右手召喚出魂劍夜色,周身籠罩在黑煙裏,反殺而去,招招陰狠。

趁施仇被圍攻之時,為首的仙将恭敬地跪在淮南子跟前,恭敬道:“末将拜見老祖,天帝聽聞有妖魔混入浮生遠,特派我等前來增援。”

仙将觀察着淮南子的臉色,又斟酌道:“天帝還說,老祖年事已高,天罰在手難免徒生禍端,擾您清修,不如交給天宮,可保萬無一失。”

今日這浮生遠後山當真熱鬧!

一旁被夾攻的施仇聞言突然發力,急道:“老東西,你若是給了他,上邪這輩子都回不來。”

寒心劍從天而降,幻化成數把圍住了施仇,與此同時一陣儒雅卻不容反駁的聲音傳來,“我浮生遠的東西自有我浮生遠保守,便不勞天帝費心。”

來人一身素雅藍杉,衣上錦繡白雲紋,腰佩白玉,瞧着挺溫潤低調的一家掌門,卻穿着金絲鑲寶珠的鞋,怎麽都不般配。

随南柏舟而來的還有其子長亭,和以長思為首的幾名弟子,皆持劍圍住了施仇。

仙将沒料到浮生遠的掌門居然來得這麽快,天帝已經下了死命令,今日不管是明争還是暗奪,都要将天罰帶回去。

他心中思量着,目光變暗,劍已出鞘幾分。

南柏舟負手而立,自有一番氣勢,“怎麽?想和我動手?”

這一言吓得仙将立即收回劍,“末将不敢。”

衆神殿隕落後,浮生遠本該就此成為一座荒山,可南柏舟憑一己之力重振仙山,實力何其可怕,哪怕他再也無法當年衆神殿舉世朝拜的輝煌,卻也是讓天帝忌憚的存在。

施仇任長思、長亭将劍架在脖子上,突然拍手稱好,嘲諷道:“南掌門好生威風,這招萬劍歸一使得出神入化,可還記得是誰教你的嗎?”

南柏舟畢竟是一門之掌,見過大風大浪的人,自不會被這別有用心之言亂了心神,“施仇,你不必如此激我,今日只要有我在……”

他目光掃過仙将,“誰也別想帶走天罰。”

施仇邪魅一笑,“那可未必,畢竟我請了幫手。”

話音未落,一聲凄厲的鳥鳴回蕩在浮生遠上方,天光突然暗了一半,似被什麽遮蔽,衆人擡頭一看,竟是一只翼若青天、身長數千裏的大鳥,遮天蔽日而來。

衆仙将直接吓掉了劍,提起衣擺就撒腿狂奔,邊逃邊喊:“鲲,是鲲,鲲回來了。”

像長思、長亭這種活了不到百年的小屁孩,初生牛犢不怕虎,不太知曉鲲的厲害,只知神獸鲲三千年前化鵬後大鬧天宮,似為什麽人報仇,最後重傷而歸,故而幾個小輩還有膽子站在原地,驚嘆于鲲的風采。

南柏舟擡頭凝望,眉宇間一抹擔憂,“你也助纣為虐?”

空中傳來回聲,“我只要天罰。”

那聲音悲戚如泣,纏着千年的執着。

南柏舟終是猶豫了,看向淮南子,說到底天罰的去留只有老祖能決定。

老人家捋着胡須,瞧着越來越黑的天,一臉深沉,低眉凝思。

正當幾個小輩以為淮南老祖要語出驚人時,卻聽到老人家好奇開口道:“我家那小混蛋到底都養了些什麽?這小魚兒怎麽長得這般大了,還會飛?”

幾名小輩弟子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

南柏舟幹咳了兩聲,提醒道:“老祖!”

淮南子突然笑了,目光轉向院外,滿意道:“取天罰的人來了。”

時隔多年後,長思和長亭依舊記得,那日院外緩走來一個白衣白劍的瞎子,他的眼睛被白布蒙得嚴嚴實實,緋紅的唇輕閉,可依舊能看出是位極好看的公子,是當真極為好看,大抵天上人間就這樣一個人吧!

似皓月,似清竹,一塵不染,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腰間系了一枚紋飾繁瑣華貴的金玲,奢華之外略顯俗氣,貌似還是個啞鈴,一點聲音都沒有。

那人手中的皆白劍出鞘,白光乍現,卻是打掉了長思和長亭手中的劍,放走施仇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可施仇的臉色卻難看到了極點,狠狠地咬了咬牙,擡頭對鲲道:“撤。”

鲲心有不甘,仍然在空中徘徊,“為何?”

施仇倒是直白,“你打不過他。”

除非那人再活過來,否則誰也傷不了眼前這瞎子。

這一點鲲心知肚明,在空中徘徊數圈後,一聲怒鳴,振翅離去,天光再現,施仇也化為黑煙消失在原地,唯獨那瞎子久久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幾名小輩看得一臉懵逼,這白衣瞎子是敵是友尚不能分辨,故而幾人皆是渾身緊繃地戒備着,一動不敢動。

很久後,是真的很久很久後,長思突然挪了挪腳。

長亭手疾眼快地拉住他,緊張道:“掌門還未下令,別輕舉妄動。”

長思:“不是,我腳麻了。”

長亭:“……”

那缺德的瞎子愣逼着老祖先開了口,“回來多久了?”

“剛剛”,那人聲音很清冷,像踏雪走過千裏萬裏路一樣。

淮南子:“都去了哪兒?”

瞎子:“人間的每一處她去過的地方。”

淮南子輕嘆:“何苦呢?”

瞎子:“我現在懂了,您說過有朝一日,我真的懂了她,便把天罰給我。”

淮南子:“你來晚了,天罰昨日憑空斷成了兩半,它有靈性,大概也知道再等不回那人,終究失望了。”

此話一出,不僅那瞎子,連南柏舟臉上也再無半點血色。

院內樹上的梨花落了,老祖失神地看着,“你呢?你失望了嗎?”

一轉眼三千年過去了,老祖依稀記得答應了一個紅衣少年要在這院子裏等她回來,那就是個小騙子,連老人家都騙。

白衣瞎子站在原地,自始至終動都未動,卻讓人感受一種撕心裂肺的悲傷,好似天地間唯一的歸途沒了,自此後不知所歸。

淮南子兀自走出庭院,背影孤零零的,往浮生遠的山頂走去,那裏是整個仙界的禁地——當年的衆神殿,如今的一片廢墟。

長亭和長思奉命跟随照看,故而尾随其後,還是第一次有幸得見這片三千年前的戰場,光看斷壁殘垣便可見當年一戰的慘烈。

“老祖小心。”

兩人一左一右急忙扶住險些被臺階絆倒的老人家,衆神殿前的三千玉階早和黑血塵埃融為一物,殘破不堪,甚至無法落腳,絲毫看不出昔日潔白無瑕的模樣。

老祖為自己的力不從心笑了笑,拍了拍兩個少年的肩膀,慈祥道:“你們知道這是何處嗎?”

兩人異口同聲,“衆神殿。”

老祖一笑,“知道這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嗎?”

關于衆神殿的傳說太多了,有人說這裏曾是神明的居所,天道所歸之處,也有人說這裏是萬惡之源,關着世間所有的罪惡。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搖頭。

老祖:“衆神殿,十萬仙家趨之若鹜卻連門檻都踏不進去的地方,實則是個很接地氣的凡俗之地。殿後院種了棵樹,樹冠如雲,葉似黃金,六合之風一過便嘩啦作響,你仔細聽就能聽見風吹過山河大地的聲音,悅耳中有一種蕩氣回腸的氣勢,那樹名叫蒼生,世稱蒼生樹。樹下有個池塘,養了兩條魚,一雌一雄,名喚氓,意為民者百姓……可後來蒼生樹枯了,氓死了,守殿的小公子也走了。”

長亭最是心細,委婉道:“您說的小公子可是上邪?”

長思則是個兜不住半句話的直腸子,“邪帝?那不是個十惡不赦之徒嗎?”

老祖難得好脾氣地反問道:“何以見得?”

長思:“衆仙家都說她塗炭生靈、忤逆天道。”

老祖:“是嗎?那你可曾見天道降下天雷罰過她嗎?”

長思撓了撓頭,“那為何衆仙要殺她?”

“他們說她禍世,所以殺了她”,淮南子望向山頂天際翻騰不息的雲海,那深處埋着一座沉寂千年的神殿,“你們知道什麽是神嗎?”

這點自然難不倒浮生遠年輕一輩中最出色的弟子長亭,“凡人修行為仙,仙得道為神,為仙可長生,為神可不死。”

長思:“如此說來,上邪入魔之前也是神。”

老祖:“非也,她一直都是。”

長亭不解,“神是不會被世人所殺死的,可她不是……”

老祖撿起神殿前一塊瓦礫,“神是永生不死的,除非他們甘願自盡。”

長思驚訝道:“自盡?”

長亭低下頭,依稀看出殿前的空地似乎畫了什麽陣法,只聽老祖一聲長嘆,“那孩子是自斷筋脈在前,萬劍碎屍在後,不然衆仙如何能殺得了她?”

那麽一個桀骜不馴、敢與天鬥的人是被逼到自盡的,這似乎和仙界正史寫得不太一樣。

兩人跟着老祖穿過殘破不堪的主殿,一路走到後院,竟真一棵參天大樹,只是已經枯死了,唯剩光禿禿的樹幹,入目一派蕭瑟荒涼。

長亭出神地望着,不知為何這樹總給人一種悲憫蒼生的凄涼之感,少年人鬼使神差地問道:“老祖,上邪是個什麽樣的人?”

老祖聞言一愣,多少年了,世人只顧着罵她,鮮少有人問過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那人啊”,老人家目光悠遠,像是陷入了一段遙遠的記憶,笑道:“心思澄澈,世間少有,性情頑劣,亦是世間少有。”

他緩緩地擡起手,指着蒼生樹的樹頂,“往日裏,她最喜歡抱着她的小狐貍,坐在最高處的樹枝上,從那裏往下看一眼就能瞧見人間。”

長亭順着老祖的指引看去,恍惚中似真的看到了那紅衣少年不知憂慮地坐在樹上,搖着腿,看着人間山河。

老祖:“可惜,這樹也枯了。”

長思在樹的另一側,突然喊道:“沒枯沒枯,老祖您快看,這裏長了新芽。”

長亭聽聞這話,從初時的欣喜到滿目懷疑,這蒼生樹枯了三千年了,何曾長過新芽?

長思:“真的,你們過來看看。”

待到長亭扶老祖繞到樹的另一側,當真在擡頭一丈的枯枝上看到幾片新生的綠葉,小巧可憐,似乎禁不起任何風吹雨打,又好像轉眼便可枝繁葉茂。

見此情景,淮南老祖欣慰一笑,“終于回來了。”

長亭和長思對視一眼,皆在對方臉上看到茫然。

老祖似有深意地問道:“你們可知蒼生樹的寓意?”

兩人破浪鼓式齊齊搖頭。

老祖:“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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