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訴情
一時間,整座九霄雲殿安靜得落針可聞,頗有風聲鶴唳的架勢。
衆仙家紛紛後退了幾步,手皆放到了各自的法器上,大氣都不敢踹,有膽子小的腿抖個不停。
上邪蠻無奈的,心道:瞧你們這點出息!
一聲輕笑響起,到底衆仙中最溫雅淡定的元城子先開了口,沉穩道:“我看倒未必,邪帝是個怎樣的人諸位都知道,那般傲世狂妄的人即便奪舍重生,也斷不會選個女兒家的身份。”
上邪:“……”
此人有很大的攪屎棍嫌隙!
還真有濫竽充數的仙家深表贊同。
“對啊,上邪那厮雖是無恥至極,但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借屍還魂也定不會找女子。”
一群跟風倒的仙家齊齊點頭,立場委實堅定!
其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亦是拈須嘆道:“上邪其人,嚣張跋扈,枉顧禮法,可就算再不是個東西,依舊有舉世難敵之才,将她與女子聯系在一起,頗有些侮辱了她。”
上邪:“……”
你才男人呢,你全家都是男人!
天帝自然不像這群棒槌好糊弄,他微微坐起,危險的眸光落在上邪身上,唇瓣輕啓,似有似無地笑道:“你去祭拜沈遺風?”
不虧是淩駕于衆生之上的君主,一句話直/插痛處上。
金殿中久久的沉寂,上邪忽然擡頭,笑彎了眼睛,沒心沒肺道:“夜黑風高,哭錯墳了。”
她自上殿以來便一直垂眉不語,裝出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之态,忽而擡眸,竟敢直視九霄至尊的帝君。
華止轉動玉扳指的手頓住了,目光驟暗,這世上千萬人,唯獨那個人,那雙輕狂的眼睛,見之無人能忘。
他嘴角劃開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原來如此。”
她并非不敢直視龍顏,只是故意對本帝避而不見。
一股駭人的氣勢從華止身上散發出來,眉宇間的晦暗昭示着帝心的深不可測。
他看向容習仁,面上依舊漫不經心道:“容仙君,若你有法子證明此人的身份,本帝便把她賞給你,任由發落。”
容習仁眉頭一挑,明顯是動心了,“天帝此話當真?”
“君無戲言”,他看到上邪的肩膀輕微地抖動了一下,嘲諷一笑,“仙界何人不知,邪帝生性殘暴,唯獨待你這位自幼養在膝下的弟子親厚,可別讓本帝失望。”
容習仁目光已變,貪戀地注視地那人,“是有一個法子可以證明。”
華止饒有興致道:“哦,說來聽聽。”
“淬魂鞭,衆所周知淬魂鞭所留下的鞭痕是刻進魂魄裏的傷,即便轉世投胎都會帶着。”
自然,他那根淬魂鞭是出了名的衆生噩夢,不少和其有過節的仙界都嘗過淬魂的滋味,聞言一陣肉疼,靈魂不由戰栗。
那人幽幽道:“小師傅背上有二十一道淬魂鞭傷,每一處鞭痕在什麽位置,深淺如何,我都記在心頭。”
此言一出,衆仙大駭,修為尚淺的仙家一道淬魂鞭就能要命,二十一道那是怎樣生不如死的痛苦?
邪帝再如何惡貫滿盈,待這弟子卻是掏心掏肺的,沒想到竟然……
施仇猛然看向上邪,似乎想從她臉上辨出此話的真假,卻只看到她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直到蒼白如紙。
容習仁舔了舔嘴角,眼中閃着興奮的光,“我還用靈犀石煉制的匕首在小師傅背上刻了個‘容’字,不知小師傅可記得?”
再木讷的人也不免能聽出話中的異樣,這番行徑也實在太……太驚世駭俗了……
仙界早有流言,說容習仁對恩師生了不良之心,未嘗想是這般不良!
有明禮儀、重綱常的老仙家實在看不去了,用拐杖搶地,斥責道:“她好歹是你師傅,護佑你長大成人,教你一身文武藝!”
就連華止聞言都不由深深皺眉,眼中風起雲湧,事情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施仇驟然發力,一舉睜開身上的枷鎖,以鬼魅的步伐瞬間移到容習仁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眼眶通紅地吼道:“你做了什麽?你到底做了什麽?”
他方才竟然看到上邪的手在發抖,眼神中從惶恐慢慢變成畏懼,一點點躲到顧輕身後,怕得恨不得縮成一團,将自己藏起來。
上邪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一生苦楚,卻極為愛笑,哪怕最後被碎屍萬段都沒喊過半句疼。
可她方才怕了,像個被折磨慘了的孩子,慌亂無措。
容習仁諷刺地彎了彎嘴角,“現在才問我做過什麽,不覺得太晚了嗎?”
“你混蛋!”
施仇一拳下去,直接打得容習仁啐了一口血,随後便被沖上殿的仙将制止。
他不顧肩上的傷口,瘋了似地掙紮,“她是你師傅!師傅!為你擋過天罰,受過重刑,從小縱你容你,就換來你這般待她?”
顧輕自始至終護在上邪身前,緊緊握住上她的手,用掌心的溫熱驅散她指尖的寒意,抑制住滿腔的怒火,心疼道:“我們走。”
方才那些話何曾不是割在他心頭上?
瑞鶴仙當即攔道:“慢着,太上不應該給我們一個交代嗎?”
顧輕周身溢出一股殺伐之氣,與他素日裏的清冷全然不同,咄咄逼人道:“交代什麽?”
瑞鶴仙被那股駭人的殺意吓得不禁咽了口吐沫,還是鼓氣膽子道:“至……至少讓容仙君驗個身。”
剎那間,皆白劍劍氣大盛,整座九霄雲殿的地面從裏到外凝結出一層層寒冰,殺戮之氣撲面而來,顧輕冷笑道:“讓他驗身?”
瑞鶴仙毫無懷疑自己再說下去,會當場被皆白劍劈成兩半。
有迂腐的老仙家被皆白的劍氣之寒凍得扛不住了,依舊哆嗦道:“若……若她真是邪帝……”
寒氣又重了三分,殺意毫無掩飾!
顧輕:“她姓顧,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日日與我交頸而眠,背後有無傷痕,我豈會不知?若再有人敢造謠……”
皆白劍淩空而起,重重落向地面,一道裂縫劈開華麗的地磚,金殿都不由抖上三抖。
有一瞬間,上邪望着那襲白衣的背影,生出一種錯覺,這一次她終于不再是一個人了。
那人決絕道:“便是與我顧輕為敵。”
說我,橫抱起臉色慘白的上邪,步伐沉穩地走出九霄雲殿,絲毫不在乎衆仙家和天帝的臉色。
元城子站在角落裏,看着這滿殿的殘局,惬意地彎了彎嘴角。
……
八月十五不僅是月下團圓節,還是昔年邪帝伏誅的大好日子,普天同慶!雖說九霄雲殿那麽一鬧,但依舊不耽誤十萬仙山的仙家們各自慶祝。
浮生遠亦是滿山張燈結彩,弟子們皆齊聚正殿,其樂融融地慶祝着。
唯獨掌門南柏舟獨坐于後山長亭,兀自飲着酒,喝得爛醉如泥,哪裏還有昔日謙謙君子的模樣?
他半趴在石桌上,醉眼迷離地打翻了酒壇,唇齒不清道:“來……來人,拿酒……”
一襲金玉華服的中年女子緩步走來,容顏勝雪,朱唇不點而紅,丹鳳眸中流光萬千,自帶一股威嚴之勢,不悅地挑眉道:“你到底還要鬧到什麽時候?”
此人生得極美,年輕時怕是更美豔,不過眉宇間總透着一股極深的戾氣,讓人見了不喜。
南柏舟不做理會,又拿起一壺酒開始蠻灌。
女子臉上蒙上薄怒,上前一把奪走了酒壺,她腰身上佩戴各色珠玉,皆是稀世珍寶,伴随其步伐發出清脆的聲響,想來是愛極了這些虛榮之物。
“舟兒,今日九霄雲殿議事為何不去?天帝都直接派人來問我了,三千年了,你鬧也該鬧夠了!”
南柏舟苦澀地扯了扯嘴角,“原來在母親眼中,我一直在胡鬧。”
魏夫人怒其不争,“就為了一個死人?”
她這兒子什麽都好,就是太心慈手軟。
南柏舟突然仰頭大笑,笑着笑着竟不禁淚下,悲戚道:“母親,你知道嗎?我初入衆神殿時,沈神尊問我想學什麽,我說學劍,日後要用劍保護至親之人……我畢生心願就是有朝一日能找到妹妹,好好保護她……可是母親啊,你怎麽能在利用我殺了她之後,才告訴我那是我的親生妹妹!”
啪的一聲,桌上的酒壇被南柏舟怒摔在地上,碎得一塌糊塗,怎麽也拼湊不回曾經的模樣。
魏夫人似乎聽到了什麽羞辱,咬牙切齒道:“一個沒有用的廢物而已,她從生下來就是替你去死的。”
“母親,你的心鐵做的嗎?那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是他曾信誓旦旦要守護的血親,他的劍為護她而練,以殺她而終,多麽諷刺?
魏夫人涼薄的唇彎了彎,冷笑了一聲,“幸虧她死了。”
這一言讓南柏舟渾身驟寒,如墜冰窟!
……
戊戌宮。
生而為人,誰沒個腦子卡殼、暈頭轉向的時候,等上邪緩過勁來,抓狂得差點把戊戌宮的宮牆啃了。
千年不見,顧輕這睜眼說瞎話的能力一點不比她差!
她坐在梨花樹上,死都不肯下來,惱羞成怒地朝樹下人吼着,“誰與你日日交頸而眠了?”
白衣無可奈何地站在樹下,淡淡吐了一字,“你。”
“……”
現在殺人滅口還來得及嗎?她的光輝偉岸的形象啊!
顧輕好似聽見了她的心聲,鬼使神差道:“來不及。”
上邪嘴角一抽,“什麽?”
他直言不諱,“你本也沒什麽形象。”
上邪撓着樹皮,差點把梨花樹咬出一圈牙印來,河東獅吼道:“你是不是早就認出我了?故意戲耍我?”
某人誠懇點頭,“嗯。”
“……”
她不想再和這個人說話,一句都不想!
顧輕故技重施,溫柔地伸出雙手,不容反駁道:“下來。”
上邪瞬間死死抱住樹幹,“我不!”
他嘆了口氣,聲音軟了幾分,寵溺道:“聽話。”
“我就不!就不!”
“也是,你從來不肯聽我的話。”
語氣中一股濃濃的失落讓聞者不由心酸。
上邪那為數不多的良心還沒醞釀出點愧疚,就感覺一陣掌風惹得樹身一抖,硬把她甩了下來。
“你……”
某人穩穩當當地接住了她,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若是給他根狐貍尾巴定能搖起來。
上邪狠狠地瞪着他朗月清風般的側顏,咆哮道:“你分明是欺負我如今這具身體修為低微!”
“嗯。”
“……”
他掂了掂懷中的人,“确實比以前聽話多了。”
“……”
大兄弟,你還敢再無恥點嗎?
顧輕耳根總算清淨了,還以為懷中人終于放棄掙紮了,剛打算邁開步子,卻聽她難得認真開口,失落道:“顧輕,我不恨你,不恨你當年那一劍,你沒有必要對我這麽好?”
她啊,總有辦法一言戳在他心上,手起刀落,不見傷不流血,卻疼得撕心裂肺。
顧輕沉聲道:“你覺得我對你好是因為愧疚?”
“你從不欠我什麽,我也一樣。”
“所以?”
“所以和我劃清界限,對你,對我,都好。”
任誰捧着一片真心到旁人跟前,卻被一腳踩得稀巴爛,都會生氣。
更何況顧輕那種八百年吐不出一字,但字字真心的悶葫蘆,氣得瞬間松開了手,拂袖離去。
上邪噗通一聲摔在地上,揉着自己的屁股,哎呦了半天,見人終于走遠,才一臉嘚瑟道:“小樣兒,我還搞不定你!”
素來沒個正經的顏城子一直躲在屋頂偷聽,醉生夢死地灌着酒,瞥了院中一眼,贊嘆道:“啧啧,你可真有法子,總能把他氣走。”
上邪站起身,無所謂地拍了拍身上的土,“三千年都過去了,你這愛偷聽牆角的習慣也不知改改?”
他豪飲了一口酒,痛快道:“哪裏偷聽?本仙這是光明正大地耳聽八方。”
上邪鼻子極靈,尤其是對酒香,不滿道:“好歹咱兩昔年也是喝出半條命的酒友,你自己獨酌,把我晾在一邊,好意思嗎?”
顏城子被酒嗆了一口,當即就怒了,“你還好意思說,知道那些年我為啥天天被自己外甥追着打嗎?”
上邪聳了聳肩,一臉無辜道:“因為你欠揍呗!”
“……”
他家外甥到底怎麽看上了這個不長心的混蛋?
上邪:“行了,不給喝就不給喝,跟我說說顧輕的眼睛到底怎麽回事?”
顏城子驚奇道:“他沒告訴你?”
上邪翻了個白眼,“你覺得呢?”
“也對,以我那大外甥的脾氣……”
他用看負心漢的眼神深深看着上邪,瞧得她心裏發毛,不得指了指自己,認命道:“與我有關?”
某人拍腿叫好,激動得幾欲落淚,“謝天謝地,你可算說了句有良心的話!”
“……”
也不知為何,她重生歸來脾氣爆得很,瞧見姓顧的就想往死裏揍。
顏城子坐起身,不再嬉笑,眼中一抹正色,“你可知他的天罰将至?”
上邪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噗嗤一笑,“他那般恪守清規戒律的人怎麽會遭天罰?”
“別笑,沒騙你。”
完了,她笑得肚子疼,“是是是,那你說說他犯了天道碑上的哪一條?”
“第一條,不可亵神。”
這就更搞笑了,早在衆神殿隕落之前,浮生遠的諸神就已回歸洪荒,除了她師祖淮南子。
“亵神?他亵了哪門子的神?”
“你。”
“……”
她笑不出來了。
顏城子被上邪的遲鈍逼得直嘆氣,恨鐵不成鋼道:“你好好想想吧!”
上邪一臉懵逼,想什麽?
那人撂下句有的沒的,就麻利地溜了。
她還在詫異他怎麽跑得這麽快,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不用回頭,都能辨出是顧輕。
也許,她對那人的熟悉之深連自己都不知道。
故而,當顧輕陰沉着臉走過來的時候,方才還拽上天的某人頓時吓得兩腿一軟,心道:完了完了,顧輕又生氣了,走過的地方結了好厚一層冰!
這是經驗之言,冰的厚度代表了他生氣的程度,不對啊,以前惹他生氣,十天半個月都會再搭理她,這次居然回來的這麽快。
可她默默又想,自己堂堂邪帝為啥要怕他,理應硬氣一點。
然後嘛,所有的心理建設在顧輕周身寒氣站在她面前時,呵,都喂了狗!
她縮了縮脖子,緊張兮兮道:“我錯了,我不該那麽和你說話,應該委婉一點!”
顧輕一言不吭,腳下的冰面的範圍又大了一圈。
上邪身上一冷,吓得幾欲哭出來,沒出息道:“要不,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重新組織一下語言?”
顧輕仍然一言不發。
邪帝她老人家已經放棄了所有的掙紮,轉身就要跑,卻被顧輕從身後一把抱住。
“你可知我多少歲了?”
上邪像只委屈巴巴的兔子老實地任他抱着,一動不敢動,“啊?”
顧輕将頭放到她頸肩,偷偷嗅着她身上的清香,“三千五百歲,這個年紀在仙界已經是老前輩了,比你前世今生加起來活得還久,所以別再拿敷衍小孩子那套把戲糊弄我。”
他方才被氣昏了頭,一時不慎又着了她的道。
上邪:“……”
某人雞賊了不少,這對她來說委實不啥好事!
顧輕像只偷了腥的貓一樣蹭着她的側臉,占盡了便宜,還在其耳邊呢喃道:“我對你好,是我真心誠意、心甘情願的,不用你償,不用你還……誰動你半分,我就要他的命,但若是我哪天死了,只求你把我記在心上。”
他放在心尖、求而不得的人憑什麽被他們踐踏?
上邪聽到死字時,眉頭一皺,“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他抱着她的胳膊一緊。
“日後我護着你。
千人來,殺千人;
萬人來,殺萬人;
舉世為敵,那便舉世為敵。”
……
地牢中。
施仇被重新押入監牢時,長思還捧着那本野史津津有味地讀着,只擡頭看了他一眼,就低下頭繼續看,還不忘嘴欠地調侃道:“我就說了,你真當顧輕仙君是吃素的,逃出去也定給你抓回來!”
施仇:“呵,抓我回來的又不是他。”
長思:“哼,反正你回來了,老實在牢裏待到死吧!”
心善的長亭就知書達理多了,看了一眼他的肩頭,擔憂道:“施仇前輩,你受傷了?”
施仇牢房裏至今都擺放着不少戊戌宮的靈丹妙藥,随手打開一瓶吃了幾顆,無所謂道:“小傷,死不了。”
長亭紅着個小臉,不好意思地撓頭道:“這野史中又有一段故事我沒看懂前因後果,你能給我講講嗎?”
施仇:“……”
都是套路!
他伸手搶走兩人手中的書,扔到犄角旮旯,“別看,想知道邪帝的故事,老子給你們講,比那破書裏寫的精彩多了,還絕對不摻假。”
長思稀奇道:“你今日怎麽這般好說話?”
施仇躺到草床上,翹着二郎腿,“心情不好,想把這諸天仙家的糟粕事都抖出來,讓世人都知道那幫家夥的心肝到底有多黑!”
長思:“你受什麽刺激了?”
施仇:“用你管?從哪兒開始講呢?”
長思瞬間來了興頭,“就從上邪偷扒了顧輕褲子,兩人一起倒進湯池講起!”
施仇眼角抽了抽,幹咳了兩聲,“你對這個感興趣?”
“嗯嗯”,長思兩眼放光,一臉期待。
長亭也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施仇:“……”
南柏舟那樣的正人君子怎麽養出兩個思想如此龌龊的混小子?
作者有話要說:
序章完,前塵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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