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絕境
甘心嗎?
說來也奇怪,諸天仙家罵她是廢物,日子久了,還真沒啥感覺,年少那股不怕天不怕地的勁頭真的弱了,活得越久,世事看得越透徹,心便越累,就想這麽把日子混下去。
顧輕見上邪突然回頭盯得他看,半天都不帶眨眼的,不悅地皺眉道:“何事?”
上邪撇了撇嘴,“無事。”
她在想自個是色令智昏,還是蒙了豬油,才答應他去救人了,這不是上趕着找死嗎?
顧輕似乎有一眼看穿人心的本事,“你想反悔?”
上邪:“……沒有!”
冒着寒氣的皆白劍瞬間架到她脖子上,神色淡淡道:“我此生最恨兩種人,一是禍亂蒼生之徒,二是言而無信之人。”
血麒麟見顧輕這副架勢,着實一驚,驚的是上邪如今脾氣這般好,竟沒一劍捅回去,要知道若她不想,誰能把劍架到她脖子上。
上邪和血麒麟目光在半空中碰到,她似乎從那缺德玩意眼中看到一抹“你也有今日”的嘲笑,幹咳了兩聲,心裏那個窩囊!
“救救救,我說不救了嗎?”
顧輕冷哼一聲,收了劍,拂袖而去。
血麒麟噗嗤地笑出了聲,連傷口都不疼了,“沒想到你竟如此怕他。”
上邪臉一陣青一陣白,“與你何幹?他那人雖然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心比那十萬仙家熱乎多了,有空你還是操心自個吧!”
她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手指在他額間輕點,似有神光渡出,輕念道:“自天佑之,吉無不利。”
話音落,血麒麟一身傷痕消失無蹤,四肢百骸中充盈着力量,他頓生喜色,擡眼時便見上邪追着顧輕離開的方面屁颠屁颠的跑了,頗有些狗腿子的意味。
他嘴角不由抽搐,還是嘆了句,“諸神之力确實不凡。”
……
“顧輕顧輕,我又沒說我不去,你怎麽又生氣了?”
上邪真心頭大,好不容易和這位戊戌宮的少主有了點交情,一句胡言亂語情分又吹了,她自從上次日沉閣一游後,便惦念上了閣中寶貝,戊戌宮不虧是仙門大家,天材地寶應有盡有,想着若是和顧輕搞好關系,回頭再偷他點寶物出來。
上邪什麽都缺,就是不缺臉皮,露出一抹自以為良善的笑容,讨好道:“我認錯還不行嗎?”
白衣冷冷瞥了她一眼,“吵。”
一股寒冰從腳升起,直接把上邪凍在原地,讓她一時傻了眼,“啥?你別走啊!”
施仇雙手抱胸踏着竹葉信步走來,一臉鄙夷道:“熱臉貼冷屁股,你倒是越發出息了。”
上邪鑽研着鎖住雙足的寒冰,連施了幾道神力都沒破開冰,不禁郁悶道:“怎麽這般結實?”
施仇:“哼,他是命中克星,我勸你別去救麒麟一族。”
上邪一愣,東瞅瞅西看看,一副做賊的模樣,“噓,你小聲點,莫被他再聽見。”
“……”
施仇翻了好大一個白眼,閉目不再看她那副慫包模樣,恨得牙根癢癢,心道:怎麽認識這麽不長心的家夥?
堂堂神君費了牛勁才自己的腳從冰裏□□,掙紮間袖中三枚鏽跡斑斑的銅錢掉了出去,正好是一卦象。
上邪忽然“啊”了一聲,吓了施仇一跳,急忙上前查看,還以為她腳受傷了,确認無事後怒道:“好好的,鬼嚎什麽?”
上邪彎腰撿起三枚紋案怪異的銅錢,稀奇道:“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說這副銅錢怪異是因為其和尋常銅錢不一樣,沒有方孔,若是仔細看,每一次擲出,銅錢上都會浮現不一樣的紋路,暗示命途明滅,乃是淮南老祖送給她的小玩意。
施仇素來看不懂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只關心一件事情,“吉兇?”
上邪:“尚可,死不了。”
施仇揉了揉眉心,“……你上次說這話的時候,我花了三天三夜把你從死人堆裏刨出來。”
上邪:“啊?是嗎?這次是真的,你信我。”
施仇:“呵呵!”
他怒拔夜色劍,反手一揮,攔腰砍斷了三裏竹林,暗眸中波濤洶湧,似乎在思索是就地将人捅死,還是看着她自個把自個作死,然後怒氣沖沖地摔袖離去。
上邪一陣肉疼,“……幹嘛砍竹子,我種了好久!”
翌日。
上邪在顧輕冰冷目光“押送”下和血麒麟走到了城門口,紅衣腰間系了三個酒袋,嘴裏啃着香噴噴的肉包子,沒半點神仙的矜持高貴,反倒一副凡夫俗子的糟粕樣。
一到城門口,就見華止和施仇一左一右站在門兩側,碧衣的那位搖扇淺笑是公子風雅,墨衣的那位抱劍而立是淩冽威嚴。
上邪瞅了兩人半天,嫌棄地擺手道:“去去去,蘇州城不缺看門的,哪涼快哪待着去!”
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便被包子噎住了,咳得面色通紅,幸虧一只大手暗運仙力幫她順氣,也不知哪個好心人,她剛欲開口道謝,沒想到一回頭就對上顧輕的墨眸,頓時又噎住了。
華止脾氣好,眉宇間盈着溫和的笑意,“我陪你去,若真九哥設的局,我也好周旋一二。”
他這人啊,永遠笑得清淺,像什麽都無法掀起他眼中的波瀾,讓人看不透。
上邪偷瞥了顧輕一眼,心想他這人也沒那般冷,扭頭對華止吼道:“別添亂,你九哥見了你恨不得掐死。”
華止一笑,“他見了你亦是。”
上邪擺了擺手,“沒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
施仇聞言火氣說上頭就上頭,吼道:“虧你還記得他上次都幹什麽!”
上邪心虛了,撇嘴道:“又不會死。”
越不臣看她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偏偏那混蛋是個幹實事的人,十萬仙家誰若是得罪了他,滿門盡滅、五馬分屍都算是下場好的,真的,死的下場算好的,但上邪偏是個永生不死的倒黴蛋。
施仇咬牙道:“你忘了當年他是怎麽折磨……”
上邪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邊低語道:“別哪壺不開提哪壺。”
施仇扯開她的手,氣得面色鐵青,兩眼血紅,怒極反笑,“好樣的,你就作死吧!”
顧輕聽着他們不着邊際的對話,心中有些猶疑,看向上邪的寒眸中多了一分擔憂,卻見那人笑着朝他眨了眨眼,沒心沒肺地朝城外的結界走去。
誰知,跨出結界的瞬間,她臉色白得幾乎像個死人,身影不穩地一晃,施仇和華止一左一右扶住了她。
上邪擺手示意無事,直起身後吹了口哨,踏雪行風兩匹蒼雲駒拖着一輛華麗的馬車自天際奔踏而來,停在城門口,“走吧!”
仙界的馬車極大,塞下十個人都沒問題,血麒麟負責駕車趕路,其餘四人各自在車中閉目修煉,呃,上邪除外。
她剛吃飽難免昏昏欲睡,前後左右搖了一圈,眼瞅着就要面朝地倒去,離她最近的顧輕急忙睜眼,一手托住她的下巴,上邪頭順勢一歪靠在他肩上,恍惚中嗅到一股好聞的梨花香,在白衣肩頭親昵地蹭了蹭,惹得顧輕整個人渾身一僵。
踏雪行風日行千裏,日落時分馬車身一震,兩匹蒼雲駒傳來驚恐的嘶鳴将上邪驚醒,她微微擡頭對上顧輕那雙水色寒眸,還沒睡夢中緩過神,車身猛烈一擺,幸虧顧輕長臂一揮,攔腰抱住了她,才沒摔得個狗吃屎。
上邪:“多……多謝!”
顧輕扶她坐好,當即收回手臂,臉色似乎比往常更冷。
上邪懵逼地看着他,“???”
為何覺得一覺睡醒,這人又生氣了。
她沒來得及細想,掀開車簾對血麒麟道:“怎麽回事?”
行走在雲端的馬車突然被一陣黑色飓風包圍,詭異的烏雲朝車身靠攏,雲中不知有什麽東西惹得踏雪行風嘶鳴不止,四周天暗如夜,宛如置身黑幕中。
上邪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深深地看向血麒麟,“不是讓你繞路,避開鐵圍山嗎?”
那人不鹹不淡道:“此路更快。”
上邪冷笑了一聲。
緊接着,飓風掀翻馬車,詭異的黑雲中幻化無數人手連人帶車往下拉。
上邪以神力凝聚出一把無形的劍,割開栓馬的缰繩,在馬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掌,“快跑,回衆神殿。”
沒了車身的負擔,踏雪行風奔跑得極快,轉眼沖出了飓風中心,衆人則伴随墜落的馬車朝下摔去,這鬼地方怨氣極重,壓制着他們的法力。上邪為神身,雖不受影響,可烏雲中驟然浮現數百張詭異的人臉,發出凄厲的慘叫聲,争相伸手去拉她,一息之間紅衣便被幽魂吞噬。
車中三人一驚,“上邪!”
紅衣再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身下軟軟的,萬丈高空摔下來竟一點都不疼,暗自竊喜之時耳畔便傳來一聲溫怒,“起來。”
她忽爾發現自己躺在一人身上,貌似被幽魂拖入烏雲時有人試圖将她拽出,倒反被她帶着從空中飛速墜落。
上邪對上那雙波瀾不驚的寒眸,急匆匆起身,慌亂間手不小心按到某人身下的部位,兩人皆是剎那間腦子一蒙,四目相對。
顧輕:“……”
上邪:“……”
紅衣吓得一蹦三尺高,飛快地退離白衣三丈遠,“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真的,你其實沒必要救我,我死不了的。”
顧輕倒是神色如常地起身拂了拂衣上的土,可通紅的耳根和袖中緊握的大拳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環視四周後盡量平靜道:“此為何地?”
往日清冷的聲音中摻了絲暗啞。
上邪看着四面沾染黑氣的迷霧,尴尬地咳了兩聲,“鐵圍山。”
顧輕微擰眉,“四絕境之一?”
迷霧中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兩人暗自戒備,卻見血麒麟從霧海中負手走出,幽幽笑道:“鐵圍山中,冥淵池下,死生之上,天道難行。”
這十六字說的是天地間最窮兇極惡的四地,據說連神仙入內都是有去無回。
上邪不以為然,不痛不癢道:“你果然又算計我。”
血麒麟未言,顧輕已持劍殺出,招招攻其命門,霧海中不時閃現淩冽的劍光,顯然是生氣了,畢竟拉着上邪蹚這渾水的是他。上邪原本還擔心他年紀輕修為淺,會不敵上古魔獸,後來想起自己偷東西被吊打的慘痛記憶,就看到血麒麟被某人一劍掀飛。
“那邊是誰?怎麽打起來了?”
上邪一怔,聽聲音不像是華止和施仇,莫不是這陰氣森森的鐵圍山還有生人?
十幾名仙家子弟越走越近從霧中現出真容,清一色的白衣金牡丹,只有為首的一身金絲華袍,佩翡翠玉腰帶,相貌平平無奇,就是那種扔到人群裏就認不出來的長相,大叫道:“是你!”
上邪太陽穴直突突,旁人記不住這人平庸的長相,可她記得,畢竟前些日子剛把人暴揍了一頓,扯着嘴角笑道:“顧二公子,真巧!”
有弟子提醒,“二公子,那邊動手的好像是少主。”
顧二三扭頭看過去,也是一陣懵圈,然後指着上邪,怒道:“先別管旁的,把她給我揍一頓再說。”
“顧二公子這樣不好吧,小公子好歹是衆神殿的神君,你這般可是以下犯上”,說話的不是顧二三那群随行的戊戌宮弟子,乃是從霧海中現身的另一路仙家子弟——冷岳峰葉氏仙門。
仗義出言的是領頭的一位青衣少年,劍眉修目,長得還有些稚嫩,但已見俊美不凡,渾身透着一股年輕人的朝氣,似是天生愛笑,笑容極暖。
顧二三:“元城,你一個剛得道成仙的小屁孩少管閑事。”
少年身後一個同樣身著青衣、眉目溫婉的女子淺笑開口,“二三,莫再鬧,長梧子老仙尊若是知道,定又會罰你。”
這位姑娘姿容清美,音色都格外動聽,僅一枚檀木簪挽發,不施粉黛,已是美人傾城。
顧二三臉色一黑,氣得直跳腳,像個孩子似的語氣尚有些委屈,“安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明明每次都是幫着我說話的。”
上邪懶得聽一旁毛頭小子吵架,反手一掌朝迷霧中打得熱火朝天的兩人而去,就聽噗的一聲,似有人吐了血。
吵得興起的一群人一愣,顧二三當即就炸了毛,“王八蛋,你敢偷襲我哥。”
上邪:“……”
顧輕拎着一個口吐鮮血的人從迷霧中冷冽走來,掃了他一眼,“閉嘴。”
上邪撓了撓頭,瞧了眼被捆仙繩綁住的血麒麟,“啧啧,看來我人品很差啊!”
這幾百年來,貌似仙界發生什麽事,屎盆子都會扣到她頭上。
顧輕冷冷盯着顧二三,語氣冷得都能結冰,“你怎麽在這裏?”
上邪一挑眉,頭次覺得顧輕對她的态度不算差的,平時和她說話的語氣簡直如沐春風。
顧二三低着頭,結結巴巴道:“我……我就……就随便逛逛……”
顧輕:“逛到鐵圍山來了?”
顧二三:“憑什麽老仙尊只許你下凡除魔,我也想歷練,也想封神……咦,等等,你剛才說這裏是哪兒?”
“鐵圍山啊”,上邪适時插話,笑得不懷好意,“北有高山,延綿百裏,入之如牢,銅牆鐵壁。”
有仙家子弟哆嗦道:“你說的是那個‘生靈莫入,有死無生’的鐵圍山?”
上邪微笑着點了點頭,衆人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看向四面迷霧,頓時冷汗直流。
上邪:“說說吧,你們怎麽進來的?”
鐵圍山四面銅牆鐵壁,根本沒有入口,除非和他們一樣從半空墜落,根本進不來。
青衣少年元城先開了口,還算鎮定沉穩,“不知道,我們明明在東荒圍獵魔獸,突然一陣大霧席卷而來,我們一直走便到了這裏。”
從東荒莫名其妙跑到了北荒的鐵圍山,真是倒黴到逆天!
上邪點頭看着他,“我記得你,出身凡間,難得的修仙奇才,飛升那日是不是沖撞了越不臣?”
何止是沖撞,差點打起來,若非葉氏仙門将其收為弟子,庇護有加,越不臣怎會輕易放過他,為此他沒少遭衆仙家訓斥。
元城面露難堪,不承認也不否認。
上邪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那天我喝多了睡得太死,沒接到消息,要不定和你一起揍他。”
元城眼睛一亮。
顧二三的情況和元城一行人差不多,心驚膽戰地警惕四周的濃霧,生怕一時撲出個什麽東西來,“我們現在怎麽辦?”
上邪席地而坐,擺弄着地上幾枚小石子,悠哉道:“等天黑。”
顧輕站在她身後,伸手輕拿掉一片落在她肩頭的樹葉,緩緩收回手,不動如山道:“為何?”
顧二三則驚恐地看着自家大哥那不經意流露的溫柔之舉,不住地眨眼睛。
上邪認真擺弄石頭,倒并未注意,“夜幕降,百鬼出,霧就散了。”
有膽小的仙家弟子驚呼道:“你說鬼?這世上怎麽可能有鬼?人死則魂散,乃天地之道。”
上邪一笑,“鐵圍山中萬鬼哭,森森迷霧食白骨,你不看那些仙界話本嗎?描寫得可詳細了。再者,你也說了,那是人死魂散,鐵圍山作為四絕境之一,怎麽可能會囚人間亡魂?”
“那是囚的是什麽?”
“也是鬼啊,不過是仙者亡魂,說不定在這兒,你還能看到某個曾經名震四海八荒的仙家呢!”
“……”
有人結巴道:“天黑霧散後,他們會做什麽?”
上邪:“覓食。”
衆人:“……”
上邪:“唔,不過鐵圍山中自古無生靈,所以他們往日裏頂多自相殘殺,吞噬彼此,但你們來了就不同了,定然十分可口!”
衆人:“……”
金烏西墜,陰陽互轉,最後一抹日光正在緩慢消失,冰冷的幽暗如一層幕布悄然籠罩群山。
躺在地上被顧輕揍得口鼻流血的血麒麟忽然陰森一笑,惹得衆人心底一毛,他緊盯着那襲烈火紅衣,“上邪,你猜這次你還能活着走出鐵圍山嗎?”
她翻了好大一個白眼。
顧輕一劍橫在他頸間,冷冷道:“你利用我。”
血麒麟笑得更大聲,有仰天狂笑之态,“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你和上邪兩百歲的時候真是太像了,簡直一個臭德行,目下無塵,光風霁月,我呸……天天拽得和天王老子似的又如何?終究沖動心軟,對看不慣的事情總是忍不住出手……”
顧輕未言,握劍的手緊了幾分。
上邪擺弄着石頭,出聲打斷了他的動作,閑适道:“沖動心軟有什麽不好的?對看不慣的事情便該大大出手,像個縮頭烏龜一般左右搖擺、畏頭畏尾,世間的糟粕事豈非更多?”
“你都當了八百年縮頭烏龜了,還好意思說這話?”
“我當縮頭烏龜和我看不慣這世道有什麽關系嗎?看不慣便是看不慣,我當年看不慣,如今依舊看不慣。”
上邪見顧輕握劍的手松了,亦是緩緩松了口氣,生怕這根正苗紅的戊戌宮少主被血麒麟忽悠得跑偏,對衆人道:“你們少和他說話,他腦子有病!”
元城卻抓住了兩人對話的關鍵,問道:“小公子,你以前來過鐵圍山?”
上邪眼角一抽,“呃,來過。”
元城頓時欣喜,“那你走出去了?”
上邪:“呃,出去了。”
少年元城似乎對她抱有一種盲目的自信,“如此說來鐵圍山并非有死無生的絕地,您定能帶我等出去。”
衆人乍喜後,又皆是一臉懷疑,“騙人吧,她一個仙界第一廢物怎麽可能來過鐵圍山?又怎麽可能出去?”
說話的是一名戊戌宮的弟子,顧輕一眼掃去,那人周身一寒,立馬低下頭噤聲。
此時天已全黑,果真如上邪所言,迷霧漸漸散去,山林中升起幽冥色的鬼火,衆人得見鐵圍山全貌,頓時驚恐得再發不出一言。
枯樹林中懸挂萬千白骨,山中無有黃土,皆是被血染成的紅沙,密密麻麻的烏鴉落在枝頭,眼放饑腸辘辘的綠光,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們,衆人一陣頭皮發麻,不知哪個飯桶一聲尖叫,上千黑烏鴉齊齊揮動翅膀,猛地飛向他們,一鴉咬一口頃刻間便能讓他們只剩白骨。
衆人剛要揮劍斬殺,卻見上邪方才擺弄的那幾枚石子發出一縷經文道光,形成結界,擋住了烏鴉群。
這次再沒人質疑上邪是否來過鐵圍山,她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朝顧輕擠眉弄眼地笑了笑,“鐵圍山極大,咱摔下來的地方極為不巧,竟是這片白骨鴉林。”
顧輕對她這副不正經的模樣司空見慣,但第一次好奇,這人每天到底在想些什麽,又到底經歷過什麽才能養成她這樣的性子。
他道:“出的去嗎?”
上邪:“信我,出的去。”
顧輕:“若是如此,離開後你便立即回蘇州城。”
上邪:“為何?”
顧輕:“你看過自己的臉沒有?”
上邪:“嗯?”
顧輕:“你的臉色和那滿樹白骨差不多。”
上邪:“……”
從她踏出蘇州城結界的那一刻,他便發現了,“反噬,那結界竟會反噬你。”
上邪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小聲嘟囔道:“不是反噬,是懲罰。”
“什麽?”
“我操”,她猛然上前一步,抓住顧輕的手腕,仿佛天塌下來般十萬火急,質問道:“那老子現在豈不是很醜?”
顧輕的臉色青黑交加,竟忍住沒一掌拍飛她,咬牙道:“松手。”
那位叫葉安禪的小姑娘幹咳了兩下,溫聲道:“小公子,不知你是否真有法子離開此地?”
上邪被顧輕吼得縮了縮脖子,丢人現眼地松了手,“也是,其他的事都不重要,生死是大事,總要解決的。”
“怎麽解決?”
“要麽生,要麽死。”
衆人:“……”
怪不得十萬仙家逢面就想掐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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