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斷袖

上邪打一出生就倒黴,怎麽說呢,就是喝口水都塞牙,爹不疼娘不愛的,仙界都調侃三歲封神的風光,甚少有人知道她的苦楚,細數下來對她好的且沒被她克死的真就那麽幾個人。

她昏迷前,腦子裏一直琢磨着顧輕那張清冷好看的側顏,想着又多了一個人。

衆神殿,後院廂房。

上邪剛朦胧睜開眼,一只肉嘟嘟的小爪子便拍在她臉上,小狐貍半趴半卧在她胸口,正龇牙咧嘴地瞪着她。

她原本想起身,奈何一動五髒六腑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只能幹躺着和小狐貍大眼瞪小眼,無奈道:“小祖宗,你又怎麽了?”

寒毒發作後的施仇暫時只能維持小狐貍的形态,兇巴巴的聲音也摻着一分少年稚嫩,“麒麟一族被滅關你屁事,居然強行驅動天罰為他們報仇,你知不知老子再晚去片刻就要給你收屍了!”

她在床上躺屍,百無賴聊道:“你又不是第一次給我幹這種事情了,淡定淡定。”

啪的一聲,小狐貍揚起粉嫩圓潤的小肉爪又拍在她臉上,“淡定個你奶奶!”

他個頭小,沒多少力氣,每次打臉都會把利爪藏起來,故而拍在上邪臉上跟撓癢癢一樣。

上邪:“啧啧,你說從小到大我也沒少教你禮數規矩,怎麽張口閉口這般粗魯?”

施仇:“我呸,明明是老子一口饅頭一口水把你養大的,你這條命是老子的,怎麽死什麽時候死老子說了算!”

南柏舟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藥,見人醒了,深深松口氣,“施仇,小邪剛醒,你莫鬧她。”

他從小把上邪當親弟弟對待,如今瞧着她在生死線上摸爬滾打一圈,心疼得紅了眼,自責道:“踏雪行風跑回衆神殿時,我就察覺不對,但被九殿下設絆子攔下,幸虧顧少主将你送了回來……這可怎麽辦?等神尊出關,看到你這副樣子……再知道你闖的那些禍,完了完了……”

上邪邊聽他唠叨,邊揉了揉眉心,她家大師兄樣樣都好,就是這碎碎念的毛病讓人一言難盡,急忙打斷道:“師兄,我渴了。”

南柏舟一怔,将手裏的藥碗怼到她跟前,又心疼又生氣道:“喝了,藥仙尊者特意給你送來的,讓你多活兩天。”

上邪眼角抽搐地盯着那黑得發亮的藥汁,“他怕是看我活得太舒坦,想送我一程吧!”

“……”

南柏舟想起藥仙尊者送藥過來時那燦爛的笑臉,不由一哆嗦,“總歸是仙藥,有益無害。你在涼山上降下天罰,雖手下留情沒劈死那群荒唐子弟,但廢了他們的仙基,這會兒十萬仙山的仙長正在九霄雲殿上聯名參你。實在不行,我去請神尊出關,我斷不會讓他們……”

“師兄”,上邪打斷了他,擡眸道:“你都不問我為何離開蘇州城?不怪我為何又闖下大禍嗎?”

南柏舟一嘆,大手落在她頭上,安撫道:“你是什麽脾氣,我哪裏不知道,若不是逼急,怎會出手?”

上邪低眉一笑,心中如注暖流,赴死般飲下那碗湯藥,差點被那股味道逼得暈厥過去,藥仙尊者那老家夥當真下了狠手,但調息間便恢複了體力,怕是摻了不少稀罕仙藥。

她掀開被子,勉強起身,“不用驚擾師尊,我去九霄雲殿,越不臣腦子裏想什麽我知道。”

“不行……”

“不必去了”,華止負手走入屋中,緩緩道:“顧輕已去九霄雲殿請罪,替你扛下來所有罪責,被罰雷鞭之刑三百,血麒麟一事已經暫時了結。”

“你說什麽?”

上邪身子沒好,剛邁出幾步,心口一疼險些讓她頭朝下栽去,幸虧華止扶住了她,嘴上不忘罵罵咧咧道:“那小屁孩逞什麽能?”

像她這種活了上千的神明,兩百歲不到的顧輕确實是個小屁孩。

華止被她氣笑了,打趣道:“你這條老命還是人家小屁孩救回來的。”

“……”

幹嘛哪壺不開提哪壺?

上邪:“越不臣就這麽算了?他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把我往死裏整。”

華止将她扶回床上,“他是不想算了,但中計誤入鐵圍山的弟子們也知道是他暗中搞的鬼,這事他也理虧,也不知是你人緣好,還是顧輕人緣好,今日仙殿上有半數多的仙家沒站到越不臣那一頭。”

上邪思索了一下自己在仙界雞飛蛋打的光輝事跡,實誠道:“顧輕人緣真好!”

華止輕笑,“确實。”

上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傷得重不重,雷鞭之刑聽說和五雷轟頂相比也差不到哪裏去。”

華止瞧着她緊握自己的手,對上她那雙擔憂的眸子,心中泛起一絲異樣,但還是和煦道:“傷到不是大礙,老仙尊聽說顧輕與糾纏在一起,氣得七竅生煙,顧輕剛挨了鞭刑,一回戊戌宮就被罰到思過堂長跪。”

上邪:“呃,那老家夥還是這般不待見我。”

像長梧子那般固執迂腐、恪守禮法的老仙家見到她就恨不得拿戒鞭抽,不知道還以為有什麽深仇大恨呢!

上邪怪鬧心的,皺眉道:“我去看看他。”

“不行。”

“不行。”

兩道聲音分別來自南柏舟和華止,倒是一直和顧輕不對付的施仇慵懶地貼着毛,沒說什麽。南柏舟自然是擔憂上邪的身體,華止則是不希望她再蹚渾水,明哲保身方是上策,兩人費了半天嘴皮子将人勸在屋中養傷,這才離開。

小狐貍體寒,鑽進上邪懷裏取暖,見她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撇嘴道:“你本就是因為他才會離開蘇州城,扯上後面一堆爛事,如今他扛了罪,也算是有始有終。”

上邪摸着小狐貍軟乎乎的腦袋,給他撓癢癢,擔憂依舊,“終究是個少年人,做事沖動,竟沒頭沒腦地沖上殿替罪。”

小狐貍斜了她一眼,“呵呵,這種糟心事你以前幹的少嗎?難道今日這情形換做你有更好的解決之法嗎?”

上邪語噎,“……”

小狐貍用爪子點了點右半邊脖子,示意她撓這邊,十分享受道:“我只是好奇,為什麽你選中顧輕?”

上邪一頓,随即一笑,“他的心還在,還看不慣這世道,還足夠出色,比我這千百年來見到過的人都出色,可光這些還遠遠不夠,他還需要比千百年甚至更久的光陰。”

施仇:“光陰?”

上邪:“對,那漫長的歲月會給他留下最刻骨銘心的閱歷,然後才不會再有任何弱點,才能做到鐵石心腸。”

施仇默默點頭,苦笑道:“也是,我們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她望向窗外,似有悲傷,“這世上總會不斷有人朝火海走去,或浴火重生,或就此泯滅,皆是天道。”

上邪老實待了不到半天,就偷偷摸摸溜出了衆神殿,像個慣犯盜賊般輕車熟路地潛入戊戌宮,不得不說戊戌宮太大了,瞎逛良久硬是找不到思過堂,她正準備抓個人來問問,就瞧見不遠處梨花樹下有名灰衣仙士在練劍,呃,不能說是練劍,而是手持一把木劍在瞎砍。

她一晃身,便穩穩當當坐在梨花樹上,朝樹下人扔了顆石子。

灰衣仙士捂着後腦勺東張西望,怒道:“誰啊?”

上邪一笑,又扔了顆石子捉弄他,“二公子往上看。”

這名倒黴的仙士正是顧二三,擡頭瞧見那雪白梨花樹上的紅衣時,原本氣鼓鼓的臉突然蔫了,低眉嘟囔道:“幹嘛總戲弄我?”

上邪瞧着稀奇,顧二公子向來心高氣傲、玩世不恭,是個沒事找事的混世魔王。上邪瞧着煩的時候,就收拾了他幾頓,但這人記吃不記打,揍了也白揍,壞脾氣根本改不過來,像今日這般息事寧人真是少見。

她從樹上一躍而下,調侃道:“怎麽今日這般好說話?”

顧二三背對着她,自顧自地揮劍,一臉活受委屈的模樣,沒好氣道:“你離我遠點。”

上邪倚在樹幹上,抱臂旁觀,悠閑道:“怎地?我又沒惹你?”

顧二三突然轉身,提劍上前,不知在哪裏受了氣,氣沖沖朝她吼道:“我問你,我的名字聽起來很蠢嗎?”

突然蹦出個這麽不着調的問題,上邪張嘴了嘴,幹巴巴地醞釀了半天,最終很不給力道:“确實不咋雅觀。”

顧二三聞言扔了木劍,破罐破摔地癱坐在地上,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抱怨道:“你說說同樣是人,一個娘胎裏生出來的,差別怎麽這麽大?我哥天賦好,修為高,劍道更是一絕,連長相氣度都是妥妥的仙界第一公子。而我法力低微,修為極差,就連樣貌,娘親也在肚子都偏心給了我哥,就連起名字,唉……老仙尊知道我擅自下凡誤闖鐵圍山,連罰都懶得罰我!”

上邪聽他倒了一肚子苦水,畢竟她也被罵廢物多年,還真有點惺惺相惜,蹩腳地安慰道:“其實,也許,大概你也沒那麽糟糕。”

顧二三睨了她一眼,“你安慰人的話真敷衍!人家都說衆神殿的小公子是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偏你還是個藏拙的,如今仙界第一廢物的名頭穩穩當當地落到了我頭上,我我我……”

哇的一聲,昔日橫行仙界的小霸王竟然毫無顧忌形象地哭了起來,想必回了仙界沒少受委屈,不對,可能自生下來就沒少遭白眼,畢竟自家兄長是那般齊于日月的存在,和人家一比簡直就是茅坑裏的臭石頭。

上邪頗有點感同身受,又被他哭嚎得腦殼疼,念了個封口咒糊過去,“閉嘴。”

顧二三淚眼婆娑地瞧着她,因為張不開口,只能委屈地嗚咽,上邪心中嘆道:終究還是個孩子。

她心中微動,從乾坤袖中翻了半天,終于從犄角旮旯掏出一把金燦燦的寶劍,笑嘻嘻地朝顧二三走去,吓得人家孩子一愣,手腳并用地往後躲。

顧二三心裏直罵娘:靠,我不就哭了一會兒嗎,她居然要殺人滅口!

上邪:“……”

她揉了揉眉心,将劍扔給顧二三,解了他的封口咒,“此劍名魚腸,你若能令其認主,它以後便是你的了。”

顧二三一驚,“上古十大名劍之一的魚腸?”

那是可遇不可求的神兵利器,說是撼天動地都不假。

上邪又扔給他一本劍譜,“看着練吧,都是圖譜,你若再學不會,我也沒轍……喂喂喂,你小心點,魚腸有靈,當心它一不高興切了你!”

半空中一把金色流光、紋路精致的寶劍神氣地立着,左躲右閃,怎麽也不肯讓顧二三碰到它,偶爾噹的一聲敲在他頭上,此劍不僅有脾氣,還脾氣格外大。

上邪聽着都肉疼,“那個啥,你先告訴我思過堂在哪兒?”

威嚴的聲音夾雜怒氣而來,“你為何在此?”

紅衣一回眸,目光恰和廊下仙風道骨的老仙尊長梧子撞到一起,那人頓時咆哮道:“上邪,你當我戊戌宮是你衆神殿的後院嗎?未經通報,說闖就闖?”

“呃……”

她心道,這火氣估計是還在惱怒她拱了他家那棵最清冷的白菜。

上邪難得誠誠懇懇道:“老仙尊,您聽我說……”

還沒說完,老仙尊大喝一聲,一掌襲來,上邪重傷未愈,在四周掌風的威壓之下竟動彈不得。

幸虧顧二三當即抛下魚腸劍,十分仗義地飛身護到上邪跟前,攔道:“仙尊息怒。”

“怎麽?你兄長和這荒唐貨厮混在一起,你也沾染了陋習不成?”

上邪眼角直抽,她這一身正氣,哪裏來得陋習?

忽然,仙界響起示警鐘聲,方才還亮堂的仙界上空蒙上了一層詭異的黑雲,黑氣翻湧不息,有吞吐日月之勢,諸天仙山一時暗如黑夜,宛如墜入魔窟。

有弟子慌張趕來,“仙尊不好了,冥淵池封印被破,池子裏的東西跑出來了!”

在場的聞言皆是一驚,冥淵池名列三界四絕境之一,與鐵圍山不同,它不在人間,而是在仙界,說白了是一池秋水,修為低者入池即化作血水而死,無人知此池多深,更不知池下有何物,只知自越氏登天帝之位,那方不大不小的池子就被用來關押十惡不赦的魔獸和犯了大錯的仙家,是座實打實的監牢,再有那池水古怪得很,生靈入內最晚十日必做血水,久而久之清池水化作血池,裏面的亡靈久不得出,比鐵圍山還邪乎些。

仙界上空的黑雲壓得越來越低,開始化作一縷縷黑煙攻擊仙士,偏生黑煙無形無相、擋無可擋,如附骨之疽般鑽入仙士體內,冥淵池中慘死的多為魔獸,黑煙中自帶魔氣,入仙者體內頃刻間便會入魔,殺戮之氣大增,眼紅如血,癫狂地開始互相殘殺。平日裏光鮮亮麗的仙界一時好不熱鬧,厮打聲和哀嚎聲不絕于耳。

老仙尊指着上邪,對顧二三道:“看住她,莫讓她趁火打劫,禍害我戊戌宮。”

上邪:“……”

她人品這麽差嗎?

轉眼,老仙尊又急匆匆吩咐身後的一衆弟子,“随本尊去冥淵池重布封印。”

顧二三嘴角抽搐地站在原地,望着老仙尊離去的背影,看了看上邪,又瞧了瞧“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自己,真不知道老人家怎麽想的。

空中的黑煙像是畏懼般絲毫不敢靠近上邪,而顧二三因此魚腸劍捉弄地圍着他,亦是沒有魔氣敢靠近。

顧二三糾結道:“那個,老仙尊年歲大了,難免脾氣沖,你要不過去幫幫他?”

上邪有多少能耐,他在鐵圍山是見識過的。

只見紅衣一臉悲催地扭頭瞧他,“你知不知道什麽叫重傷未愈?你家那仙尊方才要是真一掌拍過來,我保證吐你一臉血。”

顧二三:“……那你還敢闖戊戌宮?”

上邪:“顧輕在哪兒?”

顧二三一臉糾葛地盯着她,“你和我哥不會真有一腿吧?”

上邪:“……”

顧二三:“莫說老仙尊不會接受,就算是我,也斷不能接受受……受你和我哥那啥!”

上邪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指着自己,憤憤不平道:“……我看着很像斷袖嗎?”

顧二三挑眉瞧着眼前唇紅齒白、面若桃花的人,又看了看她騷包的紅衣,反問道:“難道不像嗎?”

上邪:“……”

轟的一聲,兩人順着聲音看去,不知是哪個倒黴仙家又走火入魔導致法力暴走,跟拆房子一樣。

顧二三忽然大驚,“不好,是思過堂!”

上邪一愣,就算身上有傷也比某人快一步,直朝出事的方向奔去,老遠就見一襲白衣周身萦繞着黑氣,墨發橫飛,仙力暴走得厲害,随便動動手指,對面的樓閣就轟然坍塌。不得不說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人物一旦發起瘋來,真不是一般的變态,他周圍百丈內只有一面牆還顫顫巍巍地立着,随時要倒的樣子。

上邪腳步一頓,“……”

她掂量了一些自己如今的武力值和走火入魔的某人相比,突然有種掉頭就跑的沖動,猶豫再三,還是輕喚道:“顧……顧輕……”

一個黑影瞬移到她跟前,與往日清冷之貌不同,如今的顧輕墨發披散在肩,蒼白的臉上萦繞着魔氣,墨玉般的眸海中有殷紅血光肆虐,挑眉一笑間竟生出七分邪佞。

上邪心道不好,當即被一只大手扼住咽喉,“顧……咳咳咳……顧輕你看清楚我是誰!”

神志不清的某人眼中閃過些許清明,上邪趁機反手施了個法決,迫使他松了手,還沒喘上兩口氣,就又被大力地掐住脖子,心裏恨不得将顧輕的十八輩祖宗都問候一遍,“你特麽的……唔……”

還沒罵完,顧輕便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按住她後腦勺,不容反抗地吻了過來,四唇緊貼堵住了她所有的話。

上邪瞳孔一縮,雙手敲打在他胸膛,怎麽掙紮也推不開,被吻得越來越喘不過氣來。

顧二三急匆匆趕來幫忙時,一進庭院先是看到滿院廢墟,緊接着就看到廢墟中央吻得正火熱的兩人,吓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後退了兩步,“靠靠靠,你們繼續。”

然後,噹的一聲關上了那扇搖搖欲墜的院門,幸虧顧輕只毀了樓閣和屋子,若是連院牆和院門都毀了,連個遮掩都沒有。

上邪艱難發聲,“你……別唔唔唔……走!”

發狂的顧輕似乎很喜歡舔咬她的唇,連身上暴走的仙力都有所收斂,一個勁地按着她親吻,像偷吃到蜜糖的孩子。

終于上邪在即将被吻窒息的前一刻手上猛然發力,啪的一聲,又羞又怒地打在顧輕的臉,可打完她就後悔了,本就走火入魔的某人一時間仙力暴走更為厲害,墨眸轉為貪戀暴怒的血紅色,如狼似虎地盯着她,一副生吞活剝的架勢。

她咽了口唾沫,秒慫道:“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緊接着一個天旋地轉,顧輕直接把她按在一塊坍塌的木門板上親吻,與上次過渡鬼氣的吻不同,這次唇齒相交,不斷深入,極為粗暴,上邪心中默默為自己的節操流淚。

“唔唔……顧輕你混蛋……啊……你咬哪兒呢?你摸哪兒呢?”

顧二三和魚腸一人一劍默默守在院門外,相視一眼,竟讓有種越聽聲音越精神抖擻的感覺。

廢墟中的顧輕一口咬在上邪的脖子上,硬是咬出血牙印才松口,然後伸出舌頭在傷口上打圈輕舔,一只手無意間按在她胸口上,原本神志不清的腦子忽然一懵。

上邪腦子也是一懵,那一剎連掙紮都忘了,臉紅了個通透,奮力去推壓在身上的人,“顧輕你……唔……”

嘴再度被封上,即便顧輕如今神志不清,也潛意識裏知道不能讓紅衣開口說話,因為她一說話,就讓人有想掐死她的沖動!

“唔唔……嗚嗚嗚……”

上邪慌亂推拒中摸到了白衣被血染濕的背,突然一呆,瞧着滿手鮮血,頓時想起這人被罰了雷鞭三百,重傷之下本就容易被魔氣侵體,如今這麽一鬧騰後背上的傷怕是都裂開了。

上邪胡作非為地活了千年,頭次有些于心不忍,想着顧輕身上的傷怎麽也算是替她受的,到底是一腳踹開他,眼睜睜瞧着他走火入魔而發狂,還是任他在自己身上為非作歹?

好在顧輕後來只是緊緊抱着她親吻,沒再做什麽越矩之事,上邪一時心軟,怕再掙紮令他傷上加傷,便輕輕摟住他,将他體內的魔氣一點點渡過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親了,死豬不怕開水疼,就當被人咬了一口,況且還是頂好看的人兒!

她這般想着,心裏舒服了些,運轉法力為他療傷,一個時辰之後漸漸發覺這吻似乎變了味道,顧輕吻得愈發溫柔纏綿,抱着她像是要揉進骨血裏一般,忽爾一聲低笑,道了句:“喜歡。”

上邪心一跳,驟然吓蒙了,只見身上的人目光柔和,絲毫沒有往日的清冷,貪婪地舔了舔她的唇,然後将頭埋入她頸間輕嗅,呼吸漸漸平緩,竟是睡着了。

上邪:“……”

紅衣走出庭院時,顧二三和魚腸劍還老實地守在門口,見人衣衫淩亂地出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紅腫的嘴唇和脖子上的牙印,滿臉八卦式的奸笑。

顧二三:“你放心,我什麽都不會說的!反正就算是斷袖,你也是被我哥壓的那個,我一點都不擔心,哈哈哈哈哈……”

上邪:“……”

之前那麽多次機會,為啥沒打死這玩意?

她咬牙切齒道:“進去照看他,雖然魔氣已消,但背上的傷口還需要換藥。”

上邪望了眼仙界上空,黑雲漸消,想必是老仙尊已經再度封印了冥淵池,畢竟是仙界數一數二的老頭子,能耐還是有的,仙界中稱得上“仙君”的不多,稱得上“仙尊”的僅此一個,可見德高望重、修為深厚。

她做賊心虛地一手捂着嘴唇,一手捂着脖子,匆忙離開戊戌宮,可不想待會兒和那老家夥來個“偶遇”。她發誓,這次絕不是自己拱了別人家的白菜,是那棵白菜拱了她!

整個仙界剛歷經了冥淵池之亂,到處都是走火入魔的仙家破壞的廢墟,一個個或是狼狽不堪,或是筋疲力盡地癱坐在地上,故而當上邪面色鐵青、衣衫不整地路過時,誰也沒注意到她,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衆神殿。

啪的一聲,上邪推門而入時,睡在床榻上的小狐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瞧她一副丢了魂的樣子,皺眉道:“你怎麽了?”

上邪一溜煙滾上床,卷起被子蓋上,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虛弱道:“讓我歇會兒。”

她元氣大傷尚未恢複,又是替某人渡魔氣,又是運功療傷的,這會兒累得沒半點精力,眨眼就昏睡了過去。

小狐貍跳到她肩頭,替她壓了壓被角,瞥見她脖子上的傷,目光一暗……

心中怒火越燒越旺,他就想知道,老子從小養到大的娃被誰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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