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醉酒
上邪自從在諸仙論道會鬧了一通,便被沈神尊禁足在房中反省,閉門思過對她而言簡直是家常便飯,悔不悔改就不知道了,反正她照例天天溜出去胡鬧。
阿一那呆子在後院開墾了塊菜地,赤腳踩在土地上,拎着鋤頭忙碌,大刀闊斧地種蘿蔔,他這人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能整日将自己弄得和黑碳一樣,半點都不像個九重天的神仙,倒是十分的接地氣。
紅衣幕天席地地躺在田間地頭,也不嫌髒,活脫脫一土地主,慵懶道:“阿一,天天吃蘿蔔,你不膩嗎?”
清秀的少年笑彎月牙眸,稚氣道:“不膩啊!”
上邪差點把土啃了,“可我膩啊!咱都吃了一千年的胡蘿蔔了!!你就不能換樣兒菜種!!!”
自從阿一來了衆神殿,上邪一天三頓蘿蔔宴,就算是滿漢全席、人間美味,吃了千年也要吐了。
一只雪白的小狐貍從牆上跳到田頭,優雅地走了兩步,周身泛起雲霧,漸漸變幻出一名墨衣的少年,露出一張俊美又娘氣的臉,正是施仇無疑。
他挑眉道:“幹嘛又欺負阿一?”
上邪翻了白眼,“滾滾滾,眼瞎就去治,離我遠點,擋着我曬太陽了!”
施仇盤腿坐在她身旁,拿起根蘿蔔苗放在嘴裏啃,“今日怎沒跑出去逍遙?莫不是真打算禁足思過,這可不是像你啊!”
上邪聞言嘴角一抽,想起昨日的荒唐事,難得老實巴交地沒怼回去。
施仇睨了她一眼,壞笑道:“莫不是又惹那姓顧的生氣了?”
上邪翻了個身,換了面曬太陽,“去去去,少消遣我。”
施仇:“呵,不足為奇,說說吧,又怎麽惹到那位仙界第一公子了?”
提起來上邪就一肚子氣,“哼,你說我好心好意送了他幾本雙修心法,不知感激就算了,居然叫我滾,你不知那裏面的春/宮圖畫得可細致了,那教一個惟妙惟肖,啧啧……”
施仇笑眯眯盯着她,竟有些陰森森的感覺,和善道:“他竟沒将你打出去,倒還當真待你極好。”
上邪:“……”
為啥覺得畫風有點詭異呢?
施仇拂了拂衣袖,從乾坤袖裏掏出件東西來,一本正經地支招道:“你送的禮不好,換成這件他定然極為歡喜。”
上邪:“啊?”
她接住施仇抛來的一串金鈴,那鈴铛做工委實精巧,浮雕着華麗的紋案,日光下金燦燦的,風一吹便響起悅耳的樂聲,确實漂亮極了。
上邪想了想顧輕那一身皎若雲間月的白裳,猶疑道:“這東西他會喜歡嗎?雖說好看,但瞧着不甚般配。”
施仇彎眉笑得邪氣,“肯定會,憑你那三寸不爛之舌,神尊大人那麽刁鑽的脾氣不是照樣被你哄得服服帖帖嗎?”
上邪尋思着确實如此,躍躍欲試道:“行吧,那我現在就去戊戌宮送給顧輕。”
她急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土,屁颠屁颠地往外跑,那沒出息的德性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施仇叮囑道:“記住,一定要親手給他系上,誠意最重要,不然他不原諒你可別怪我!”
紅衣□□而出,模糊的聲音傳回,“知道了。”
阿一從方才起就幹拿着鋤沒動,盯着那串金鈴左看右看,直到紅衣走了,才拍着光禿禿的腦袋道:“我想起來了,那金鈴不是月下閣封印的邪物嗎?”
施仇啃着蘿蔔,得意洋洋道:“哦,是啊,我去藥仙宮偷丹藥時路過月下閣,從月老那兒偷來的。”
阿一:“……”
施仇盯着上邪離開的方向,惬意道:“這下有熱鬧看喽!”
阿一莫名頭大,一板一眼道:“據古書中記載,那金鈴名為連理,是民間一名因愛生恨的巫族女子所鑄,為了試探偷情的丈夫是否還真心愛她,便施計讓丈夫在生辰當日親手為她系上金鈴。若是她丈夫還愛她,那鈴铛便會緊緊系在他腰間,發出悅耳的鈴聲。若是不愛,金鈴的繩子頃刻便會斷開,鈴身化作業火燒死負心之人……這……你……上邪……”
施仇還是頭次聽到這連理鈴的傳說,饒有興致道:“那後來呢?”
阿一:“啊,那巫族女子的丈夫被活生生燒死了,這……小邪她會不會出事?”
施仇抱臂大笑,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她可是神,又身負十方烈火,什麽業火能燒死她?”
阿一撓着光溜溜的腦袋,滿臉焦急,擔心道:“那也不行啊,被火燒一頓多疼!”
施仇嗤鼻道:“哼,便該讓她長長記性,省了天天給着魔了似的跟在那姓顧的屁股後面轉,淨丢人現眼,也不知那顧輕有什麽好!”
阿一:“……”
他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
戊戌宮中。
顧二三本來後院修煉上邪給他的那本劍譜,突然手中的魚腸劍像發了瘋般把他往外拽,一出院門就看見來尋顧輕的上邪被顏城子強拉到宮中梨花樹下喝酒。
顏城子闊氣地擺了一桌子酒,“喝!我跟你說,你今天要是不把我喝趴下了,休想見我家大外甥!”
他最近酒瘾上來了,十萬仙山的老友挨家挨戶地喝了一遍,不少仙家掌門至今都醉得不省人事,九霄雲殿上議事的仙家日日有缺勤的。
上邪:“……”
顧二三本想攔着,但以他的能耐而言真是太為難人了,被上邪和顏城子一人一腳踹到牆根去了。
一個時辰後,石桌前的紅衣一把揪住顏城子的衣領,一手将滿壇酒往他嘴裏灌,待酒壇空了後潇灑往身後一扔,與此同時顏城子砰的一聲四腳朝天地倒在地上。
偏生那罪魁禍首看向蹲在牆角的顧二三,開口問的第一句便是,“顧輕在哪兒?”
顧二三眼角抽搐不止,“……真不明白你這麽缺德的人,我舅舅怎麽就那般願意和你喝酒?”
上邪踹了地上爛醉如泥的人一腳,“啊?明明我和他一樣喝了十壇,他喝不下去了,我便幫幫他而已,不謝!”
說完,紅衣突然眼前一亮,好像看見了什麽,腳步略有虛浮地翻身上了一旁的走廊,沒正形地倚欄招手道:“顧輕顧輕,我在這兒!”
白衣仙君從遠處緩步走來,目不斜視地與她擦肩而過,當真清冷極了。
忽爾他腳步一頓,低眉瞧着扯住他衣袖不撒的手,醉醺醺的某人語氣多了幾分委屈和撒嬌,“顧輕顧輕,別假裝不認識我,你就看看我嘛!”
顏城子不知什麽時候又“活”了過來,猛然撲倒走廊中,一把抱住自家大外甥,“輕兒,來,陪舅舅喝一杯!”
顧輕面不改色,涼涼道:“你們兩個……”
那聲音中的寒意若有實質,一股寒冰從上邪和顏城子腳底慢慢向上爬,一副要冰封兩個酒鬼的架勢。
顏城子凍得一激靈,跳到顧輕背上嗷嗷直叫,“媽呀,媽呀……”
上邪:“……”
她覺得自己酒品真是太好啦!
顏城子瞅着是真喝多了,臉紅得猴屁股一樣,瘋瘋癫癫地咆哮道:“啊啊啊,大外甥,明明是這小混蛋惹你生氣,你冰封老子幹嘛?”
顧輕命令道:“下來。”
顏城子蔫蔫地從外甥背上溜下來,“你別生氣嘛!舅舅替你收拾她!”
一盞茶後,顏城子拉着顧輕和上邪圍坐在梨花樹下的石桌前,笑得像個活畜生,“二三,來來來,麻利點!給你哥和小神君倒酒,咱一杯泯恩仇……上邪你那是什麽表情,要是不喝,我就給我大外甥吹耳旁風,讓他把你轟出去!”
上邪用看智障的眼神瞪着他,“哦!”
那沒皮沒臉的酒鬼當真在顧輕耳邊吹了起來,白袖猛然一揮,險些把他打飛。
某人趴在地上,扶着腰直嚎:“哎呦喂,外甥,我還是不是你親舅啊!上邪你笑個毛線,給不給面子?喝不喝?”
上邪無奈地搖了搖頭,端起酒杯,“真是怕了你。”
顧輕微皺眉,想要攔卻被顏城子手疾眼快地制止住,小聲在他耳邊賊笑道:“別別別,我跟你講這小混蛋可不是號稱千杯不醉,那是真不醉,除非兩種情況,你就等着看好戲吧!”
顧輕回頭對上自家舅舅那賊亮的眼睛,已經估摸出他剛才是在裝醉,“什麽情況?”
顏城子摸了摸下巴,“唔,一種是心情不好,另一種是……”
噹的一聲,上邪一杯酒下肚,腦袋瞬間磕在石桌上。
顏城子豪邁地掐着腰,仰天大笑起來,“另一種是真喝醉!這可是萬年烈酒,我上次小酌一口就睡上了百年,啊哈哈哈哈哈……嗝……小混蛋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嗝……被我算計了吧!嗝嗝嗝……”
顧輕:“……”
顧二三:“……”
白衣連忙扶起上邪,拍了拍她的臉,擔憂道:“上邪,上邪……”
顏城子:“哈哈哈嗝……小混蛋遭報應了嗝……啊嗝嗝……”
好在上邪的酒量是真的好,萬年烈酒有不在話下,被晃悠了幾下居然睜開了眼。
顧輕松了口氣,“你怎麽樣?”
上邪自始至終都低眉盯着桌面,突然傻傻一樂,抱着石桌心疼道:“嗚嗚嗚,顧輕,你的臉怎麽變這麽大了?都不好看了!”
顧輕:“……”
顏城子狂笑不止,跟得了失心瘋一樣,“傻了傻了,哈哈啊嗝……嗝嗝……”
說起來,顏城子不虧是當神仙的人,居然因為打嗝太厲害,硬是将自己嗝暈了過去。
顧二三吓得急忙背起自家舅舅,“哥,我先去趟藥仙宮!”
顧輕揉了揉眉心,“等等。”
上邪正趴在石桌上淚流滿面,“嗚嗚,顧輕你和我說說話啊!醜了我也不嫌棄你!”
白衣大手一揮,打橫抱起對着石桌哭腔搶地的紅衣,嘆氣道:“我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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