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不知道的事

印漓聞聲蹙眉,連忙伸手把穆文芳拉到一邊。

在他們面前站着有四五個男人,都二十幾歲的模樣。領頭的就是穆文芳撞上的那個,穿着件波點襯衫,一頭藍色短發,手臂上還有一串紋身。他大概喝了些酒,兩個臉頰酡紅一片,但眼神還算清醒,屬于酒壯慫人膽的程度。

這是印漓的表哥,王旭。

“還真是你啊。”王旭笑着走過來,又掃了眼穆文芳,這次看清了穆文芳的模樣,王旭頓時眼睛一亮。

“呵呵,有你的啊。”王旭攬過印漓的肩膀,在印漓耳邊陰陽怪氣地說道。話裏的含義不言而喻。

印漓伸手擋開王旭的手,淡淡道:“我們該回去了。”

“站住。”王旭伸手攔住要走的印漓,倨傲地仰着頭:“嘿,你這态度什麽意思啊?屬白眼狼的吧你?”

“你喝多了。”印漓臉色冷淡,偏頭對穆文芳說道:“文芳你先回去,我陪他們聊會天。”

“別走啊。”王旭一個偏頭,他旁邊的一個男人就上前一步攔住了穆文芳。

印漓見狀連忙把穆文芳拉到身後,厲聲對王旭道:“你到底想幹嘛?耍酒瘋別跟女人跟前耍!”

“嘿,我操,長脾氣了是吧?”王旭說着,突然之間揮出一拳,印漓沒有防備,只來得及用手護住了頭。那一拳結結實實砸在印漓的小臂上,王旭接着踹出一腳,把印漓踢倒在地。

“印漓!”穆文芳尖叫出聲,怒火攻心拿起手裏的手機就用力砸向了王旭的腦袋。王旭喝得有點多,反應不夠靈敏,沒躲開。但這一下也沒把他砸成什麽樣,只是在他的怒火上澆了桶油而已。

“我xxx!”王旭怒罵一聲,轉身就要打穆文芳。

然而他的手還沒伸過去,就見旁邊從男洗手間出來一個少年,一腳給王旭踹翻了。他看上去跟印漓他們差不多大,一副簡練的朋克打扮,五官英俊,卻天生帶着股煞氣。

“操,打女人?你上輩子屬太監的吧?”少年皺着眉大罵。

王旭吃了一腳,急眼了:“都他媽愣着幹嘛,給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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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一方混戰。那少年也是個能打的,但雙拳難敵四手,眼看要落了下風。印漓忍痛站起來,把穆文芳推到角落,然後提起牆邊立着的金屬圓柱垃圾桶就朝着王旭那群人砸去。

印漓從沒打過群架,但是不代表他就是好欺負的。印漓的眼睛都充血了,他這一刻是真的想把王旭打死在這。

“印漓!”混戰中,印漓突然聽到了景榮的聲音,接着他就被人拉着手臂扯到一邊。印漓從混亂的思緒中回過神,看清的第一個畫面,就是景榮旋身一個掃腿過去,把沖過來的一個人給踢趴下了。

與此同時,白金漢宮的保安終于到場,把一場混戰平息了下來。

景榮伸手擦去印漓臉上因為垃圾桶倒過來染上的煙灰,手都是抖的:“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兒疼?”

“我沒事。”印漓呼吸急促,丢開一直抓在手裏的垃圾桶,才發現手背被劃開了一道口子,血染紅了印漓的手背,也染紅了景榮的眼。

景榮連忙拉着印漓到水池邊處理傷口,而這邊,跟保安一起過來的經理認出了朋克少年。

“哎喲,錢少!”那大堂經理點頭哈腰,連連賠笑:“錢少看這是報警呢,還是咱自己處理?”

“操。”錢勇用舌頭頂了頂被打破的嘴角,冷冷地看着被保安圍起來的幾人:“你們這他媽怎麽什麽人都往裏放啊?”

經理哪敢跟面前這位爺講理,只能做小伏低什麽罵都接着。這時候又見張新元拿着他們的包慌慌張張跑過來,迎上穆文芳的瞬間就咋呼開了:“我就上個廁所的功夫,你們這是怎麽了?”

“別提了。”穆文芳把摔爛的手機扔進包裏,又從包裏拿出一個藥瓶,邊往印漓那邊走邊對錢勇喊:“錢勇你開車來的嗎?”

穆文芳這話喊出來,錢勇跟景榮都詫異了。景榮有些不敢置信,但轉頭看去,還真是錢勇。景榮上輩子唯一的一個生死之交就是錢勇,他們本該在五年後才遇見的。

而錢勇看清了穆文芳,立刻‘操’了一句:“怎麽是你啊?”

穆文芳翻了個白眼:“別廢話了,開車沒?送我們去下醫院,算我欠你個人情。”

錢勇明顯不樂意,但看着印漓手背那少說四厘米的口子,錢勇咂了下舌,應了穆文芳的話:“開了,走吧。”

“印漓你先把藥吃了。”穆文芳把一片藥放印漓嘴裏,又接過張新元手裏的水給印漓喂進去,然後才對景榮說道:“景榮你背下他,等會緩過勁,他鐵定走不動。”

景榮自然沒有二話,一行人風風火火趕到了最近的醫院,穆文芳跟醫生交代了幾句話後,印漓這邊點滴就挂上了,人也睡了過去。印漓手上的傷口沒有縫針;一是傷口不深,二則是因為穆文芳跟醫生說的情況。

“什麽叫體質特殊?”急診病房外,四個人挨個坐在塑料椅上,景榮先開口問了。

穆文芳嘆了口氣,交代道:“印漓的疼痛閥值比常人低,通俗的來說,就是不耐疼。你們覺得打一針的感覺,在他身上,就像是把針尖放大了好幾倍的效果。我之前給他吃的藥就是止疼藥,看着吧,等他醒了,有他疼的。”

錢勇聽得驚奇瞪眼:“還有這種病啊。”

張新元卻有些愧疚:“怪不得他體檢的時候那麽怕抽血,我還笑話他來着……那他這還能有的治嗎?”

穆文芳搖搖頭,沒說話。

景榮捏緊了拳頭,心裏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他完全不知道印漓的這個體質。上一世他只覺得印漓有些嬌氣,很輕微的刺激就能讓印漓做出很大的反應,所以他一度很喜歡印漓的身體。有時候,印漓甚至會被他弄疼到暈過去,而他還樂在其中……

天吶,他都對印漓做了些什麽!

“嘿,你怎麽了?”穆文芳撞了下景榮的肩,擔心道:“你不會也受傷了吧?還有錢勇,你去讓醫生檢查一下。”

“啧,能有什麽事兒啊,我從小打大的。”錢勇不以為然,反而看向景榮:“哥們最後那一腳挺能耐,練過吧?”

景榮深呼吸了一口氣,勉強笑了笑:“嗯。我出去透透氣。”說完站起來走到外面去了。

張新元悄悄問穆文芳:“景榮這是怎麽了?”

穆文芳皺眉:“我怎麽知道。要不你去看看?”

張新元為難幹笑:“我這又不是知心姐姐。”

他們三個中,跟景榮玩最好的就是印漓了。他們知道景榮是心裏難受了,可這又不是什麽生死大病,勸勸什麽的,就顯得矯情了。

錢勇這時候站了起來:“我也該走了,你們這是要留着過夜,還是給你們叫輛車啊?”

穆文芳笑了笑:“我們自己叫車就行了,今天謝謝你了。”

“甭客氣了。”錢勇走了兩步又退回來:“沒看上我吧?”

穆文芳:“……”

“沒看上就好。”錢勇笑了笑,大步朝外走了。

穆文芳:“……”

張新元嗅到了裏面的八卦味道,咧着嘴問穆文芳:“你倆……認識?”

穆文芳無力道:“姐今天的相親對象。”

張新元:“嘿喲——”

“閉嘴。”穆文芳打斷張新元的話:“沒八卦、沒隐私、沒好感、沒聯系。”

張新元:“……”

錢勇掏出車鑰匙,拐彎去停車場的時候,突然有個聲音從後面叫住了他。

“有煙嗎?”

錢勇回過頭,見景榮靠在牆邊,臉擋在陰影裏,看不太清楚。錢勇心中對景榮挺好奇的,想了想,掏出煙跟火機走過去,給景榮點燃了一支,自己又叼了一支。點火的時候,錢勇看到景榮的手背骨節上多了一片新的傷口,心想這哥們剛才肯定砸牆了。

兩個火星在黑暗中一閃一閃,飄白的煙霧萦繞了半饷,兩人才有了對話。

錢勇:“我叫錢勇。”

景榮:“景榮。”

錢勇:“你身手不錯,都練過什麽?”

景榮:“我爸是特種兵退伍,跟他瞎學了一些。”

錢勇:“操,特種兵!牛逼啊!”

景榮笑了兩聲:“今天謝謝你了。”

錢勇站直了身體:“謝什麽啊,我總不能見那孫子打女人不是?我先走了,有機會跟你比劃兩招啊。”

景榮:“行,再見。”

錢勇:“再見。”

錢勇的路虎在景榮跟前呼嘯而去。景榮看着車尾燈消失的方向,吐出最後一口煙圈,在牆上按滅了煙蒂。

上一世他是個混蛋,那是改變不了的,但是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景榮在花園噴泉裏洗了手,才又回到了急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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