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兩人的惡夢

印漓做了個夢,夢見的畫面零零碎碎的,活色生香。但是,并非是愉悅的。

那是個奢華的歐式卧室,極寬敞,地面鋪着長絨地毯。卧室中的床是圓形的,很大,鋪着厚厚的柔軟被褥。而在被褥之中,是長大後的印漓。

印漓無法看出那個‘自己’具體是多大歲數,但他看得出‘自己’狀态很不好。‘自己’的腳上拴着一條細長的精致鐵鏈,鐵鏈的盡頭在床腳的地上,随着‘自己’的走動而伸縮,但是走到門邊就是極限了。

接着畫面一轉,床上的人變成了兩個,赤裸的身體交疊着,喘息汗水交織着,那樣親密的事情,印漓卻只看到了痛苦。他看到‘自己’在哭,眼中的眷戀在一點點被磨滅,絕望和心灰意冷慢慢爬上他的雙眼。然後畫面再次一變,印漓看到了那個占有他的人的面孔——景榮。

成熟的景榮,看上去更加帥氣迷人,但眉目間沒有印漓熟悉的溫柔和憨厚,只有狠厲和冷漠。那樣的景榮如同一頭狼,而‘自己’是他口中無法逃脫的獵物。

“印漓、印漓……”

印漓朦朦胧胧睜開眼,一眼就看到景榮離自己不到咫尺的臉。

“啊!”印漓突然伸手推開景榮,整個人往床角縮了去,他看着景榮的眼神是驚恐的,這瞬間他無法分辨夢境與現實中的景榮。

景榮被推開之後也愣住了,接着他看到了印漓驚恐慌亂的表情,景榮一瞬以為自己又被拖回了上一世。但很快景榮就冷靜了下來,他強迫自己挂起笑容,用茫然的語氣對印漓說道:“印漓,你怎麽了?”

印漓沉默着,他警惕地打量着景榮,似乎在衡量眼前的人是不是夢裏那個冷酷的人。過了好一會後,印漓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下來,他長出了一口氣,扶額虛弱地說道:“沒什麽,我……做了個惡夢。”

景榮心頭一跳,佯裝鎮定道:“什麽惡夢?”

“是我和……”印漓正要開口,卻突然記起夢中景榮跟‘自己’做的那檔子事。眨眼間,恐懼消散,羞恥染紅了印漓的臉,連耳尖都冒着緋色。印漓慌張地下了床,背對着景榮邊換衣裳邊說道:“沒什麽,就是個吓人的惡夢,夢到什麽我都忘了。今天不是要抓野兔嗎?我們什麽時候去?”

景榮見印漓模樣,心中雖然有猜測,但是卻不希望也害怕那是真的。景榮不敢主動去揭開那層猙獰的傷疤,見印漓跳過那個夢,便笑了笑說道:“這會才早上六點,錢勇跟張新元都還沒起來。我要去跑步,你去嗎?”

印漓點頭:“好啊,去哪兒跑?”

“圍着林場跑。”景榮又從一邊書桌拿過一個裝着嶄新洗漱用具的盆子:“先去洗漱吧,這些都是新的,給你存在這兒,以後你來了也好用。”

“成。”印漓開心地笑了起來,接過盆子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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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林場空氣仿佛都是清甜的,站在院子裏就能聽得到林子裏的鳥叫聲,三三兩兩嬉戲着,聲音卻在林子裏傳出很遠。

景榮給印漓從壓水井壓了盆水,印漓摸了下就縮回了手,十分詫異:“好冰。夏天也這溫度?”

“差不多吧,這個壓水井抽的是地下水,有時候還能壓上來幾只小蝦米。”

“哈哈,真棒。”印漓笑了起來,洗漱後,就跟着景榮去跑步。

印漓的體力不算差,但卻沒能堅持下來一圈。特別是旁邊還有個大氣都沒怎麽喘的人,印漓的挫敗感就格外明顯:“你體力就這麽練出來的?”

“嗯,每天都要跑上五圈,跟我爸一起。不過這些天他有生意,今天也是一早就走了。”景榮拉着印漓在一邊樹腳的大石頭上坐下,看着印漓笑:“很累?”

“還好,你腰怎麽樣?”印漓看了眼景榮的腰。

景榮撩起衣裳,給印漓看那縫着線的傷口:“愈合得還行。”

“得留老大個疤吧。”印漓皺着眉,然後伸手給景榮的衣裳放下來,眼不見為淨:“你以後見着王旭繞着點,他那個人可記仇了,而且認識的混混也多。你傻兮兮的,別哪天被他堵着就慘了。”

景榮咧着嘴笑:“嗯,我會小心的。歇會就回去吧,昨晚的芋圓還有很多,回去熱熱當早點吃。喜歡吃油炸鬼嗎?喜歡我給你做。”

“超愛啊!”印漓眼睛都亮了,連忙站起來:“走吧走吧,快回去。你真會做啊?”

“嗯,你想吃的,我都能做。”

“真的假的?”

“待會你就知道了。”

景榮果然沒說謊,這天印漓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在山上抓到野兔。不過美味的東西也吃得不少,走的時候,薛母還給他們一人裝了一口袋新鮮果子。

景榮送他們到林場門口。錢勇趴在車窗上輕聲問景榮:“景叔又出去談生意了,會不會把合同簽了?”

“不會。”景榮很是篤定:“合同簽之前,我爸肯定會告訴我媽。你跟我爸談怎麽樣了?”

“談了些現在的市場什麽的。我哪兒懂那些啊,就拿我聽別人說的跟景叔聊了聊,後邊都聊回部隊去了。”錢勇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嘀咕道:“景叔還立過功呢,真厲害。”

景榮笑了笑:“之後有情況我再聯系你,到時候就多幫忙一下。”

“沒問題。那我走了啊。”

“嗯。再見。”景榮又跟張新元和印漓道了別,目送車子離開林場。

他們一走,景榮的笑容就消失了——今天整天萦繞在他腦海裏的不是張軍的那個合同,而是印漓的那個夢。景榮完全能肯定印漓夢到了什麽,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就像他死而複生回到過去一樣,他無法解釋印漓的夢。

景榮只是害怕,他怕印漓把上輩子經歷過的那些不堪都記起來了,他怕印漓會記起景榮是個混蛋。

景榮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才讓自己平靜下來——反正無論印漓會不會記起來,他這輩子都不會放手的。

晚上九點,景父帶着一身酒氣回來了。

薛母皺着眉盯着他,景父在原地打了一套拳以證明自己真的一點沒醉。

景榮見景父這興奮狀态,心裏就有了譜——那單子大概是已經敲定了。

薛母斜了景父一眼,讓他說說到底在樂什麽。景父把來龍去脈一說,果然是張軍提出的長期的供應合同。張軍給出的價格比市場價高出一成,說是具體合同公司律師還在弄,要下周三才能正式簽約。

薛母聽了也高興:“這可真是大喜事!那我們是不是就再招回之前的那些工人?供應時間有規定嗎?”

“不急,那些都還得等具體的合同出來。”景父伸手擁住薛母,露出一個難得的燦爛笑容:“映雪,這麽多年,苦了你了。”

“苦什麽呀,我心裏高興着呢。”薛母也飽了抱景父,笑道:“下周簽合同的時候在哪兒簽呢?對方公司?”

“不一定,那個張總好像又要急着走,說不定會在機場簽也有可能。”景父聳聳肩。

“爸,那天我跟你一起吧。”景榮神采飛揚,似乎也被這歡快的氣氛感染了:“這可是咱家的大事,而且是最大的一筆單子了吧?我也想跟着去看看。”

景父點點頭:“嗯,去吧,你也快二十了,是該接觸接觸這些生意上的事情。不過你不能像上次……總之那些老總得捧着他們,有時候會有些憋屈,你收斂點脾氣。”

“嗯。”景榮笑得更開心了:“我都明白。”

景父點頭:“我看你也懂事些了。今天來那些孩子都是好孩子,跟你以前玩一起的混混都不一樣。這樣很好。”

景榮依舊笑着。

薛母卻伸出手指戳了景父的腦門一下:“還說沒醉呢,平時哪兒那麽多廢話。真是的。景榮,去倒杯水來,你也早點休息。世天這個模樣,明早指定爬不起來。明天就辛苦你了,園子裏最後點菜要快摘了賣才行。”

“媽,你放心,我明天一個人也能成。我去倒水,讓爸好好休息吧。”景榮說着就往廚房去了。

景榮心頭已經興奮難耐——雖然可能揪不出幕後的人,但只要景家躲過這個陷阱,一定會過上比上輩子更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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