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發明
逐晨懷着一顆碎了的心,過去拿起被套,準備做幾床被子。
她從五娘那裏拿到挑揀好的絨毛,用麻袋裝着扛在肩上,一手拎起水桶,讓小師弟送她去河邊。
二人來到河邊時,天色已經昏暗了。
風長吟用木柴起了個火堆,周圍才好歹有些光線。
逐晨打好水,準備把絨毛倒進去。風長吟一直旁觀,此時忍不住道:“師姐,你這樣洗,絨毛不會撈不起來嗎?而且洗不幹淨吧?髒東西都沉底下了。”
逐晨笑說:“絨毛這麽輕,就算泡了水也不至于撈不起來啊。”
風長吟欲言又止,心裏覺得有異樣。在她又一次擡起手的時候,還是打斷了她:“可這水桶是神物啊。”
逐晨手一抖,心虛問道:“你砸了?”
風長吟歪過腦袋說:“我沒咋,我挺好。”
逐晨:“……”
逐晨說:“那你怎麽知道它是神物?”
“我喝水了呀!”風長吟用手捧起水,讓逐晨看,“我試過了,用這個木桶打過的水,都會變得特別幹淨,沒有異味,還帶着一絲山泉的清甜。聽聞鳳凰栖息過的梧桐木是有這樣的功效,就不知道師姐你這是什麽木頭。”
逐晨被他這一問,腦袋裏嗡嗡作響,像是有一百零八道雷在劈。
風長吟放聲笑道:“這世上當然不可能有梧桐木,連鳳凰都沒有了,所以我才覺得這木桶厲害。可是它的水真的好好喝啊,我要是鳳凰,我也會喜歡梧桐枝上的露水。”
逐晨張了張嘴,頭皮發麻地點開系統重新查看了一遍。
文字對這木桶的描述依舊只有簡短的一句話:“一個無法損壞的木桶。”
逐晨當時也沒深想,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是啊,什麽木頭無法損壞呢?系統為什麽敢大言不慚地用上這個形容詞?
這特麽就是真的梧桐木啊!
逐晨想起自己曾經對它的暴力打摔就無比心痛,怎麽能那麽草率?
她趕緊抱起木桶全面檢查了一遍,确認它并沒有因為自己的對待而出現一絲裂縫後,才大大松了口氣。
風長吟瞪大的眼睛在黑暗裏尤為明顯,他驚道:“師姐你不知道啊?!”
逐晨委屈地“嗯”了一聲。
這難道就是貧窮的後遺症嗎,就算把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貝放在她面前,她也可以視而不見。
她對不起這木桶,對不起基建系統。
她怎麽那麽貧窮?
風長吟對她突如其來的悲傷感到不解,小聲問道:“師姐,那這東西你是從哪裏找來的呀?”
逐晨說:“一早上醒來,它就出現在我的床頭。夢裏的同志跟我說,這是一個砸不壞的木桶。我沒想到,原來是這麽個意思。”
風長吟不信她胡謅,笑了兩聲,倒沒追問。
修仙界裏有機緣的多了去了,本來好多事情就是說不清的。
風長吟問:“那現在怎麽洗啊師姐?要不我再去給你搬個木盆?”
逐晨拎着絨毛的麻袋想了想,抓出一部分絨毛,放在孔洞稀疏的麻布袋裏,一起浸泡下去。
她用手在裏頭攪了攪,把絨毛全部打濕,然後靜置數秒。
片刻後,等她再把袋子拎起來,果然就見水桶底下沉了不少污穢泥沙。
逐晨快要感動哭了。
這是什麽全自動高級洗衣機,不添加洗滌劑還不傷手,愛了愛了。
這一定是社會主義對她的關照,逐晨也沒什麽別的好想的,發誓以後一定好好對這水桶。
風長吟見她找到了方法,驚嘆道:“師姐你好聰明啊。”
“不要誇我!”逐晨溫柔撫摸着木頭,“誇它!”
風長吟:“……”師姐瘋得好奇怪。這是又要開始了嗎?
逐晨本來還以為,清洗絨毛會是一件大工程,畢竟他們手頭上沒有大型的清洗器具,而絨毛又比較多。結果有了梧桐木,攪攪再撈起來,兩人很快就獲得了一麻袋潔淨無污的絨毛。
回去之前,逐晨好好把木桶清洗了一遍,還用布給它擦得幹幹淨淨,然後抱在懷裏,美滋滋地帶回家。
風長吟學着她常說的那句話,難以平靜道:“……不至于吧,沒有必要。”
“你不懂。”逐晨小聲說,“這是你師姐最值錢的東西了。”
風長吟艱澀:“那你出門的時候總不能帶着它,它只是一個木桶啊!”
“木桶怎麽了?”逐晨不滿斥道,“這世上的大能修士,哪個不是特立獨行?不要太在乎他人目光,那樣只會妨礙自我修行。”
風長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讷讷點頭。
回到住所後,逐晨的發明創造力得到了完美的開發。
她把瀝幹水的絨毛倒進一個大盆裏,拉着風長吟說:“師弟,又要辛苦你了。”
風長吟:“你講。”
逐晨:“禦風術你擅長吧,朝裏面吹風,慢慢地吹,柔柔地吹,把絨毛風幹,今晚咱們就能睡上被子了!”
風長吟受她鼓動,幹勁十足,點頭道:“好!”
逐晨:“最好是暖風,你懂什麽叫暖風嗎?”
風長吟意會道:“我懂。”
這一次,師姐弟的默契,難得地承受住了命運的考驗。
那邊,張識文端着一個木碗,小步走過來,招呼道:“仙君,喝點粥吧。”
逐晨當然是不需要吃飯的,她知道這些米對百姓來說很珍貴,有點不好意思跟他們搶吃的。
正準備拒絕,臘肉的香味順着熱氣飄了過來,勾起逐晨胃裏蠢蠢欲動的饞蟲,讓她的口水差點流了下來。
受過中華美食幾十年熏陶的人,在這一方面,就特別抵抗不了誘惑。何況她真的已經很久很久沒吃過一頓正經飯了。
逐晨吸了口氣,十動然拒地說:“……不了,你們吃吧。”
張識文見她眼神裏寫滿了掙紮,好笑,又有點心疼。想想仙君年紀本來就不大,他目光慈愛地勸道:“您吃吧,我們都吃過了。小仙君買了好些米過來,我們夠吃的。”
逐晨想想也是,風不夜還送了她三顆魔獸內丹呢,糧食問題應該是暫時解決了的。
她又看了眼臘肉粥,這一看就挪不開眼了,罪惡的手不自覺地伸出去,将它端了過來:“那我就不客氣了。”
張識文笑了起來,欣慰道:“诶!不夠還有,您盡管吃。今晚這粥真是煮得特別好喝,多虧了仙君的仙泉。”
他又端了一碗,趕緊給風長吟送過去。
風長吟見逐晨在吃,也兩手端過,沖張識文笑了笑。
逐晨輕輕抿了一口,不知道是太久沒吃好東西了,還是這粥真的那麽好喝,入口的一剎那,有種白光直沖天靈蓋的感覺。
粘稠的米粥,帶着臘肉的鹹香,豬油的濃香,還有一絲隐隐約約的,甘冽的清甜,在口腔裏交彙成一種極其和諧的味道。
米粒炖得入口即化,絲毫沒有存放許久的劣質米的那種黴腐味。
逐晨明白了,應該是梧桐木泡過的水,将食材裏不新鮮的味道給掩蓋了過去,所以才會這樣好喝。
思及此,逐晨對那木桶的喜愛,又上升了一個檔次。
這可不比那些傳國玉玺好多了嗎?!
逐晨正慢慢品味享受時,張識文再次端着一個碗過來。
她搖手拒絕:“夠了夠了,不用了。”
張識文說:“好,小人是想問,仙尊的要送過去嗎?這些是大家的一點心意。”
風不夜似乎向來不大喜歡這些東西的,因為留戀俗物,會有礙修為。逐晨想了想,說:“這樣,我給他端過去吧。”
張識文于是将碗遞給她。
逐晨三兩口喝完自己的,一抹嘴,朝着竹屋的方向跑過去。
以風不夜的耳力,他若想聽,沒有什麽能瞞得過他。
逐晨進去的時候,他已經睜開眼睛,只是屋內沒有點燈,輪廓顯得有點模糊。
逐晨推開門後,他手指一彈,将桌上的油燈給點亮。
燭火躍動,牆上的黑影跟着搖擺起來。
逐晨笑道:“師父,吃飯了。”
風不夜漆黑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線裏黑得透徹,如同望不盡的寒潭一樣深邃。他問道:“這就是你喜歡凡塵俗物的原因嗎?”
逐晨小步走進去:“師父不喜歡嗎?”
風不夜淡淡道:“你高興就好。”
這怎麽能行?
逐晨在他床邊蹲下,說:“可是我也想師父高興啊。”
風不夜睫毛幾不可查地顫了下,陰影蓋住了他的眼睛。他低垂着視線落在逐晨臉上,随後緩緩從她手中接過木碗。
逐晨看着他斜碗喝了一口,喉結滾動,然後評價道:“好喝。”
逐晨笑道:“那師父您慢慢喝,我先去幫幫師弟。”
風不夜:“好。”
夜裏時分,水井終于打好了,衆人一陣歡呼。又怕打擾到風不夜,将呼聲壓抑着,小聲慶祝。
木床也搭好了,一群壯漢合力将它擡進斑斓的巨殼裏。
即便是夜裏,沒有了陽光的照射,那幾個外殼依舊漂亮得晃眼。表面渡着一層同月華似的淺淺銀光,像被薄薄素紗籠罩。
屋子是好分配的,反正大家都熟識。
女人帶着孩子睡一間。男人比較多,随意睡兩間,
逐晨搬着那些快風幹了的羽毛回木屋了,準備再烘幹一點,就裝起來。風長吟正在和她研究怎麽将絨毛烤暖和。
月正當空,空地上一片溫暖歡欣,正在衆人放松地閑聊時,風不夜走了出來。
衆人見到他,立馬噤聲,周圍的喧嚣頓時清空,全将注意力投到他的身上。
風不夜靜靜朝他們走來,張識文低聲道:“仙尊,兩位仙君方才回屋了。”
風不夜點了點頭,将碗遞過去。
張識文忙兩手結過。
風不夜也有些不自在,因為他不善與這些人交流,目光轉到了水井處,他随口問了一句:“打好了?”
張識文說:“是。打得不算深,但已經能蓄水了。”
風不夜看見了水井邊上的名字,略有一絲不解,又看了下五口井的方位,以為逐晨是想以水為引,借星宿之力,弄個防禦的陣法出來。
可她的修為其實還不到這種境界,連普通的陣法也擺的不是太好。
風不夜沒有多想,捏決結印,幹脆就以中間的應龍為陣眼,替逐晨擺了個五方法陣。
衆人只看見數道不同色彩的光芒從四面飄了出來,最後與中間那道橙黃色的光柱交融在一起。
風聲順着光的方向開始呼嘯,連月色也跟着扭曲,仿佛這片光幕築造了一個隔絕于外的世界。
很快,所有的異象都化作光點飄散下來,四周重歸平靜,如同一切都未發生。
衆人被這仙術震得呆滞,久久無法回神。
風不夜溫和地說:“以後若遇了危險,就到這裏面來。”
張識文見多識廣一點,下意識地應道:“是,多謝仙尊庇護!”
風不夜不再多說,轉道過去看兩位徒弟。
他推開木門,屋裏一陣絨毛飛舞,風長吟和逐晨跟瘋了一樣躺在木床上翻滾,笑得好大聲,是以都沒聽見外面的動靜。
風不夜:“??”
……這兩個是他徒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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