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興嶺采藥行
群山疊障,山巒疊翠,林海蒼茫。
興嶺的秋季紅黃翠綠交錯,幾經蜿蜒的山谷,纏綿如少女巧手織出的七彩錦緞,這樣的自然風光也不叫人産生絲毫的審美疲勞。
一路行來,諸如玉竹、興安白頭翁、鹿蹄草、柳葉繡線菊等多樣草藥便采颉許多。
俊祎也親自動手過,舉着小鋤頭,小心地刨出草藥的根,聽着二師兄和其他夥計們指導他怎樣才能挖出完整的草藥,怎樣根據草藥的枝葉花莖去丈度草藥的根有多深,該如何下手,什麽地方容易長什麽樣的草藥,山林中什麽樣的地方不能輕易進入,怎樣去辨別野獸的足跡等等,俊祎真的受益頗多!
越往興嶺深處走,他們的步伐越慢,聽經驗老道的老手說這是一年中最後采藥的時節了,再晚一些,便是他們也不敢輕易入山。
夜晚搭了帳篷,升了篝火,幾人利落地做起了晚飯。起初幾人還顧忌着俊祎年紀小,輕易不叫他動手,久了使喚起來也就随意了。
俊祎拎了水回來,在一旁看着他們做飯。前幾天這時候他都喜滋滋地數着自己的戰利品,不過過了這麽些天,能采到的藥草也不過那幾樣,他過了那陣新鮮勁,閑時全都捧着一本書掩護着看《藥經》。
前幾日尋了個機會,俊祎偷偷進了空間在溪水裏好好地洗了個澡,又興沖沖地帶了幾株現世有而《藥經》中沒有記載的草藥進了空間。
他原本是打算自己也種上一種的,哪想到才說了這麽個想法,就得到了衆多草藥的嗤之以鼻。
“主人,這些東西在空間裏養不活喲。”
俊祎這倒奇了:“為什麽?”他以為據他觀察,空間裏種植草藥應該事半功倍才對啊。
小草藥甩了甩枝葉,“他們檔次太低了,在這裏只能當我們的肥料。”
俊祎吃了一驚。
他有些遲疑地道:“你們還能吃東西?”這麽久了,他可沒發現他身邊這群可愛的草藥們竟然有張嘴啊!
草藥們無法理解俊祎的驚訝,也沒有體會到它們的小主人心中因為想到食人花的‘嘴巴’而有些不寒而栗,只哼哼聲道:“再遠一點被老主人下了禁制了,我們的根須不能往外邊去。這裏就這麽點養分了,我們平時搶都搶不過,哪能分給它?”
俊祎這才了然。
那晚,朱建國特意又細細和俊祎囑咐了一遍,讓他千萬要聽話,不能擅自脫隊。按照往年的經驗,接下來的路就難走了,雖然之前小師弟的表現都可圈可點,可畢竟年紀小,這方面不能不耳提面命幾番。
俊祎都乖乖地答應了。
深山霧霭漸漸厚重了起來,能見度越來越低,就是白天也得打着探照燈,幾人腰上也都用繩子綁在一起,就怕哪個出些意外其他人卻注意不到。
一路上俊祎那小身板不知道跌了幾跤,不過每次都很快地爬了起來,就怕拖累了別人,他一聲不吭的,就是一直分心注意着他的朱建國都沒覺得異樣,直到晚上停下來紮營的時候,才發現小孩兒一雙腿膝蓋都已經血肉模糊了。
“明天我們歇一天。”看着小師弟的傷情,朱建國皺着眉道。其他幾人一聽,就露出了不滿的神情,不過掌櫃發話了,他們這些做手下吃薪水的人也不好說什麽。
俊祎擺擺手道:“二師兄,我沒事。”他站起來走了幾步,“真的,也就看着嚴重一點,其實一點事都沒有。”
他這顯然是強撐着了,行醫多年的朱建國還能看不出來?雖然這樣的傷在他們幾個身上真也算不上什麽,但是這麽小的孩子……他一想到這裏沒條件給小師弟把傷口除疤,待師父看見了,自己少不得一頓罵,就不由得嘆了口氣。
“大少爺,既然小娃都說沒事,你就別再延遲了,再拖一點,都不知道還能走幾裏路了。”夥計們見狀趕緊勸道,又見俊祎附和,朱建國也就點了頭。
飯後尋了個機會,俊祎躲到空間裏,感受到小主人受傷的小草藥們紛紛出聲了。
“主人流血了!”
“哎呀,主人快過來,我給你摸摸啊!”
在這些熱情的小草藥們的‘治療’下,俊祎這樣的小傷口不出一會兒也就好的差不多了。俊祎心想,果然是空間的老主人精心尋得種下的珍稀草藥啊,這效果可真不是蓋的!
就這麽走走停停,他們也總算收獲了些珍稀的藥材。
俊祎心心念念再遇到二師兄上次挖到的人參,這想法讓朱建國看出來了,大肆笑話了一陣,“那東西得靠機緣的,你當那是蘿蔔啊?”
俊祎窘迫地撓了撓頭。
霧霭深深,遠眺着,那種磅礴的氣概讓人也不禁心胸開闊起來。
俊祎慢慢習慣了這樣行走的疲憊,也不再和之前一樣,到了晚上就累得只管睡覺了。他有時也會從空間裏拿出紙筆,将所見所聞畫下來,有時就佯裝睡着,閉着眼睛和小草藥們閑話幾句再去看《藥經》。
一路重複着枯燥的尋藥、采藥的事情,也幸而夥計中有一人生性活潑,嘴上能遛馬,總說些好玩的事情,否則在一群悶蛋裏生活小半個月,縱使有空間裏的小活寶們,這一路走來俊祎也覺得抑郁了。
“你道奇不奇怪,那棺木一開,竟然發出一陣銀光,差點閃瞎我爺爺的眼……”
“喲,還能叫你爺爺挖到寶貝了?怎麽也沒見他發達了?”有人聽他胡謅,不由得大笑着取笑他,那夥計也不羞,趕蒼蠅似的叫他們滾一邊,自己樂津津地和俊祎天馬行空地說着,那誇張的說法,時不時也讓俊祎笑出聲來。
這天中午吃飯的時候,俊祎找了個借口往來時的路走了去。
這幾天他心裏躁動得厲害,仿佛有什麽東西一直在催促着他。特別是今天經過一個地方的時候,那種感覺就愈發強烈了,甚至胸口的胎記都隐隐在發熱,他掀開衣服看了,胸口的花苞顏色竟然鮮豔了不少,泛出微紅的光澤來。
俊祎實在忍不住騷動,這時候偷偷回到了那地方,朝着心裏隐隐指引的方向走去。
撥開幾乎淹沒了他的草樹,先前他還小心地護着自己不讓那些草葉割傷了,後來心髒狂跳地仿佛要跳出心口的悸動讓他實在忍不住了,加快腳步跌跌撞撞地狂奔了起來,臉上手上被樹葉的鋸齒割破了好幾處都沒顧得上。
一路狂奔,不知道一腳踩到了哪裏,一個打滑,整個人陡地在一個小坡上滾了下去。
“啊!”
仿佛只尖叫了一聲,俊祎撞到了什麽,停了下來。
他這才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一顆大樹攔了下來,才慌忙扶着樹站了起來。還好穿的衣服非常厚實,否則這一摔一撞還不得內出血?俊祎看看坡頭,又看看十幾米的長滿草樹看不清的坡下,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這才感受到胸口的熱度越高了。
近了。
俊祎心想,四處望了望,直到看見右下角一個黑洞洞的缺口,俊祎沉吟了半晌,才小心地朝那裏走去。
慣性驅使這快跑了幾步才到了,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個山洞,洞口前長滿了樹,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他又看了看四周,在心裏給自己打了會兒氣,才壯着膽子撥開草樹,走了進去。
山洞中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俊祎不由得就有些心跳加速,他咽了咽口水。想着自己這樣的症狀應該會有一個奇遇,他不願就這麽退怯了,咬咬牙,還是邁開步伐走了進去。
挂在胸口的探照燈開了,俊祎先打量了下洞內,挺深的,黑黑的感覺很冷,俊祎本就有些心驚膽戰,當燈光照到一處的時候,感覺有些異樣的俊祎又把燈光照了回去,這一看——
黑洞洞的骷髅眼也正盯住了他!
“啊!!”
俊祎吓得腿一軟,整個人就坐在了地上,直往後爬。
當摸到一雙仿佛是解放鞋的東西的時候,回頭就見一雙腳,俊祎這一吓非同小可!尖叫聲把感覺到有東西摸上腳也吓了一大跳的夥計差點吓尿了!
“哎喲我的娘欸!”
夥計大叫了一聲,燈光一照才發現吓自己的可不就是把大家夥吓得到處找的小家夥嘛!他驚喜地叫出聲,“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立刻又朝外頭高聲喊道:“掌櫃的!在這兒呢!找到了!這小子在這兒呢!”
俊祎知道來人是活生生的熟人,才算把跳到嗓子眼的心髒吞了回去。
他捂着胸口,擦了擦才發現自己滿臉濕,又是冷汗又是眼淚的,這下把自己也羞到了,趕緊趁着別人沒發現的時候把眼淚擦了幹淨。
“小九!”朱建國沒有一刻比現在想拜謝菩薩去,他沖上來抓住俊祎,仔細摸了摸筋骨,嘴上急問:“你沒事吧?啊?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啊!”說去解個急卻半天不見回來,就夠他們吓一頓了,找來了看到那明顯淩亂的腳步,更是擔心極了!
“對不起,二哥……”俊祎也知道自己這一次沖動了,這深山老林的,若是自己不見了,說不得二師兄會着急成什麽樣子呢,低着頭任着二師兄罵一頓。
而這光景,幾個夥計也都聚了過來,把這個山洞研究了一番。
山洞顯然已經廢棄很久,厚厚的積灰和遍布的蜘蛛網蟲蟻不說,但就一股屍臭的味道就叫人難以忍受了。
幾個大男人對着山洞裏三三兩兩的骷髅倒沒什麽感覺,他們常在興嶺走動,見到這樣的骷髅不是一次兩次了,這些骷髅大多是動蕩的那幾年躲到深山裏避難的人的屍身。
不過仔細找了一陣,推開一處縫隙,又見到了一個小洞裏一張石床上的骷髅,這下不免奇了。那身衣服和歪在頭發上的玉簪子可不尋常啊!
“嘿,這玩意倒是值錢了!”
夥計取了那發簪,細細端詳了一陣,喜不自禁地道。他把東西遞給了掌櫃,“掌櫃的,這下你可得好好請弟兄們吃一頓好酒了!”
朱建國拿過簪子一看,也奇了。
他們這些年沒少見這深山裏的死人,自然也少不得從那些骷髅的遺物裏順走些好東西。可這年代看着這麽遠的東西還真沒有。他心想着回頭把這東西給自己大師兄瞧瞧,也就小心地收好了。
俊祎看了看那骷髅,到底有這麽多陪着也就不那麽害怕了。他按捺住心裏的騷動,開始打量起這個小洞來。似乎是專門用于起居的,除了石床外,還有一個木桌子和一些零散的用品,俊祎眼尖地看到了一摞書。
那古樸的書樣,讓俊祎眼睛一亮。
“二哥,你看!”他跑上前把那堆蒙着厚厚的灰塵和蜘蛛網的書挖了出來,粗略翻了,竟發現是一些早就失傳的醫書,不由得大喜過望!
朱建國也激動得手都顫抖了,這東西可比他挖到十幾株人參還來得貴重啊!
兩兄弟頓時沉迷在了醫書中,夥計們看他二人的模樣,要不是怕時間晚了不好走路打斷了他們,都不知道要走了。
“等等!”俊祎正看到緊要處,他将手中的書遞給朱建國,“二哥你看,這上面寫着的,這個人是在這山洞裏守着一味草藥成熟,上面記錄了那藥材的樣子,不過看樣子這個人沒等到能采藥就死了。”
朱建國也專心看了起來,這古書上的字許多連他看着都有些吃力的,卻不知道自己這小師弟居然都看懂了。不過他此時沒心計較這些,而是仔細端詳上面畫着的草藥模樣,半天也看不出是什麽東西。
“這……看着倒像是動物,不像是草藥。”
朱建國皺着眉思索着,俊祎也湊過來看,雖然畫的有些粗糙,他還是認出來了。
“是赤珠狐草!”
他脫口而出,見二師兄疑惑地看着自己,才想起來這是《藥經》上記載着的草藥,現世早已失傳了!
他只好解釋道:“我也忘了我在哪裏見到過了,說是有一味草藥,可以結出紅色的果實,根莖長得像狐貍的模樣。”
一小夥計聽了,大笑道:“這什麽草藥我是沒見過,不過小娃兒你是不是武俠小說看多了?我也見過一味更神奇的,說是可以有七彩的顏色,百年可成妖精呢!”
朱建國也是失笑,他心想着可不就是這個理嗎,否則師父那裏的醫書他有哪本是沒看過的,哪裏有這拜師不足一年的小師弟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理?
俊祎見幾人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了,只能仗着自己此時的小年紀纏着二師兄一定要在周圍看看是不是有這味神奇的草藥,幾人拗不過他,只能派了兩人回去收拾了帳篷之類,在這山洞裏睡一晚,第二天再去看看。
翌日尋了一整天,也不見有任何收獲,得了這醫書的朱建國在興嶺也呆不下去了,利落地收拾了東西就往回走,也沒發現自己那不省心的小師弟又偷偷地消失了一陣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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