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在衆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男人突然沖進了雨幕裏。

沐一函下意識抓緊手裏的雨傘，往前走了兩步。

因為她看見，就在前方的水池裏，有一抹紅色的小小身影在掙紮！

那是一對從雨中跑進來的母子。

孩子的母親光顧着整理東西是否有遺漏，一時竟沒注意到孩子調皮的脫離了她的視線，跑去玩水。

濕滑的瓷磚，站不穩的步伐。

穆雲一眼就看出他即将掉進水去！

直到穆雲沖出去。

周圍瞬間所有的視線都聚集到他身上。

母親這才發現孩子不見，她驚呼一聲，慢半拍的跟跑過去。

穆雲跑得極快，幾乎整個人都融入了雨幕中。

只見他一個翻身直接越過圍欄，跳進水池中将孩子撈了上來。

短短十幾秒鐘，他用專業的手法催使孩子順利吐出呼吸道裏的積水，給他做心肺複蘇的同時，又讓氣喘籲籲的孩子母親抓緊打救護車。

不多一會兒，救護車來了。

等到一切恢複平靜時，雨也差不多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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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門口的客人逐漸散開。

撥雲見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沐一函等在一旁，直到千恩萬謝的母親和孩子搭上救護車離開。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

她皺起眉，盯着有些狼狽的穆雲。

他已經渾身濕透，濕漉漉的頭發一縷一縷的往下滴水，還有一些緊緊貼在他的臉頰。

她的目光下移到他微微握住的右手，眼尖的看見雨水其中摻雜了一些紅色。

“你受傷了？”

穆雲楞了一下，擡起從剛剛開始就有點刺痛的右手。

掌心向上。

手掌根在流血。

穆雲不在意的笑笑：“沒什麽大事，可能是太着急，沒注意被什麽挂到了。”

聽完，沐一函嘆了口氣往外走。

走之前讓他在商店的座位上稍等。

很快，她回來了。

手裏還拿着一個小小的塑料袋。

裏面裝着酒精和棉簽。

把消毒的工具在穆雲面前一一展開，沐一函說：“身為醫生，你總該知道小傷也要好好消消毒吧。”

她取出一個棉簽，沾上酒精。

向他晃了晃。

穆雲聽話的把手掌向上抻平。

沐一函一邊小心的将髒污擦掉，一邊問他：“為什麽？”

穆雲：“什麽為什麽？”

沐一函：“……為什麽想當個醫生？”

一根棉簽弄髒了，她又換了一根。

看着她微顫的長睫毛，和表示着不解輕輕抿起的唇角，穆雲思考了兩秒，道：“我想……大概是因為曾經被一位醫生拯救過，所以才想當一次試試看吧。”

沐一函：“只是這樣？”

穆雲：“只是這樣。”

她又沉默下來。

剛才的救人一幕其實并不少見，但她卻在看見他盡全力沖刺的一瞬間有些迷茫。

因為在她給他的設定裏，穆雲是個天才，做任何事都能處理的綽綽有餘，所以在他成為醫生的這條路上，沐一函沒有想太多。

只是劇情需要，他就成為了醫生。

但仔細想想，他究竟是為什麽呢？

真的沒有其他理由嗎？

現在的他，不是她筆下的冷冰冰的紙片人，而是一個她看得着摸得着的真實的人。

終于清理幹淨傷口，沐一函長舒一口氣，撕開一張創可貼的包裝，對準傷口貼了上去。

“好了，記得不要讓傷口碰水，創可貼每天換兩次。”

她想了想，索性把所有的創可貼都給了他。

沐一函微涼的指尖一觸即放。

穆雲摩挲着創可貼，倏地又道：“其實當醫生我也思考了很久。”

沐一函詫異：“思考了很久？”

穆雲笑着點頭，“是啊，在十五歲之前，我也曾對醫療行業一無所知，甚至沒有一點興趣可言，但孩子心性總是很奇怪的，不是嗎？”

“會因為別人一句誇贊堅持做一件事，會因為接受了什麽善意而對那個人心生向往。”

“我也一樣。”

這大約是他第一次和別人講起這個故事。

意外的，很普通。

但就是這麽普通的一次遭遇，讓他終于有了想去試試的欲/望。

沐一函這時才想到，她筆下的穆雲雖然是個天才，但他的前半生卻只是個平凡的、碌碌無為的天才。

只用把成績做到最好，成為別人眼中的聰明孩子。

卻一點自己的私人愛好興趣都沒有，活動比賽也是從來不參加。

從來沒有什麽能提起他要去做什麽的興趣。

直到一次意外，他擁有了一個被醫生全力拯救回來的性命。

因此，被這樣和死神搶奪生命的職業吸引住了。

……

下過雨後，太陽藏在天邊厚厚的雲朵下，整個天空都是湛藍色，純淨的讓人心情愉快。

穆雲和沐一函并肩在街上散步。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她和他就一直走到了一處公園裏。

規模不大，種了許多石榴樹。

在用漂亮石塊鋪成的路道邊，每隔不遠都會有一座長椅。

兩人就安靜的走過了一座、兩座、三座……

正在她思考要不要新開一個話題聊聊的時候，忽然發現前面的長椅上多了一坨不明生物。

灰撲撲的。

還在動。

沐一函眼睛倏地一亮。

——那不是貓嗎！！

她加快腳步，甚至小跑到那只貓咪的面前，小心翼翼的靠近過去。

看樣子是流浪貓沒錯。

但居然不怕人！

見她過來了，也只是懶洋洋的擡起小腦袋看了她一眼，然後又低下頭梳理自己的毛發。

沐一函有些驚奇：“穆醫生，你快看這貓，一點不怕人！的……”

她的聲音低下去。

她發現穆雲站的遠遠的。

他好像從看到貓開始就在原地沒有動過了。

沐一函大腦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穆醫生，難道……你怕貓？”

沐一函驚奇的看着一臉抗拒的穆雲。

後者一臉微笑的糾正：“不是怕，只是不喜歡。”

“真的嗎？”她不太信。

不過也不可能強迫他來和貓玩。

于是沐一函獨自一點點靠近長椅。

見它沒多大反應，又得寸進尺的坐到了它旁邊。

全身雪白只有尾巴是黑色的貓咪動作頓了頓。

然後轉過身。

在沐一函一臉“不會吧不會吧”的表情中鑽到了她的腿上。

被金黃色的眼瞳看着，感覺它好像在說。

“來吧，愚蠢的人類，我賞賜你服侍我的機會。”

于是沐一函嘗試rua了rua它的背部。

！！！

居然沒有反抗，見她停下來，還催促她似的喵了一聲。

沐一函一邊撸貓，一邊笑着向穆雲道：“好神奇哦！它好可愛！”

穆雲嗯了聲。

意味不明的目光在貓和她身上繞了一圈。

沐一函完全沒注意。

她的心思除了放在了貓身上，還有一個反派角色居然怕貓！

這也太反差萌了吧！

記筆記，記筆記。

和貓咪玩了一會兒，沐一函離開的時候才發現公園的一些角落放了貓糧和水。

大概也有一些善良的人們來投喂流浪貓。

所以它才不怕人的吧。

天色漸晚，晚霞的雲朵層層疊疊的透着最後的暖光。

穆雲提出要送她回家。

沐一函想了一下，沒有拒絕。

在副駕駛上系好安全帶，車子開動了，傍晚有些堵車，直到天邊最後一絲光也沒吞沒了。

她看着窗外不怎麽變化的風景有些無聊。

拿出手機也不知道該看些什麽。

倒是多了兩條大哥問她什麽時候能回來的訊息。

以及不知道是不是鮮少和穆雲同處在一個狹窄的空間裏。

她總覺得有些別扭。

唔……

她将視線從窗外移到了認真開車的穆雲身上。

他好像在做任何事的時候都很認真，力求完美。

哪怕只是開車，目光也始終保持着正前方。

沐一函盯了一會兒他的側臉，鼻梁高挺，下颚線完美，沒有一絲贅肉。

順着他的眉骨往下看，是細密的睫毛。

一個男人的睫毛居然又長又翹，是不是太過分了？

都怪她，當初迷戀讓反派又美又帥，顏值竟然有點隐隐超過男主了。

然後再往下就是……

正研究的入神，沐一函忽然聽到一聲輕笑，“沐小姐，你是在看我嗎？”

同樣一句話。

她是為了試探。

由他說出來，偏偏多了一分打趣。

沐一函莫名的有些臉紅。

她辯解：“咳咳，你想多了，我只是湊巧多往你那看了兩眼！”

嘶，自己的氣勢也太弱了。

同樣是被抓包偷看，為什麽他那麽自若泰然，她就心虛的一批。

再後面，穆雲就沒有再說話。

入秋後的夜晚有些涼了。

他将車裏的空調打開。

沐一函順勢閉眼養神。

大概是今天精神上确實累了，閉上眼後，睡意也襲了上來。

車裏的溫度很舒服，沐一函把壓着太硌的發型散開，拿出發繩随意紮了兩圈。

然後徹底閉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

聽見穆雲叫醒她的聲音，等到自己迷迷糊糊下車回到家，條件反射的一撸頭發。

才發現頭發已經散了。

發繩也不見了。

不過本來就紮得很松，可能是走在路上的時候掉了吧。

等明天再找找看吧……

一邊想着，沐一函一邊走進廚房倒了杯水。

手捧熱騰騰的水杯出來，剛喝下兩口，沐慕不知從哪裏蹦到她面前：“親愛的妹妹，你回來啦！”

“……哥哥？”

她一擡頭，看見電視大屏幕上熟悉的人臉。

以及站在他身後無可奈何的沐可君。

好吧，賽車手·沐慕·冠軍的比賽回放和專訪。

還是沒逃過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