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穆雲對之前的沖動很懊惱。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那一幕後，仿佛足足喝了三斤白酒，行為不受控制，腦子裏也暈乎乎的，外表卻十分鎮定的走了過去。

忍不住想多靠近她一點，多說一點平時他不會說的話。

可那些話梗在嗓眼，只能幹巴巴說出一句——“我也可以告白。”

直到眼睜睜看着沐一函離開之後，他才突然清醒，不明白。

自己怎麽會說出那麽一句話？

就像是吃醋了一樣。

難道他真的……

“呼……”

穆雲走到一個拐角，看到了坐在角落的沐一函。

他下意識的後退回去。

一個抱着托盤的護士跟在後面，見平日裏完全不會出錯的穆雲居然猛然後退，還差點撞上她。

她疑惑的叫住他：“穆醫生？——”

“噓。”

穆雲回頭，伸出一只手指抵住嘴唇，朝她無害的笑了笑。

被美貌暴擊，護士暈暈乎乎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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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雲重新看向那邊。

此刻，他和沐一函之間不過十幾步的距離。

他怎麽會喜歡一個人呢？

到底什麽是喜歡。

那時的奇怪心情也是因為喜歡嗎？

穆雲不太明白。

因為沐一函本身就是一個很能引起別人矚目的人，有時興奮的點很奇怪，有時又很讓人捉摸不透。

第一次和他見面的她，行為太刻板化，為了喜歡的人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那時她也是美麗的，但那種美麗實在太俗套。

是灰色的。

而現在。

穆雲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

嘴巴如同一顆軟軟的果凍，泛着光澤，海藻般微卷的長發，說話時的眼睛裏像裝進了滿空星辰，叫人忍不住為她停留。

難道，這些就是讓他被吸引的特點嗎？

她只不過是聲音好聽一點，五官精致一點，眼角還濕潤的像是受驚的小鹿，他怎麽會喜歡……

等等，眼角濕潤？？

穆雲騰地攥緊手中的報告書，沒想太多就走了過去，“沐小姐？您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穆醫生，是你啊。”

沐一函慌忙擦了擦眼角，然後站起來。

穆雲沉默了一下，道：“如果可以的話，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

沐一函躲開視線，吸了吸鼻子：“啊……其實也沒什麽……”

眼底泛紅，聲音微啞。

明顯是遇到了什麽難以解決的事情。

穆雲手指微動，倏地露出受傷的神情：“好吧，本來以為我和沐小姐已經稱得上是朋友了，既然幫不到您，那我就不讓沐小姐感到為難了，對不起，是我多管閑事了。”

怎麽突然開始道歉了。

沐一函搖搖頭：“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醞釀了一下，“其實是因為我爸……”

很快，穆雲了解完情況。

面對消沉卻還要笑着回答的沐一函，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發頂，但還是放棄，轉而拿出一包紙巾。

“不要逞強，我知道你們擔心手術的成功率。”穆雲把紙巾放進她的手心，彎了彎唇，“你相信我嗎，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動手術，我一定會讓手術完美的完成的。”

是啊，他是天才嘛。

沐一函捏緊紙巾，低低嗯了一聲。

接下來日子就像是被擰上了發條，沐一函每天都會準時來到醫院報到。

沐钰山的狀況還不能放心出院，就決定再多觀察幾天。

來醫院的次數多了，沐一函和穆雲偶然碰見的次數也開始急速上升……咦？那麽多次真的是正常的嗎？

沐一函不太了解他的工作。

經過那個念頭之後，反而開始有意無意注意穆雲工作時的樣子。

穆雲工作時的狀态和在她面前完全不一樣，那是一種到極致的溫柔和耐心。

會對害怕的小朋友輕言細語，會對緊張的女孩仔細說明，哪怕是要重複好多遍才能記住的老人家，也會一次比一次耐心的解釋。

他是一個很負責的醫生。

仿佛之前下一秒就會黑化的他，只是個假象。

沐一函悄悄看完又悄悄離開。

因為她還要去醫院門口接一下她的姐姐沐可君。

不像悠閑沒事做的她，沐可君還有自己的工作，只能擠時間才能過來。

“二姐，吃飯了沒？”

沐一函每次接到她，第一句就要問這句話。

大多數回答都是沒有吃，然後她就可以和她一起去吃一頓。

否則連吃飯她都會忘記。

沐可君一向把自己拾掇的整整齊齊，現在也會犯把衣領系歪的小小錯誤。

有一天，她疲累的都站着睡着了。

沐一函讓她回去休息，卻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突然間，她把頭抵在她的肩膀上，本以為沐可君在閉目養神，結果卻感覺她身子在微微顫抖，還有幾滴冰涼的淚水。

“是我的錯，當初聽了你的話，應該再多注意注意的，都是我的錯……”

“怎麽會是你的錯，我們都不想這樣的。”

沐一函安撫了她幾句，等到姐姐爆發的情緒慢慢恢複過來。

她突然意識到，哪怕他們三兄妹都默認了父母不願意手術的決定，但每個人都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沐一函扶住沐可君，半晌開口道：“姐姐，不如勸爸爸做手術吧，穆雲……穆醫生也願意幫忙，他是這方面的專家……”

“穆醫生嗎？”

畢竟風險太大。

沐可君有點猶豫，“……還是聽聽爸媽的意見吧。”

最後穆雲來到了沐钰山的病房，也不知道究竟和他們說了什麽，最後幾乎所有人都同意了。

就連一直猶豫，偏向于理解爸媽做法的沐可君都被說服了，說可以相信他。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住院，以及動手術之前的一系列準備。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這天，沐一函剛好有事需要外出一趟。

等她回來時，發現病房裏有些熱鬧。

本以為是穆雲又帶着一群專家過來探讨手術了，結果她一進去，就看到了某個她讨厭的背影。

這是給她留下了多大的印象，她居然能從背影認出來。

沐一函嘴角瞬間下垂。

“哎，一函回來啦。”戚萱放下削水果的刀，擦幹淨手。

沐钰山也笑呵呵的說：“快進來吧，這位說是你之前的學弟呢，等你好一會兒了，你也是的，朋友要來也不和我們提前說一聲。”

季平哲朝她笑着打招呼。

沐一函不想僞裝，臉一下子沉下去，“你怎麽來了？”

仿佛沒看見她的冷臉，他很快回答：“我來看望伯父呀，這段時間你太辛苦了，你看！這是你常喝的果茶，我給你買來了。”

果茶……又是她最近幾天才喜歡上的口味。

他怎麽會知道？

沐一函沒有接，她目光淩然，夾着冰霜：“你怎麽知道的，我最近常喝他家的果茶？我記得在那裏沒有見過你吧？而且，我也沒有說過我父親住在這裏。”

“……”

“說話啊？”

“只是恰好碰見了。”季平哲嘻嘻燦笑兩聲，眼神有一瞬像是蒙上一層濃霧，然後把飲料硬塞到她手裏，“我明天會再來的，學姐記得好好休息，別太累了。”

“不用辛苦了，同學。”

不像一些父母因為多聊幾句就信任對方，這幾句話下來，沐家夫婦已經聽出不對，以及沐一函面對小學弟的冷漠和排斥，一下子就猜到了什麽。

語氣也變得不冷不熱。

沐一函：“我再一次認真的回複你，我是不會接受你的，請離我的生活遠一點！”

季平哲知道這裏也不能再來了，嘴角的笑僵硬了。

還是強撐着道了別。

沐一函站在門口，親眼看見那個男生消失在走廊中。

她看着手裏的果茶，腦殼有些發麻。

三番幾次都能找到她。

裏面不會下藥吧？

這個人的行為看起來真有點不正常。

這個念頭一起，各種恐怖的細節都鑽了出來，她瞬間升起一股毛骨悚然，手裏的塑料袋也變成了燙手山芋一樣。

沐一函趕緊扔進了垃圾桶。

回到病房，戚萱臉色也變得嚴肅，把男生送的果盤和削了一半的蘋果都扔掉了。

“一函，那個男生到底是怎麽回事？”

沐一函無奈的解釋：“被糾纏了，這一個月來一直刻意和我偶遇，好像還有跟蹤的嫌疑。”

戚萱驚呼，“這麽可怕？早知道就不叫他留下了。”

沐一函：“沒關系，你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他應該不會再來了，如果還敢來，就直接拒之門外好了，實在不行就叫保安趕他出去。”

戚萱問：“有什麽嚴重嗎？”

沐一函嘆了口氣：“不清楚，也許是我想太多了……還是小心點吧。”

“好，都聽你的。”

夜幕降臨，沐可君忙完過來了。

父親的情況在好轉，手術日也定下來了，沐一函卻還是有些失魂落魄。

從戚萱那裏得知了白天發生的事，沐可君找到她，問：“心情怎麽那麽低沉，是不是因為那個學弟？那種人真是可怕，心理是不是變态了，要不然姐姐我去把他——”

她做了一個咔嚓的手勢。

沐一函被逗笑了。

但她搖搖頭，“也不是，我才不為了那種人煩惱呢，只是……最近有點迷茫。”

“迷茫？為了什麽？”沐可君觀察她的表情，猜測道：“還是……為了誰？”

見她臉色一變，沐可君拍拍她，“說說看，多一個人總能多一個思路，姐姐向你保證，不會和別人說的，當做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好嗎？”

“你怎麽搞的，好像我死活不願意說似的。”

“難道沒有嗎？”

“好吧，我說。其實也沒什麽……就是穆雲和我告白的事，讓我……”

“什麽！穆雲和你——”

沐可君掙脫掉沐一函捂過來的手，識眼色的把聲調降低，“真的嗎？穆醫生和你告白了？那你怎麽回複的？難道還在考慮階段，所以才那麽糾結的？”

“停停停，姐姐你的問題一次也太多了。”

沐一函含糊不清的說：“其實吧，那句話也不能稱得上是真正的告白。”

說不定就是她自己想多了。

沐可君不認同的點點她的額頭，“問題是你怎麽想的，可以的話就在一起啊，我早就看傅家那小子不順眼了，這可是移情別戀的好機會！別錯過！”

沐一函驚恐臉：“不行，怎麽能在一起，他喜歡的是蘇妤才對！！”

沐可君被她的話氣笑了，“什麽叫喜歡蘇妤才對，你還真把她當成人見人愛的女主角了？”

“當然是……”沐一函不服氣的撇嘴角。

蘇妤确實是她筆下的女主角啊。

喜歡她不是應該的嗎？

咦，等等！

這麽一看來，穆雲好像确實從來沒有正面說過，他喜歡蘇妤。

可是，在她提起他喜歡蘇妤時，他也沒有否定過。

這種情況下，還和她說告白的事。

這、這難道不是他的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