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釋然

顏玉抓住姬無眠的另一只胳膊，勸道：“無眠，月月的脾氣随你。這麽些年，你打他罵他，他有哪次服軟？動手不能解決問題，我們坐下來慢慢說，好嗎？”

姬楓月眼框有些濕潤，“從小您不讓我在外人面前穿短褲、拖鞋；不準我抽煙、喝酒；不許我和男生勾肩搭背、舉止親密！但凡我違背任何一條您都家法伺候。這麽多年了，您能告訴我原因嗎？”

姬楓月的問題敲打着姬無眠的心，他眸色暗沉，眼底浮上一絲陰翳，“這些都是姬家的家規，服從家規難道還需要原因？”

“姬家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家規？您又為什麽不許我來帝都？您能告訴我嗎？”埋在姬楓月心裏多年的疑問，終于被他問了出來。

姬無眠眉頭深鎖，“以後你自然會明白，現在你老實和我說，你和他真是普通學長學弟的關系？”

姬楓月閉上眼睛，“您難道真的不知道，我曾經喜歡的人是誰？”

顏玉插話，“無眠，我早就和你說過，月月他喜歡的是欣兒，可你就是不信。”

姬無眠質問道：“那你為什麽不聽我話，寧願斷絕父子關系，也執意要上帝都？”

姬楓月垂下頭，沉默不語。

姬無眠甩開季晨曦的手，驀地放軟語氣，“你只要說出令我信服的理由，我就準你回姬家。”

姬楓月驚訝地擡頭。自記事開始，這還是第一次，從他爸嘴裏聽到這麽溫柔的話。

姬無眠的眼睛裏閃着一種名為希冀的光，姬楓月的心為此顫動。

血濃于水，親情大于天。

被親生父親抛棄兩年多，獨身在外。就算有哥哥的關懷，他還是會在午夜夢回想起那個嚴厲的父親。

一滴淚至他眼角滑落。姬楓月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是為了拿到交換生的名額，出國找欣兒。”

“就為了這個？”姬無眠唇邊浮現一抹淺笑，“那你和爸爸回家，明天我讓顏華給你辦轉學手續。然後，送你出國去見欣兒？”

姬楓月愕然。他頓了頓，低聲道：“欣兒她，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姬無眠還未想到要怎麽安慰姬楓月，顏玉适時出聲：“那是欣兒她沒福氣，媽媽相信月月會找到比欣兒更好的女孩。”

“媽，我沒事。”欣兒在他心裏似乎已經成為一段往事，如今提起她，姬楓月竟沒再出現心痛的感覺。

顏玉笑道：“好啦，誤會都解開了。今年寒假和哥哥一起回家過年？”

姬無眠對姬楓月在帝都念書始終不放心，他道：“我看還是辦轉學手續回老家去讀。”

“無眠，月月都二十了，他有自已的想法，哪能像小時候，你說什麽他就必須按照你的話去做！”顏玉軟言勸道：“我們做父母的，應該遵從他的意願，而不是強迫他做自已不喜歡的事。再說，兩年多都相安無事，也不差這最後一年的時間。”

姬無眠雖說想讓姬楓月跟他回去，但又覺得顏玉說得有理，他思考了片刻，道：“你自已怎麽想的？願意跟爸爸回去嗎？”

姬楓月瞥了眼臉浮腫的季晨曦，道：“我想留下來。”

姬無眠最終同意，“留下來可以，但是姬家的家規你必須做到。如果我聽說你犯了其中一條，你就得馬上跟我回去。”

他視線掃過姬楓月的短褲和拖鞋，“今天就算了，下不為例。”

姬楓月悶聲道：“知道了。”

姬無眠這才把目光投向旁邊的季晨曦，“你叫季晨曦？”

季晨曦扯了扯嘴角，恭敬地回答：“是的，叔叔。”

姬無眠繼續問：“你是哪個系的？”

季晨曦答：“我是經濟系的。”

姬無眠冷眼盯着他，“以後離阿月遠點。”

姬楓月眼皮抽了抽，忙道：“爸，他真的只是我學弟。”

姬無眠并非不相信姬楓月，而是季晨曦帶給他的感覺，讓他産生莫名的不安。

“爸爸沒說不信你。”

姬無眠之前那巴掌打得有多重，他心裏明白，眼下見季晨曦臉越來越腫，“我讓顏華送你去醫院上藥。”

“叔叔，我沒事。”季晨曦寬慰道：“一會兒回去敷敷冰袋就能消腫。”

“爸，他有開車來，我随他去醫院，就不用哥專程跑一趟。”姬楓月頓了頓，接着道：“您和媽什麽時候來的帝都？”

顏玉接話，“我和你爸今天一早出發，下午就到了。”

姬楓月問：“你們在這兒要待多久？”

姬無眠道：“三天。”

姬楓月想了想，道：“我這會兒陪他去醫院，明天下課後我再去哥哥家裏看你們？”

姬無眠回絕他，“不用你來回跑，明天我和你媽去學校看你。”

“好吧。”姬楓月點頭，“那我和他先走了。”

姬無眠應聲，“嗯。”

季晨曦禮貌地道別，“叔叔阿姨，再見。”

姬無眠斜睨他一眼，轉身回了餐桌。

顏玉送他們出了雅間，她拉着季晨曦的手道：“晨曦啊！阿姨首先要謝謝你。今天要不是有你在，月月和他爸說不定會鬧得更僵。還害你挨了一巴掌，阿姨在這裏給你賠個不是，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季晨曦很想微笑，奈何臉上有傷，他只得輕聲道：“阿姨，這點小傷不礙事，您別放在心上。您快回去陪叔叔吃飯吧！”

顏玉誇他，“真是個體貼的孩子，那阿姨就不送了。”

“媽，別管我們了，你快進去吃飯。”

姬楓月推他媽進雅間，回手關上門，和季晨曦一道朝餐廳大門走去。

他們在大廳的出口碰到正在講電話的顏華。

“哥。”

“我這邊有事，明天去公司說。”顏華匆匆挂斷電話，“月月，怎麽出來了？”

“我陪他去醫院上藥。”姬楓月道。

顏華這才看到季晨曦臉上的傷，詫異道：“爸打的？”

姬楓月點頭，“爸是想打我，他替我擋了。”

顏華眯起眼打量季晨曦，“你為什麽要幫月月擋？你有什麽目的？”

“哥，你怎麽和爸一樣。”姬楓月有些無語。

季晨曦解釋道：“顏華哥，就算今晚不是楓月學長，我也會這麽做。”

至于，目的。他才不會現在就說出來！等他獲得這個人的心，确定關系，他自然會上門說明一切。

顏華盯着季晨曦明亮的黑眸，他竟從裏面沒瞧出一絲說謊的成分，“我姑且信你。”

他側頭對姬楓月道：“爸說明天要去你宿舍，你今晚回去好好收拾一下。”

“知道了。”

他們告別顏華，開車去了醫院。

醫生在季晨曦臉上噴了藥水，又開了消腫止痛的藥，姬楓月還順便帶了一盒胃藥回去。

兩人回到姬楓月宿舍。

姬楓月找水給季晨曦吃完藥，然後依照醫生的吩咐，從冰箱弄出一塊厚冰，找來薄毛巾包裹住。

他把手裏的毛巾遞給季晨曦，“拿着。”

季晨曦并沒有接，這會兒他臉上火辣辣的痛感，稍稍好些，他咧了咧嘴角，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學長，我是因為你才受傷的，難道你就不能幫我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