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上古八荒·化鏡(中)

「哥,我們被困在陣裏了麽?」

「……不确定。」琰漓帶着琰童兜兜轉轉了許久,輕輕開了口。

他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按理說,如果是那些魂精單獨化作了花卿的樣子來騙他們,不可能把花卿學的那麽像,難不成他們也認識了花卿很久?

可如果不是這樣,是在陣裏的話,這裏的一切又确實是他駕着馬匹來時的樣子,沿着直路走到第二處法陣,路上會遇見十一枝枯藤,有一個極像人形,都沒變。

還是那時就着了道?

那麽,這一路上,到底花卿是不是真的花卿?

琰漓簡直要覺得自己得病了,幻想病,他甚至覺得自己從當初莫名其妙答應他那個看似很有誘惑力的條件就很有病。

可好在,琰漓覺得自己現在雖然腦子有病,但是眼睛沒病。

他看到了不止一個花卿在向自己走來。

準确來說是向自己狂奔而來。

這群魂精腦子也糊塗了麽?還是眼看剛才那招不行,於是索性來這種了?

可這麽一看。他們好像也是有些腦子的。

「你不是正好很讨厭他麽?那你以後看到花卿,便直接刺吧。」

琰漓說完便把長劍向空中一扔,數十道金光便向奔過來的那三只花卿襲去。

只不過琰漓立馬就後悔了,憑本能的向後一躍拉起妹妹往空中又升了兩三丈,這才在劍上站穩,躲過那密密麻麻的銀針。

暗夜裏,花卿那近乎透明的銀針幾乎讓人無法察覺。若不是剛才自己襲過去的劍氣與那銀針相錯肩而過映襯出了些微冷器的光芒,自己可能也忘了這茬。

琰漓在心裏鄭重的記下,以後要多多留意花卿的小動作,以防他突然發難。難怪他愛披頭散發又愛穿寬大的衣服,太容易隐藏了……可是這樣,那麽多的暗器他都藏在哪兒呢?

只是,在琰漓兄妹二人和花卿最終出了谷後,南下的路上,琰漓很快就放棄了這個作死的念頭,因為花卿的小動作實在太多了……而他那張嘴,又實在太可惡了!

*******

複歸于暗色的泅澤谷內,重新變得死氣沉沉。

花卿躺在沙子裏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到這到底是個甚麽。

按理說,自己的暗器其實也是一個上古的禁術,機緣巧合讓他學得了,而幫着歸冥打江山的時候,自己也多多少少因為想要解咒的事情,特意去搜集過一些上古殘卷。

可……這個他并不清楚。

他覺得這好似并不是那些個魂精,魂精真拿的了仙界的劍麽?那麽正氣凜然,更何況琰漓手中那把,不是普通仙品,又栓了金鳳凰的翎羽,別提那些小鬼了,小妖見着都要害怕的讓開三裏地去……可若說不是魂精,又怎會才能以黑氣凝聚成人形?

剛才若不是一低頭瞧見琰漓那把被淡金芒所籠的劍身竟然映不出他倆的身影來,花卿也不敢想那之後會發生甚麽。

莫非這谷裏還有其他的幺蛾子?

花卿伸手在在沙土裏胡亂劃拉了一下,握緊了拳頭。

他本想着揚一把沙,求求老祖宗繞了他的不敬,胡亂扒拉他們的屍骨是挺不好的,但是畢竟是有急事呗,那對花卿來說簡直就是救命的急事,可沒想到,這一抓可不要緊,他摸到了一副手骨,人的手骨。

一個高從黑黃沙中蹦了起來,花卿又來了精神,早把剛才那股子還想道歉祈禱的精神扔到了泅澤谷外,整個人神采煥發的刨起了坑。

你若問花卿,祖宗是甚麽?

他大抵便會這般回你:「等我死後一千年再來問我吧。」

他這人,不講道理,不講善惡,只求個随性自由。

後來,歸冥說,有時候求随性,那是因為甚麽都堪破了,無我自在。

「哇!要不要這麽照顧我啊!」花卿抱着一條屬于人骨的左臂歡呼出聲。

他總以為能在這裏困上個十天半個月才能湊齊,如今看來,兩三天應該就成了。

於是花卿小心翼翼把這個左臂放到了身側,繼續在周圍刨坑,雖說不曉得這是個甚麽祖宗,但你的執念竟讓你左臂不化,那你好歹也給我個右臂在周圍吧?

爾後,花卿簡直不曉得要誇贊自己甚麽好了。

甚麽叫吉人自有天相?

他這樣的!

甚麽叫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屍見屍現身?

他這樣的!

甚麽叫做……

「哇……喂!」花卿本想一個翻身讓過琰童那氣勢洶洶的一劍,又害怕壓壞了骨頭,只好硬生生受了這一下,別說,這姑奶奶這一劍真是下了死手,直接削掉花卿左臂上一塊肉去。

但是花卿沒有發怒也沒有調笑,只是快速的站起來,把琰童攬到了自個兒懷裏。

小姑娘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的,也有些許小傷口,算不得重,應該是被枯藤勾出來的,女孩子家家的,皮膚太嬌嫩了,一碰就破的。

花卿只覺得有些氣,氣琰漓連個人都看不住,自己是個爺們,爺們就不該讓姑娘能有受傷的份兒。

淚水順着腹部蔓延,花卿突然覺得再這麽濕下去位置會有些奇怪,只好盡量放柔了聲音道:「你哥哥呢?」

「嗚嗚……找不見了,他、他剛才突然跳開了,然後就丢下我了,我就害怕了,我找不到他,他也不回來找我……我就一直在原地等他,可是他一直沒回來……然後另外一個你就出現了,哥哥說讓我看到你就出招不用擔心殺死真正的你,然後我就打死他了……然後就有黑霧蔓延過來了,我沒辦法就跑遠了,然後又跑回原來的位置了……嗚嗚……我哥哥呢……」

花卿被她「一個你」「另外一個你」之類的詞繞的都快暈了,但還是聽明白了。

想了一會,花卿淡淡道:「剛才我也看見另外的你們了,你哥哥知不知道這是甚麽?」

琰童突然惡狠狠推開了花卿,繼續惡狠狠擦了擦臉,惡狠狠道:「他說不确定。」

甚麽叫不确定?

花卿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一開始并不擔心琰漓出事,他覺得,或許單獨拼起術法,自己或許也只能跟他打個平手而已,可現下他開始擔心了……究竟是甚麽東西,能讓琰漓丢下琰童?

又想起剛才那副四肢,花卿打算先把那四肢好好收起來,剛要擡步,卻突然覺得衣袖被扯住了。

琰童嘴撅的老高,臉也轉向一旁,身子也別別扭扭的側着,但兩只小手卻死死拽住了花卿的袖子。

花卿一笑,莫名覺得心情又好了起來。

「吶,這可別說是我占你便宜,花卿哥哥的懷抱向你敞開~」

「色狐貍你想得美。」

花卿空張着手半天,看人家也沒有鑽進來的意思,莫名有些空落落的感覺,想想自己在樓裏的風光日子……哪一天不是大胸細腰翹屁股的美人和那上好的美酒相陪?

可如今,眼下只有一個沒怎麽發育的小美人,和一堆爛骨頭……

花卿無奈的嘆了口氣,蹲下來小心翼翼的把這四肢排排放好,而後瞟到了琰童那明黃色袍子上一小條撕開的口子,二話不說連個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刺啦」一聲,撕下來一條。

「嘶!疼疼疼松手!這是肉!」花卿摸着被揪紅了的耳朵,無奈道,「姑奶奶,你不是穿的褲子麽,反正袍子已經爛了……」

「那、那你也不能一聲招呼也不打啊……」

「哈哈哈哈嘿嘿嘿……」花卿把這四肢捆好,突然大笑了起來,壓低聲音道,「你說,這時候你哥生死未蔔的,咱倆又孤男寡女的……我要做點甚麽,還需要打招呼麽?」

「你、你想要幹嘛……」

「你說呢,美人?」花卿剛打算吓唬吓唬她,就見她紅着兔子一雙眼極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往後退,半晌,默不作聲的又流淚了。

得,吓唬失敗。

「我,我不吓唬你了。我要是真想做點甚麽,我早做了……我又不是個喜歡忍的人,嗳呀,你別哭了,你這身板也勾不起我的性趣來啊……」

咦?咦??

說這句話竟然沒挨揍噢?

花卿也沒起身,仰起臉來仔細看了會,發現人家姑娘哭的真是可傷心可傷心了,快速回味一遍那句話,花卿便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下來。

「那個,我們這就去找你哥哈,他很厲害的,你不要小瞧他……這點東西,難不倒他的……」

「不是、不是,就是我……我覺得,是不是我當時看錯了……這裏一切都是假的……」

「我是真的啊,你看,我左胳膊還流血了,你削的~」花卿無奈的伸長手揉了揉琰童的頭,索性仍舊維持着蹲下的姿勢,拍了拍自己脖頸道:「坐上來吧,站得高看得遠哈,這樣也不算占你便宜哈。」

琰童愣了愣,突然伸手把花卿那包紮的不慎嚴實的骨頭又重新系了一個漂亮的死扣,竟然還自旁邊餘出少許。花卿挑了挑眉,嗯……這麽看上去是比自己剛才那随手一系高明多了。

然後,又聽「刺啦」一聲。

花卿下意識就覺得耳朵有點疼,可他耳朵不疼,心腔那個位置突然疼了一下。

像是一個在沙漠裏獨自遠行了很久很久的人,突然一個路過的人遞過來了一碗水,不多問不多說,只是那樣默不作聲的遞過來了,然後他就覺得,哪怕窮盡一生也走不出這個沙漠,可是,莫名心裏有了一份想要活下去的堅定。

琰童解下腰間系着的那個扁扁的銀色小盒子,看上去更像是個令牌似的,卻是個胭脂盒子,一打開,一面是鏡子,一面是兩個暗格,一股熟悉的香味撲面而來,花卿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這姑娘是打算用胭脂給自己止血麽?

琰童抽開一個暗格,倒出些許藥粉到自己撕下來的衣袍上,然後穩穩當當的給他包紮好左臂,然後自己背起那副骨架,将餘出來的布條繞到自己的細腰上紮緊,一擡腿趴上了花卿的脖子,坐穩了。

她想起,很小的時候,哥哥也喜歡和自己這樣玩。

啊……原來自己還很小的時候,哥哥就已經是現在這副樣子了。

花卿的身形在男子裏算是魁梧的,自然也比較高,這樣一直起身來,先前讓花卿随手扔在上方的三盞修羅之火,便像是保護神一樣圍在了琰童身旁。

花卿想了想,又随手扔出去七八盞,一盞開路,一盞斷後,其他的全讓他們在周邊轉圈圈,時不時的往遠處懸浮一下,讓琰童足以看清這四周任何的路。

「丫頭,若是看到甚麽覺得不對的,立即叫我,聽到沒?」

「嗯。」

「你大哥會沒事的。」

「嗯!」

琰童頭一次覺得,花卿沒那麽讨厭了。

然後又想到甚麽時候,揪了揪花卿的頭發,彎下腰道:「大哥給你找到了個頭骨。所以你更要快點找到他。」

花卿也點點頭,旋即帶着她往其他法陣方向趕去,內心卻不免有些郁悶,我讓你叫我,沒讓你用這種方式叫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上古八荒·化鏡(中2)(別鬧,我就是中2~中二病發作)

琰漓禦劍帶着妹妹躲過了那一撥「花卿」的襲擊,就覺這麽下去實在不是個辦法。

說不定花卿已經出去了呢?

他總覺得這裏不簡單,隐約中一股子危險從四面八方襲來,他頭一次覺得,在山上呆太久果然不是甚麽好事情,總覺得自己了不得了,卻不知這天下四處,指不定哪個小角落裏就有更奇妙的東西存在。

若不是妹妹在身邊,琰漓倒覺得,自己或許會跟這奇怪的說陣法不是陣法,說孽障又不算是孽障的東西狠鬥上一場,畢竟,他的師尊可是金鳳凰。

必要時候,他可以是個魚死網破的人。

琰漓的心亂如麻只維持了一陣,随即又鎮靜下來了,思前想後一番,卻又再次轉回了妹妹身上,初次下山,就帶她見識這樣的東西,實在……不該。

「小童,原先一進來的時候,你怎麽了?呆了一下?那時候就感覺到危險啦?」

最後一句帶着點俏皮的意味,琰漓打算放松下氣氛,卻不料,琰童二話沒說就撞進了自己懷裏。

琰漓氣息一亂,險些從劍上跌下去。

很久,很久沒有抱過她了。

在她長大之後,在自己……有了不該有的念頭之後。

「哥哥。」

少女的嬌甜嗓音似乎又和孩童時那軟軟的糯音相重疊,琰漓很快的閉了下眼,輕笑道:「沒事兒,哥哥在呢……」

「被我抓到了,哈哈哈哈!執念啊……快讓我瞧瞧,你的執念是甚麽……」女子嬌笑的嗓音從耳邊響起,琰漓只能看到從自己腹部穿過的黑氣,卻動彈不得。

鮮血從純白的衣衫上渲染開,開成一幅嬌豔的寒山梅花圖。

「呦……」黑氣中似乎是泥灘一般凝成的身形,并不可見樣貌,卻是女子的魅惑嗓音,「你的執念,可真了不得……她不是你妹妹麽?畸形的東西,不如喂與我吃罷,你是個修仙之人,留着……也沒用啊……不過,我喜歡你的身體啊,年輕人……如果在外界不被世俗允許,不被接受,被萬人唾棄,千人指責,不如,留下來長伴我吧……嗯……畢竟,這裏不被任何人管轄啊,不用理會任何人啊……我們,不都是亡命之徒麽?」

砂礫的質感從臉部開始摸索,琰漓的眼前仍舊是那麽小,那麽小的琰童在冰天雪地的仙界禁守地撲到自己懷裏的樣子,拱啊拱,雪花落個不停,唯一的暖意似乎就只是從被她頂到的膝蓋彎的地方傳來。

千千年的無言,千千年的靜坐,而後,她出現了。

自己與師尊相對無言修行的日子,終于因為她的出現,而得了一絲真正的靈氣般開始活過來了。

從襁褓裏奇奇怪怪皺皺巴巴的樣子,想起自己當時尴尬的站在不遠處手忙腳亂的接住,師尊那一臉不成器的模樣看着自己。

於是從一個雲端上的谪仙,幾次壓下雲頭去凡間像個賊似的挨家挨戶觀摩如何正确的喂養孩子。

不小心看到一些不該看的便面紅耳赤的跑開幾十裏地遠,暗自腹诽師尊真是閑到無事幹了才扔給自己這麽一個大麻煩。

然後,看她長大,梳着兩個可愛的發髻,穿着漂亮的小衣服,沖自己蹦蹦噠噠的過來。

再然後,教她如何自己洗澡。

不明事理的小女孩吮着自己的指頭一面拉緊了哥哥的手:「哥哥,哥哥,你怎麽不給我洗了啊……」

再然後,小女孩一下子就長大了,竟然也莫名開始和自己疏遠了。

自己倒開始整天惴惴然不安起來,因為不似普通的仙家子弟,金鳳凰坐下更要有威儀,更要有仙風道骨,幾乎不是甚麽大事情,他們是不被允許踏出禁守地的,更何況,金鳳凰也只收過三個弟子而已。

除了大師兄,那個傳說中神話一般的大師兄,已經故去,便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正因太長久的寂寞無人聽訟,自己與自己那些年原本能靜坐對弈的日子,便顯得更加無法忍受了。

害怕她的疏離,害怕她的逃避,甚至都不知道她在逃避些甚麽。

師尊對自己是極為嚴格的,當初修行術法的時候,不知吃了多大的苦頭。

對妹妹倒是能好些,只不過,受點小傷也是在所難免的。

急匆匆拿了藥去給禦劍飛行不過十米就摔一跟頭的她上藥,卻見她臉紅紅躲開,小聲說:「哥,我自己來就好。」

「後背上開天眼了?這也能自己來?」

「我……我對着鏡子上總行了吧,我總覺得,總覺得,嗯……你上不太方便。」

琰漓訝然,放下藥飛奔逃離現場,想哭又想笑的心情,然後知道,丫頭終于長大了。

可執念又是甚麽時候開始的呢?

是她偶爾無聊又偷跑到禁守地邊緣,央着那幾位守境仙兵說些有趣的事。

然後,說起了他們那神話般的大師兄。

那是一個頂好頂溫柔的人,卻不得好死。

那時候自己正在凡間替天帝去各大修道之處挑些有資質的人上來,并不知她竟膽大包天到動用了師尊的往生瓶,看到了過去的一些景象。

其實琰童也沒敢看多,只是看了看大師兄長甚麽樣子而已。

她想知道,為甚麽一個眼盲的人,會有一雙他不用說甚麽,眼睛便足以表達一切的能力。

然後她看到了他淺笑,看到了他與師尊對弈,略微側着頭,修長潔白的手指摸着棋子,眼角含笑的樣子,看到了師尊眼瞧着下不過,便偷偷打亂了幾個棋子的舉動,看到他嘴角浮起的笑,那雙近乎銀白的眼瞳也彎作了月牙:「師尊,你又耍賴。」

「嗳呀,上年紀了嘛,那個,本身就是要下在那裏的。」

「是是是,連帶着替我都悔棋了,師尊您真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呢。」

因為大師兄只是一個普通的仙人,機緣巧合拜入了師尊門下,而後,術法卻近乎于修得與師尊可比拟。

又看了他在仙殿的時候,看到他仙袖廣袍,高冠博帶,在衆仙友中談笑風生,又看到他禦劍而起,淩風而行,斬妖除魔,救死扶傷。

還想要再看看些其他的,卻被師尊喝止住了。

她頭一次見着師尊發那麽大的火。

有很多人說,大師兄最後是被師尊處死的,可她不相信,但同時她也可惜,覺得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死了呢。

直到,琰漓用最短的時間選夠了天帝要的人數,回來了,卻發現被關在石室反省的少女歡呼的雙手抓着石窗,小腦袋拼命的擠呀擠,伸長了脖子,恨不得伸出來似的:「哥,哥!」

琰漓想笑,不知這次又有甚麽有趣的說辭求着自己去為她求情了。

前些次是甚麽「你求師尊放我出來吧哥,出來了我給你唱歌聽。」

「你在石室裏也是能唱的。」

「那我,我出去之後幫你洗衣服。」

「我還不想換新衣服。」琰漓在內心翻了個白眼,那得下了多大的狠手才能把袍子搓成那種樣子?次次還不是我給你洗的麽。

「我,我出去了……我出去了可以陪你玩啊哥。」

「玩着玩着我就替你去挨師尊的罵了。」

「……」

說歸說,次次還不是帶着那些個凡間的小玩意去讨好師尊,讓她提前放你出來?

其實,轉念想想,人間一只草編的蚱蜢都能讓師尊開心上好久,倒也是個孩子似得。

還未待走近,少女般雀躍道:「哥,你給我講講大師兄的事吧,還是你活着的時候,他也就死了?」

「怎麽想知道他的事?師尊并不喜我們談及他。」

「我喜歡他呀,哥,我覺得,我喜歡他,我覺得他人真好……」

真好有甚麽用,那不也死了!

琰漓訝然于自己那一刻內心的沖動,甚至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年輕的仙者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些微的疲倦:「我乏了,日後……再說吧。」

「哦。」少女聳下腦袋,是自己不好呢,哥哥剛從仙界論劍完了回來,一定很累的。

琰漓卻不敢看少女失落的神色,急匆匆回到了自己屋內打坐。

抱元守一,清心咒念到嘴皮子發麻,也亂的幾乎停不下來。

是啊,溯澈他就是一個神話,他是萬人敬仰的金鳳凰坐下首席大弟子,他于仙術一途有着極大的天賦,他最終可與師尊平起平坐,於是,自己一來到便被壓了所有的負擔。

他的一言一行,他的修為,他的一切……似明似暗,就被對比着,本以為,本以為她或許根本不會知道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就不用拿自己去與他暗中比較了。

哈,其實是明着比較吧,她喜歡他啊。

為甚麽怕她知道溯澈的存在?

因為他知道自己比不過。

自己……沒得比。

他的真傳不及師尊的一半,他沒有溯澈的那個天賦。

更何況,他心中有鬼。

不該有的執念一旦生了根,發了芽,就此于仙途,已算作無緣。

動不得,動不得!

於是,他自請入山靜坐千年。

千年後,終于信心滿滿的出來了,修為也提升了不少。

卻甚麽都變了。

那個華服金袍,永遠高傲着一張臉的曼妙女子,臉上第一次有些憔悴。

琰漓知道,其實自家師尊只是長得比較威嚴,實際也是一個小孩子性格,也很調皮,也很愛惹事,所以當初才會由得琰童那麽胡來。

她曾說,她像是很小很小時候的自己。

可琰漓卻突然覺得,這個師尊莫名叫他有些不敢相認了。

他看到師尊的右手正在淌血,手中一團亂麻一般的線和一個毀了的星盤。

「你出來啦。」

「師尊你……」

「我跟小童說,你去昊劍閣論劍了……三個月後,天刑将至,好歹你出來了。」

師尊一揚手,那星盤和亂線燃成了灰燼:「快帶着她跑吧,別回來啦,越遠越好……這裏自有我給你們拖着。別回來啦,別回來了……」

「師尊?」

金鳳凰顯得累極了似的,擺了擺手,又有些困惑道,「當初我無非是為了争一個風頭……呵呵……報應來了吧……何苦呢,這造化二字,便是連神仙都無法預測完全,時時刻刻在改,在受着他人的影響,影響着他人……造化啊……」

琰漓覺得,師尊瘋了。

「還愣着幹甚麽?仙兵若是先你一步找到她了,她就沒了……難不成要我去跟天帝翻臉,幫你把她救回來麽?」

琰漓大驚,便連個道別都來不及的匆匆趕去了。

他甚至開始慶幸,他曾在她身上下過靈探,那時候是害怕她惹是生非,而現在,卻沒想到可以救命。

……

「留下啊,答應啊,留下來……」黑氣之中,女子的嗓音也開始有些糯軟。

琰漓面色近乎蒼白,血液似乎全要從腹部的黑氣中被吸幹淨了,意識混散間,他緩緩開口,孩童學語般,喃喃道:「留……」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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