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躲開

方默新靠在門後，從暮色十分一直坐到午夜，在黑暗中輕輕撫上自己的唇，他什麽也沒有想，腦子裏一年空白。或許周橋說的是對的，他怕，他是真的怕。周橋的味道似乎還留在身邊，方默新輕嗅了下，又什麽都沒有聞到。這樣下去方默新知道自己遲早要妥協，然後呢？然後會怎麽樣？他和周橋過着童話般幸福快樂的日子？方默新有些自嘲，別TM逗了，王子跟公主還過不上的幸福生活，憑什麽王子帶着病嬌的教書先生就可以？

方默新起來的時候腿都麻了，幾次站不穩，但還是跌跌撞撞的走到沙發上把自己團在裏面，他覺得很冷，也沒有力氣了。整個人好像被□□了一番似得，精神狀态很不好。

方默新覺得自己真的讨厭周橋了，為什麽要說那樣的話呢？他想自己該不該離開這個地方，可是如果走了，又要去哪裏呢？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這麽多年來在外求學，漂泊無依，最後還是拒絕老師的挽留回到了這裏，他還能去哪裏？難道就因為一個男人的追求，就放棄自己的栖身之所？這樣未免太懦弱了，可是又要躲開周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周橋決定緩緩，最近也沒有去騷擾方默新，讓方默新悄悄的送了一口氣。這天下課，方默新接到通知就去了院長辦公室，想着院長找他不知道有什麽事，方默新是特約教授，也不過是擔了個名分而已，平時有課就來，沒課的時候都很自由，而學校有他這麽個人在，也就多了幾分炫耀的資本，每年招生就會多一些，簡直就是個活招牌。

方默新從院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輕松了。院長讓他去寧城的一所大學進行調研學習，時間大概要到來年的三月份，才能結束。

本來以方默新的身份是不需要參加這些枯燥乏味的所謂調研活動，但是學校的鋼琴教授也就他一個，于是院長才會跟他商量。方默新自己肯定願意離開一段時間，理理目前這紛亂的關系，于是就答應了。

抽了一天的時間跟代課老師進行了溝通，本來就學期末了，該講的課程大多已經講完了，剩下的基本都是實踐課程，學生自己練習就好，以往方默新都會跟學生一起練習，而學生們最開心的就是聽方老師彈鋼琴，可以想象如果大家知道他要走了，都會是什麽表情，所以方默新要出差的消息并沒有流傳開來。他不想讓周橋知道，自然也就不能讓周林知道。

等周林看到代課老師的時候覺得好像有什麽問題，但他并沒有介意，一直到很久沒見到方老師，周林才被他哥傳喚過去，那時方默新已經去了一個新的城市。

方默新臨走前，給喬書娟打了電話，他們母子平常并不怎麽聯系，而喬書娟知道自己的兒子，也不願意勉強他，兩人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不過，方默新偶爾還會來過來看看她，這已經讓喬書娟很滿意了，自從方默新搬出去以後，他就沒有自己回來過。喬書娟知道方默新排斥那座房子，所以房子出手後，就打電話告訴了方默新自己的新住處。喬書娟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走出來，雖然方默新從來都沒有跟她說過關于自己的事，但喬書娟還是感覺到了。年輕的時候意氣用事，與方默新的父親鬥氣，忙于工作誰也不管孩子，現在這樣，喬書娟不能說不後悔。如果再來一次，她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小新，不讓他受那麽多苦，而現在，真的什麽都做不了。

喬書娟看着方默新拎着一堆的水果，忙給他拿了要換的拖鞋，這是方默新第一次來到母親的新居。房子買在市中心公司的旁邊。很近，喬書娟每天走路都可以上下班。進去一看，就會覺得，這房子很大很空，沒有靈魂，就好像酒店的房間一樣，沒有生氣。方默新突然就很心疼自己的母親，一個女人，在婚姻遭遇不幸後，還能創造一個自己的商業帝國。然而，那些風光都是給外人看的，回到家裏，就是這麽冷冰冰的，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

方默新的到來極大的安慰了喬書娟，她是個嘴硬心軟的女人，還是希望唯一的兒子，能待在自己的身邊的。

“小新，你先坐着吧，我去炒幾個菜，中午一起吃飯吧。”喬書娟換下了職業裝，今天打算跟兒子，好好吃頓飯。

“好。不過，母親家裏有菜嗎？”方默新知道自己的母親，這個女人基本就不會在家開火。公司的盒飯，公司的應酬，她忙不過來。方默新想了想他還真沒見過喬書娟做飯的樣子。

喬書娟本也是個賢良淑德的女子，只是，所嫁非人，才會給自己裹上一層女強人的外套，是歲月逼的她這樣，讓人毫無選擇的餘地。

喬書娟聽到兒子這麽說，也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失落的說道：“還真沒有，算了吧。我們出去吃吧。”

“那個，母親還是在家吃吧。我還會做幾個菜，附近有超市嗎？我們去買點菜就好了。”方默新不忍心看着他母親失落的模樣，這個樣子他從小就一直看到，後來就從失落變成了毫無所望的樣子，變成了現在這樣有點冷冰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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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兩人去了附近的大型超市，鍋碗瓢盆，醬醋油鹽，一應買了個全乎，喬書娟始終都微笑着看着方默新。兒子已經長大到足以自己撐起一片天空，她很欣慰，也很慚愧。

廚房裏，母子二人分別忙碌着，方默新洗菜切菜，準備配料，喬書娟掌勺，倒也十分和諧。

“母親，我過兩天會去出差，要去幾個月，大概過年不會來了。”如果沒有周橋這件事，方默新本來是打算陪母親過年的，畢竟他們真的沒怎麽一起呆過。

“這麽久？要去哪裏呢？”喬書娟問道。

“去寧城，學校有個調研活動，沒有合适的人選就派我去了。”方默新淡淡的解釋着。

“哦，寧城比較冷，小新自己多注意點吧。”

“知道了，母親。”

“那你什麽時候走？”

“後天一早，今天是來跟母親說一聲的。”

“我知道了，就不去送你了。後天有個合約要簽，小新自己當心點。”喬書娟把炒好的菜盛在盤子裏，讓方默新端出去。

飯桌上，方默新有些欲言而止，他想問問母親後不後悔，為了這樣的喜歡毀了一輩子。他想到了周橋的喜歡，又能有什麽結局呢？

“小新有什麽心事嗎？喬書娟看着兒子的眉眼就知道，這孩子是有心事的。她問了，也知道他不會說，方默新的心思從小就重，否則也就不會這樣了。

“沒事的，母親，不過一些瑣事，我會處理好的。”

“小新，凡事順其自然就好了，有些東西是強求不得的。放寬心，不要想太多了，背負的包袱越重，你就走的越艱難。”

“母親，如果，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呢？”方默新覺得自己或許可以聽聽喬書娟的話，畢竟她經歷過自己沒有經歷的。

“所謂喜歡，哪有什麽該不該呢？小新是喜歡上了哪個女孩兒嗎？喜歡的話就領回來看看，我不會幹涉你的，只要小新過的快樂就好。”

“并沒有。”方默新否認道，他不知道自己對周橋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沒有喜歡過什麽人，自然也不會知道喜歡到底是什麽感覺，他現在能做得就是趁着還不明白，與周橋撇清關系。

“母親呢？母親又沒有後悔過喜歡上父親？”方默新問道，他看着喬書娟，這個女人是他的母親，一個被他父親辜負的女人，一直都獨自苦苦支撐着。

“喜歡的時候身不由己，過後再後悔又有什麽用？只是苦了小新你，我們對不起你。”喬書娟看着方默新，說完這句話，她就離開了餐桌。

方默新知道，他不該提這個問題：“母親，對不起，我不該說這個的。”

“好了，沒什麽。我早就看開了，要不然，也不會提出離婚了。現在我們過得都很好，不是嗎？”

“恩，我們都會很好的。”方默新接着說道，這是對自己的承諾，好好地生活，健康快樂。

方默新到寧城的時候，天色将晚，他去了酒店。寧城這時候已經很冷了，路上還有沒有化完的雪，顯然之前已經下過一場雪，方默新要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所以他打算租個房子，之前在網上已經看過了，準備明天去看看房子，今天就先住在裏酒店。

等他洗漱好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最近都沒有接到周橋的電話，方默新覺得有些空落落的，果然養成一個習慣并不是很難，方默新決定明天去買一張新的電話卡。既然決定了，就不要婆婆媽媽，自己離開這幾個月，希望周橋可以明白，以後也不要再來找他了。

可惜，方默新并不知道，有一種人就是看上的東西一定要到手，哪怕人也一樣，而周橋就是這樣的人，別想他會輕易放手，除非他已經得手，而玩膩的玩具，自然也就不再有什麽吸引力。

如果愛情只是一個玩具該有多好，這樣周少玩壞了就可以去買新的，永遠不會少了獵奇心，可惜。可惜他注定要守着殘缺的玩具，哀傷一輩子。而那，并不是時間可以修複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