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故鄉
林思濤被吓清醒了,差點從床上掉下來。
他匆忙起床洗漱,打了輛車趕去接賀顯。
賀顯是披星戴月地趕到j市的。他帶了個司機,兩個人輪流開車在高速走了一整夜。到了j市司機自由活動去了,他來找林思濤。
他們約在豫湖見面。過年時候豫湖周圍也全是游客。本地人外地人都多。林思濤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賀顯。他穿着件深灰色大衣,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人群裏依然出類拔萃的英俊。
林思濤一見賀顯就問他:“你早飯吃過了嗎?”
他們在豫湖附近的一家老牌飯店吃了湯包和面條。
賀顯點了蟹黃湯包,林思濤小心咬開一個口,慢慢啜着湯汁。
“好鮮。”他高興地說。
賀顯嘗了一個。他說:“這裏味道也變了。”
林思濤看着他,賀顯說:“我母親是j市人,我小時候偶爾會跟着她來j市玩。”
林思濤并不是第一次聽到這些,沒辦法裝出很驚訝的樣子。不過他很高興賀顯終于自然而然說了出來,賀顯眼中的j市,對他來說,還是有很多未知的細節。他十分樂于聽賀顯一一講述。
“那我們,其實也算半個老鄉吧?”他問賀顯。
賀顯笑了:“真可以算。”
有些話,說出來就太肉麻了。賀顯對j市的感情很複雜,這裏有他童年印象最深的一個夏天,發生了許多傷心事。但林思濤來到他身邊,過去回憶起來,像被塗上了一層暖色。這不再僅僅是他的傷心之城,也填滿了林思濤的悲欣。他問候過的天空,林思濤也用雙眼仰望過。
人一戀愛,就會變得相信緣分,命運這類不着調的東西。血型一樣是緣分,兩個人參加了同一個朋友的婚禮是命運,賀顯覺得這些都是牽強附會。畢竟常見血型只有四種,而兩個人朋友圈子相交那兩個人層次相當情投意合的概率則大大增加。
得像他和林思濤這樣,才能算得上是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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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他們在豫湖附近逛了逛。兩個大男人一起游園,因為人多,也就不那麽顯眼了。正趕上廟會,人流極大。他們一會兒被人流擠開,一會兒又被夾在人群中緊緊貼在一起。每到這時候賀顯都會悄悄握住林思濤的手。
從廟會出來,賀顯又開車去外公從前住過地方看了看。過去那一帶還很空曠,地方大又清淨。如今早開發了,成了光鮮亮麗的臨湖景區。只依稀看出些過去的輪廓。
外公外婆已經不在,舅舅在外地工作,小姨舉家移民。人和物都變得厲害。賀顯下車給這裏拍了兩張照片。林思濤站在車邊等他拍完了照片問:“還去哪裏玩?過年又天氣好,估計哪裏人都會很多。”
賀顯說:“我想到一個地方,應該不會有人。”
林思濤問他是哪裏,賀顯搗鼓着導航:“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思濤已經看到了,賀顯要去的是他母親的母校七中。
他說:“七中啊……”
賀顯一邊開車一邊興致勃勃地問他:“你知道七中嗎?裏面還留着民國時期的老建築。”
林思濤微笑着說:“我知道。”
寒假時候學校大門緊閉,連看門人都不知所蹤。他們翻牆而入。
這真是一個學校最寂靜,最蕭索的時候。所有教室門都鎖着,小池塘上飄着枯葉,操場上偶爾有一只野貓竄過,好像一所荒廢的樂園。
賀顯找那座民國留下的教學樓。林思濤輕車熟路指了指東北方向:“在那邊。”
賀顯問:“你怎麽……”
林思濤已經快步走過去了。
民國時候的紅磚小樓,裏面還鋪着木地板。林思濤光是站在樓前就能回憶起踩在地板上吱嘎吱嘎的響聲。
賀顯走到他身後:“你是七中的學生?”
夏季時候繁茂的花葉都凋零了。樓下只有一排冬青在守護舊時光。
林思濤說:“嗯。我是七中畢業的。”
賀顯與他并肩站在樓前。
樓鎖着。好歹是省級保護建築。林思濤說:“我印象裏,這座樓要更高更大些。現在看起來居然這麽小。”
賀顯的思緒仿佛正在穿越一場迷霧。他慢慢張了口:“林思濤。”
林思濤轉頭看向他:“什麽事?”
賀顯說:“命運這事情,真奇妙。”
林思濤輕聲問:“怎麽講?”
賀顯沉思着說:“我在上海工作時,曾經在工地上遇到過一個學生。他也是j市人,七中學生。”
林思濤一囧:“他也是?”
賀顯說:“巧吧?很可憐的一個孩子,已經高三了,好像發育不良一樣,長得像個初中生。我那時候幫助了他。用我母親的名義在學校設立了一個獎學金,專門用來資助家庭貧困的學生……”
他突然卡住了。
林思濤看着他。
賀顯已經想到了。林思濤家境也不好,年齡也差不多,不出意外真的申請過獎學金。
林思濤說:“我知道,周琴獎學金。”
他又說:“這麽多年,我一直想對你說的,不過兩句話——謝謝你。我愛你。”
他說完就跑。百米沖刺一樣跑走了。
賀顯青天白日下休克了十秒鐘才拔腿去追。但林思濤跑得飛快,他跑上操場,賀顯整整追了他一圈,跑了個四百米,實在追不上。
林思濤一轉頭就見賀顯突然彎下了腰,他剛想嘲笑賀顯體力不夠,就見賀顯晃了兩下直挺挺倒了下去。
林思濤一顆心要跳出來,他飛一般沖過去:“賀顯!”
他剛跑到賀顯身邊,賀顯就一躍而起撲住了他。
“跑什麽跑!”賀顯罵他。
林思濤反過來罵他:“我追了你十年,讓你追我幾百米你就裝死!”
兩個人都不太好意思直視對方,卻還是抱在一起。過了一會兒,林思濤才說:“太冷了,我們走吧。”
他把賀顯拖起來。賀顯站起來又擁住林思濤,問:“真的是你?”
林思濤說:“是我。那時候你以為我是童工。”
賀顯大笑起來。他好像第一次認識林思濤一樣看着他:“你長高了,變好看了。我印象裏,他完全是個孩子。”
他們又翻牆出去,上了車就忍不住在後座上親熱一番。賀顯想要這個,他一見到林思濤就想要。他們這時候什麽都不要說,只需要用身體的貼近來彌補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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