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跳吧（11）

路顯揚頭皮發麻。

他覺得自己已經瀕臨崩潰了。

拿玫卻嘻嘻一笑：“開玩笑啦。你後面沒有人。”

路顯揚總算放下心來。他心有餘悸地說：“有些玩笑不能亂開的你知道嗎？！”

拿玫：“那你回頭看看啊。”

路顯揚：“……求求你別玩了。”

“啊！！！”他們面前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尖叫。

是萬祺。

是另一個……萬祺。她抱着頭蹲在地上，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叫聲，很快就昏迷過去，不省人事。

KTV則站在他們面前，喃喃道：

“我有罪……我有罪……救我……”

他瞳孔渙散，猶如一尊紙糊的人像。

遙遠的、空洞的雙眼，也深陷在某種舊日的回憶裏。

【李俊：下班之後要不要一起吃飯？】

【李俊：周末有事嗎？晚上一起去喝酒呗。】

【李俊：在嗎？昨天的事你別太介意，我那是情不自禁。我對你真的挺有好感的，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咱倆談個戀愛呗。】

【蘇茜：謝謝您，但我只是個實習生，暫時不想考慮這些事情。】

【李俊：別介啊，你跟了我，明天我就能給你批轉正。】

【李俊：讓你做的PPT怎麽還沒做好？真以為周末就能放假啊？你還想不想轉正了？】

【蘇茜：對不起李老師，周末導師找我談畢業論文的事情，實在沒抽出時間。PPT我今天一定做好。】

【李俊：你當我放屁呢？】

KTV還在重複：“我有罪……我有罪……救我……”

拿玫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一沓厚厚的、內容讓人窒息的聊天記錄。

她感到恨鐵不成鋼：“醒醒啊！有罪的不是你，是李俊好嗎！”

但KTV什麽都聽不到了。

路顯揚說：“蘇茜是等待轉正的實習生，李俊是她的上司。李俊在利用職權之便，對蘇茜瘋狂進行性騷擾；當她表現出明确的拒絕之後，他就立刻翻臉，對她進行各種打壓。

“所以在這個房間裏，死的人是KTV。因為他是一名……男性。”

KTV的面前出現了一根麻繩。

他微笑着、歪着頭，将自己的脖子湊近了過去。

他似乎已經不再是人了。空洞的表皮之下，他只是一副被怨念填滿了的軀殼。

路顯揚突然産生了一種糟糕的無力感。

他與KTV不過是一步之遙。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對方蒼白額頭上的汗珠，看到他發直的、黑洞一般的雙眼。

他們真的要……親眼目睹自己的同伴再死一次嗎？

就在此時，他聽到身後傳來了什麽奇怪的聲音。

像是打印機又卡頓了起來，發出“咯噔咯噔”的怪聲。

他十分僵硬地轉過身。

——拿玫一頓亂七八糟的操作，将打印機的蓋子掀開了。

然後十分粗暴地從裏面抽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

她飛快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內容。

接着抽出打印機邊的筆，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寫了一個巨大的“批準”。

路顯揚：“？？？”

拿玫：“嘻嘻，我家打印機壞了的時候我就這樣。”

路顯揚：“你家打印機應該經常壞吧。”

拿玫：“你怎麽知道？”

路顯揚又睜大了眼睛。

因為眼前令人頭皮發麻的幻覺消失了……

在KTV即将把自己吊起來的一瞬間。

打印機裏被卡住的是一封沒有打完的辭職信。

來自蘇茜。

辭職的理由寫得非常簡單，只是“個人原因”，但信寫到這裏就戛然而止了。

剩下的“批準”二字……

則張牙舞爪地占據了大半張紙。

不知為何，這看起來實在十分解氣。

路顯揚幽幽地說：“你怎麽知道要寫這兩個字？”

拿玫：“想寫就寫了。”

“……好的。”

接着拿玫又說：“其實我最想寫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

“是——”

拿玫擡起筆，将“個人原因”四個字重重劃掉了。因為用力過猛，差點把單薄的紙面都給劃破。

然後龍飛鳳舞地寫上了“李俊性騷擾”。

路顯揚：=皿=這麽直接嗎。

拿玫：“為什麽要寫個人原因，就應該說她被性騷擾了！！！讓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讓這個狗男人也丢工作！！！”

路顯揚：“……好的。”

”不過，她應該有嘗試過吧。“拿玫突然又說。

不知為何，她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畢竟她已經把聊天記錄打印下來了。”

路顯揚目光一凜：“你說得對啊！！這都是證據。其實她試過要舉報李俊，但卻沒有成功。”

拿玫：“畢竟她只是個小實習生。”

拿玫說完又氣炸了！！！

她在“個人原因”上又狠狠地劃了幾筆。徹底将這張不堪一擊的紙給劃破了。

破損的、被弄髒的白紙，也猶如一個年輕女孩不堪一擊的生命。

路顯揚默默道：“這才是她自殺的真正原因。和尹馨一樣，她也嘗試過反抗，結果發現這并沒有用。”

拼圖游戲似乎終于進入了最後一環。

尹馨——蘇茜——陳佳良。

這座奇怪的大廈，在濃得化不開的黑夜裏，已經吞噬了三條生命。

但是——僅此而已嗎？

萬祺：“原來他是這樣死的。”

她像是終于從那巨大的打擊裏活了過來，冷不丁地開口道。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争這一口氣，KTV就不會死了。上吊一定很疼……”她繼續說。

路顯揚默默道：“不要太難過了。你男朋友一定也不想看到你這樣的。”

沒想到萬祺猛地又擡起了頭。

她睜大了眼睛，蓬亂的頭發之下眼尾微紅，瞳孔因驚愕而膨脹開來。

她震驚地說：“誰說他是我的男朋友？！他是我家的保镖啊！”

路顯揚：“？？？”

拿玫也震驚了：“你玩游戲還帶兩個保镖？！”

“不然呢。”萬祺撩了撩頭發，又習慣性地挺起胸脯，“像我這樣的身價，當然去哪裏都要有人跟着了。”

拿玫：“失敬失敬。”

萬祺又惡狠狠地說：“這破游戲居然敢這麽對我。我爸爸要是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他肯定會……”

拿玫：“把整個游戲公司買下來？”

萬祺安靜了一秒，然後有些尴尬地說：“沒記錯的話，ALIEN好像是來自于全球市值最高的游戲公司。”

拿玫：“哦。”

不知為何，這單單一個字裏似乎別有深意。

萬祺氣得牙癢癢。

路顯揚默默道：“還是先活過這一關再說吧。”

他總覺得自己還有什麽線索沒有捋清楚。

但此時，鐘已經敲響了十二點。

“當，當，當……”

那是某種衰腐的、沉重的聲音，仿佛是自虛空而來，喚醒了所有人身體中的本能。

衆人仿佛不由自主，齊刷刷地望向門口。

“游戲過半了。”

拿玫望着房間裏剩下的人。一個死人，四個活人，還有一個……坑爹的NPC。

看起來是個不太妙的配置。

于是——

她捂着嘴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我困了，我真的困了。我們真的不能去1901睡覺嗎？”

路顯揚：“你怎麽還記得1901……”

但他突然像被人掐住喉嚨一樣閉上了嘴。

“1901。”他十分僵硬地說，“這個房間，是尹馨告訴你的。”

拿玫認同地點了點頭：“是啊，她真是個熱心的好人啊，怎麽就自殺了呢。”

路顯揚：“……這不是重點。”

拿玫又打了個哈欠，眼角含着淚花：“有話快說啊。”

路顯揚望着她。

——他絕望地發現，打哈欠是會傳染的！！

“重點是……也許我們真的應該去……1901看一下。畢竟、她是……關鍵人物。”他咬緊牙關，強忍住了跟着她一起哈欠的沖動，吞吞吐吐地說。

最後幾個字簡直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着拿玫——

“耶！”

發出了歡呼！

開心得蹦了起來！

路顯揚：快要氣死了。

剛剛還在打哈欠的人，現在又開始活力蹦迪了！！

站在四層的電梯間，他們再次面臨了一個尴尬的問題。

電梯內可以容納四個人，而他們卻恰好多了一個人。

更準确來說，是NPC。還是一直都沒有什麽存在感的那種。

路顯揚望着空空如也的電梯。

知道了尹馨悲慘的故事之後，不知為何，對于這張陰恻恻的女人臉，他似乎也沒有那麽恐懼了。

路顯揚：“要不我們幾個先上去？NPC……還需要跟着嗎？”

他十分放心大膽地說出了“NPC”這個詞。

因為根據他的觀察，和其他全息游戲的NPC一樣，這位電梯修理工先生，似乎也會自動屏蔽掉一切和游戲主線無關的玩家用語。

拿玫露出了迷之微笑：你們這些凡人，真的什麽都不懂。

YOUNG，SIMPLE，奶衣服。

“當然要他跟着了。”拿玫說。

路顯揚追問道：“為什麽？電梯這一關已經過了啊。”

“萬一後面再鬧鬼呢？可以把他推出去送人頭呀。我們人也不多了。”

拿玫還沒來得及開口，萬祺卻撩了撩頭發，十分自然而然地說。

如此膽大的發言，令拿玫睜大了眼睛：牛逼了！居然要把Valis推出去送人頭！

路顯揚渾然不覺，認同地點了點頭：“說得有道理啊。”

“……”可以的。

她向兩位勇士投去了敬畏的眼神。

順便也偷看了Valis一眼。

Valis站在角落裏，神情愉悅，依然在完美地扮演一個懵懂無知的壁花NPC。

但微微勾起的唇角……總讓人覺得有些不懷好意。

仿佛在醞釀着什麽大招。

察覺到她試探的眼神，他轉過頭來，微微一笑。

拿玫脫口而出：“我跟他一起坐電梯。 ”

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麽。

她驚恐地捂住了嘴……

美色誤人！！！！

作者有話要說：  拿玫驚恐地捂住了嘴……

順便又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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