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只聽我女朋友的話

陸羨魚從醫院回來後就在家裏複習, 她在京城沒什麽朋友,加之國慶收假後就是月考,她也沒閑心出門玩。

陸羨魚把語文圈畫的重點背了一半兒, 覺得眼睛酸疼,拿過一邊充電的手機, 看見季北川發來的消息:[地址-京城]

她立馬兒回了一個“?”

季北川回得很快, 是條語音, 陸羨魚點開,少年吊兒郎當的聲音響起:“陸小魚, 爸爸來找你了,不來見見我?”

她問他:[你在哪兒?]

季北川:[你家地址給我, 我來找你。]

陸羨魚看一眼時間, 已經是下午四點,猶豫一會兒, 還是給季北川發了地址。

怕他進不來, 又發了條語音過去:“你到了就給我打電話,我出來找你。”

季北川那邊看着對話框裏發來的地址, 某軍區大院兒,舌尖掃過牙根, 沒想到這丫頭還藏得挺深。

他回了一個好, 攔了輛出租車, 報了陸羨魚給的地址。

出租車師傅操着一口不怎麽流利的京普和季北川聊天:“小同學,你家住這裏?”

季北川:“找個朋友。”

師傅看他一眼,又笑着說:“你這朋友身份不簡單呢。”

住軍區大院裏的, 身份哪是簡單兩字能概括的。

季北川笑了聲,帶着濃濃鼻音,有點兒沉, “對,不簡單。”

出租車師傅拉着季北川天南地北的聊,臨下車時,還給他免了車費零頭。

季北川付了錢下車,映入眼簾的是顆明晃晃的紅五星,還有寫着“外來車輛,停車登記”八個大字的展牌。

處處透着莊嚴的肅穆。

季北川找了路邊的樹靠着,點了根煙叼在嘴裏,給陸羨魚發微信:[爸爸到了。]

陸羨魚和季北川聊完天就沒複習,無聊的玩着手機,見季北川發了消息過來,立馬兒在衣櫃裏找了件衛衣套上,拿上小挎包,蹬蹬地跑下樓。

“羨羨?”黎舒華端着水果從廚房出來,看見飛奔下樓的陸羨魚有點兒懵,“你這是要去哪?”

“我和朋友出去一趟——”陸羨魚回頭和黎舒華揮揮手,“奶奶,晚飯不用等我回來吃了。”

“欸?”黎舒華還想着問她是哪個朋友,小姑娘身影已經消失成點。

陸羨魚出了門兒,就看見站在樹下的季北川。

少年懶散的靠在樹幹上,嘴裏叼着根冒着猩紅的煙,青煙袅袅自下向上漂浮,下颌線條流暢又鋒利。

季北川看見她,勾了勾手指:“過來。”

陸羨魚小跑過去,鼻尖微嗅,聞見季北川身上淡淡的煙味兒,嫌棄皺眉:“難聞死了。”

季北川立馬兒把煙掐了,丢進垃圾桶,手臂搭在陸羨魚肩上,輕佻挑眉:“喲,還嫌棄上我了?”

“嫌棄你,不是應該的嗎?”陸羨魚也不認輸,把他胳膊甩開,拉開兩人距離,仰頭看向季北川,“你怎麽來京城了?”

季北川單手插兜,低頭看她,玩味的笑:“想你了,就來了。”

“我可真榮幸。”陸羨魚扯了扯唇角。

季北川的嘴,騙人的鬼。

季北川打量她幾秒,忽然笑得暧昧:“陸小魚——”

陸羨魚懵然擡眸:“?”

“你是不是暗戀爸爸,居然和我穿情侶裝?”

“……”

陸羨魚看一眼季北川的穿着,黑色連帽衛衣,而她是鉛灰色連帽衛衣,兩人衛衣款式出自同一品牌,連衣服上的印花圖案都一樣。

好家夥,她直接好家夥。

她抿了抿唇,看着季北川:“我說我是随便穿的,你信嗎?”

“信啊。”季北川低笑,“反正情侶衣也穿了,爸爸就勉強接受你暗戀我——”

話沒說完,肚子上就狠狠挨了一拳。

季北川吃痛咬牙,“陸小魚?!”

陸羨魚收回手,歪頭看他,笑容得意:“這就是你亂開玩笑的下場。”

“豬腦子。”季北川輕嗤。

陸羨魚再次手握成拳,威脅他:“季小川,看着爸爸的拳頭再說一次。”

季北川盯着她,拖腔帶調,一字一頓的:“我說——”

“陸、羨、魚、是、豬。”

陸羨魚氣得胸悶,手捏着小挎包肩帶折身要回家:“爸爸回去了,你自己去——”

季北川長臂一伸,給她來了個鎖喉,連拖帶拽拉着陸羨魚向對街走:“回去?做夢。”

陸羨魚也沒想過回去,只是要掙脫季北川的桎梏:“季小川,你放手。”

“好。”

季北川嘴上答應着,可手臂搭在陸羨魚肩上,就沒放下來過。

陸羨魚嘗試把季北川那只爪子從自己肩上甩開,可他就像個牛皮糖,她上秒扒拉開,他下秒又放上來。

反複無數次後:“……”

陸羨魚選擇無視自個肩上某人的豬蹄,轉而問季北川:“你想吃什麽?”

“你是東道主,我是客,不該你安排嗎?”

“……”

這話說得賊有道理,陸羨魚想反怼的機會都沒有。

陸羨魚因為父親陸潤之和爺爺陸雎關系算不上多好,在六歲之前除了逢年過節就沒回過京城。

後來長大一點兒,也是跟在父母身邊拍戲上學,再後來就去了韓國做練習生。

要問她京城有什麽好吃的,一時半會兒,陸羨魚還真想不起來。

走了有一段距離,陸羨魚看見一家賣糖葫蘆的店,問季北川:“吃糖葫蘆嗎?”

季北川嫌棄看她一眼:“一根糖葫蘆就想打發我?”

“……愛吃不吃。”陸羨魚無語。

“吃。”

只要是她給的,別說糖葫蘆,砒.霜也得笑着吃下去。

賣糖葫蘆的店面似乎有些年歲了,紅木的招牌都染上歲月痕跡,有點兒發黑。

陸羨魚走到擺滿糖葫蘆水果的櫃臺前,跟老板要了一串糖葫蘆,季北川見她只要了一串,不爽挑眉:“我的呢?”

陸羨魚接過老板遞來的糖葫蘆,付了錢,咬一口,她嘴裏吃着東西,含糊不清的說:“你不是不吃嗎?”

她吃得急,粉唇沾了一點兒紅色糖漿,分外誘人。

季北川不自在的咳嗽一聲,偏過頭,斥責她的待客不周:“陸小魚,有你這麽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嗎?”

“那你吃不吃?”她咽下一顆山楂,舌尖舔過唇邊的糖漬。

粉紅唇肉變得潋滟勾人。

季北川看得走神,居然有點兒想親她。

陸羨魚見季北川沒理自己,用糖葫蘆的竹簽戳了戳他胳膊:“季小川,季小川?”

季北川回神兒:“嗯?”

陸羨魚朝他揚了揚手裏的糖葫蘆:“問你呢,吃不吃?”

“吃——”

“那我去給你買。”

陸羨魚轉身要回去給季北川買糖葫蘆。

“不用。”

胳膊被他拉住,陸羨魚怔然回頭:“你不是……”

聲音戛然而止。

手裏的糖葫蘆被搶了,季北川吃了另一頭的糖葫蘆,唇角微揚,桃花眼彎起笑得像個妖孽:“嗯,還挺甜。”

“……”

陸羨魚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然後搶回自己的糖葫蘆,跟寶貝似的緊抓在手裏,目光警惕看着季北川:“你是個人不是?”

上次想搶她奶茶,沒搶成。

這回直接動手搶她糖葫蘆了。

季北川伸手捏她臉,小姑娘臉頰略帶嬰兒肥,手感倒是不錯。

“滾吶。”陸羨魚瞪他。

季北川低頭,盯着她琥珀色的眼瞳,忽地笑了下:“其實——”

“我挺不想做人的。”

“哦。”陸羨魚裝作聽出他話裏的暧昧,淡聲,“你本來就是不是人。”

季北川被她氣笑了,“行,我不是人。”

陸羨魚對京城不算熟悉,也不知道帶季北川去哪兒玩。

兩人漫無目的溜了一圈兒,陸羨魚有些餓了,看見一家炸醬面館,問季北川:“吃面嗎?”

季北川雙手抄兜,半耷拉眼皮瞅了一眼炸醬面館,跟個祖宗似的哼了聲:“吃。”

他其實也餓了,從下飛機到現在,粒米未沾,一從醫院出來就來找陸羨魚。

面館裏沒多少人,來這兒吃飯的多是上班族,陸羨魚和季北川進去就頻頻引起矚目。

少女明豔漂亮,少年俊朗帥氣,一瞧就是一對金童玉女,般配得很。

陸羨魚避開這些目光,拉着季北川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點了兩碗炸醬面,和季北川聊天:“季小川,你複習得怎麽樣了?”

季北川眼神散漫看她一眼,輕蔑的笑:“需要複習嗎?”

“……”

這逼裝的,不愧是他。

炸醬面很快上桌,陸羨魚吃了兩口,挎包裏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拿出手機一看。

是謝臨淵打來的。

季北川也瞧見了,他只是漫不經心用筷子撥弄碗裏的面,一截截弄斷:“接啊。”

陸羨魚起身出去接電話,季北川看見她離去的背影,小聲罵了句:“操。”

真他媽抛下他,去接電話了。

初秋的天,黑得很早。

陸羨魚站在路燈下,光線自頭頂傾斜而下,拉長影子。

“臨淵哥。”陸羨魚叫了他一聲,“打電話給我,有事嗎?”

電話那邊的謝臨淵明顯愣了一下,溫聲問她:“你現在在家嗎?”

陸羨魚下意識看了眼炸醬面館的方向,回答:“外面,和朋友一起吃飯。”

“我在京城——”謝臨淵本想問是哪個朋友,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明天我來接你去複診?”

陸羨魚盯着粉藍撞色運動鞋,微微走神兒。

“我今天已經去過了。”

謝臨淵怔然幾秒,然後說:“醫生怎麽說?”

聲音依舊溫柔,可落在陸羨魚耳朵裏就尤顯刺耳。

她上次去找他一起回京城,謝臨淵卻說要陪舒雅參加什麽狗屁慈善晚宴,直接拒絕了她,現在又來說要接她去醫院複診。

這都他媽的叫什麽事兒。

陸羨魚覺得自己和季北川待久了,這脾氣是越來越控制不住,擱往常謝臨淵如此說,她欣喜之餘,還會懂事的說讓他好好工作。

可這會兒,她覺得自己即将化身暴躁老哥。

陸羨魚是喜歡謝臨淵沒錯,可不代表她是揮之即來,招之即去的寵物。

“臨淵哥。”陸羨魚慣性的壓下了怒火,軟聲道,“我挺好的,如果你工作忙,就忙工作,不用來敷衍我。”

話出口,陸羨魚愣了下,這是她喜歡上謝臨淵四年來第一次對他說重話。

陸羨魚立馬兒補充:“我…我不是這意思……我是……”

也找不到詞彙來補救,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我病要好了,你忙你的吧,不需要管我。”

謝臨淵愣了下,“羨羨?我……”

“陸小魚。”季北川從面館出來,奪了陸羨魚手機,輕敲一下她眉心,語氣親昵:“還不進去吃面,想喝面湯是吧,嗯?”

“……”

這語氣,怎麽聽起來這麽怪。

謝臨淵指節握緊了手機,莫名的不安:“羨羨?”

季北川開了免提,攬着陸羨魚的肩,十分體貼懂事的說:“哥,您放心把陸同學交給我去工作,我不會像你一樣只顧工作,不管她,對吧,陸小魚?”

還朝陸羨魚揚了揚眉尖。

陸羨魚無語奪回手機:“臨淵哥,我先去吃飯了,你忙吧。”

沒等謝臨淵反應過來,陸羨魚已經挂斷了電話。

謝臨淵聽着聽筒裏傳來的忙音,看向車窗外的軍區大院,黑漆漆的夜,只有一兩聲蟲鳴響起。

這是陸羨魚第一次挂斷他電話。

陸羨魚吃完面和季北川出來往家走,京城十月入秋,比南城冷了不少。

陸羨魚出來得急,只穿了件衛衣加百褶裙,兩條纖細的腿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她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尖,問季北川:“你晚上…阿嚏——住哪?”

“考慮我住哪前,別凍死了。”

他脫了身上的衛衣外套,塞到她懷裏,“穿上。”

陸羨魚抱着懷裏的衛衣愣了一下,要把衣服還給季北川:“馬上就到我家了,我不冷……阿嚏——”

又一個噴嚏。

季北川單手抄兜,垂眼看她:“想要我幫你穿嗎?”

“……”

陸羨魚把手裏的挎包塞到季北川懷裏,乖乖套上他的衛衣外套。

季北川的衛衣是XL碼的,穿在陸羨魚身上像小孩兒偷穿大人衣裳,衣擺長及膝蓋,只露出一雙纖細瑩潤的小腿。

陸羨魚反手要調整衛衣帽子,季北川快她一步:“笨死算了。”

少年掌腹無意擦過後頸皮膚,過燙的溫度,燒得陸羨魚有點兒走神。

她吸了吸鼻尖,聞到季北川身上淡淡的煙草味,眉心蹙起:“季小川——”

“嗯?”季北川幫她整理好衣服,低眸看她,“你想說什麽?”

“以後少抽煙。”

季北川盯着跟只企鵝似的少女,失笑了聲,擡手彈她腦門兒:“陸小魚,你管得挺多啊?”

“我是你爹。”她說的理智氣壯,毫不臉紅。

季北川挑眉,不爽這答案。

他低頭,看着少女燈光下清淩淩的杏眼,微勾唇:“我只聽我女朋友的話。”

靠得太近了。

近到她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一下又一下,好像擾亂了她的思緒。

這麽明顯的暗示,她又不傻。

陸羨魚抿了抿唇,正要出聲,前方兩道車前大燈直射過來,晃得她眼睛疼。

季北川和她換了站位,偏頭看見從車上下來的男人。

車前燈明亮灼目,也叫季北川瞧清來人長相。

男人一身深灰高定西裝,內襯是件墨色襯衫,領夾到袖扣都透露着一股子清冷矜貴的味道。

他走到兩人面前站定,狹長黑眸不悅看向季北川,嗓音冷得刺骨:“手,松開。”

季北川舌尖滑過牙尖兒,揚起一抹挑釁笑容:“不。”

他身後的陸羨魚探出腦袋,弱弱出聲:“大哥。”

季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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