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沒什麽事的時候許苡仁的生物鐘還算正常,但如果前一晚睡得太晚,他一般就會定個鬧鐘。

鈴聲就是最老式的座機電話鈴聲——他一聽見這個聲音就全身神經緊張,覺得是值班室的電鈴響。

第二天他被古老的“鈴鈴鈴鈴,鈴鈴鈴鈴”叫醒,提前避開早高峰到了醫院。

還沒交班的盧大夫正在值班室喝着一碗熱騰騰的海鮮粥。

許苡仁覺得新鮮:“師兄,今天奔小康了?”

盧川嘆了口氣:“我和你一樣還在溫飽線上苦苦掙紮,這是林主任點的資本主義外賣,不過剛送到他就被人叫走了,估計一時半會回不來,賞給我喝了。”

“林主任?”許苡仁問,“他晚上沒走嗎?”

師兄咂着嘴品了品粥裏的海參:“你不知道嗎?他這幾天一直都住在醫院靠着。剛才他那個被連捅十八刀的病人又快不行了,搶救去了。唉,不是我說啊,我看這回夠嗆,誰的心髒切八瓣再縫起來還能好用的啊。”

在沒看手術記錄之前,許苡仁大概會做出和師兄一樣的判斷,可現在他更希望,甚至是相信林琅能把人救回來。

那是一個代表奇跡的高度。

這種時候就覺得他敬愛的師兄烏鴉嘴十分礙眼了。

許苡仁:“師兄,你怎麽還不下班。”

查完房聽說是病人還剩最後一口氣又被搶救回來了,不過還沒脫離危險。

許苡仁特地搓了搓臉,活絡了下面癱的表情,準備找林琅道歉,但是值班室的小床上還是只躺着林琅那只超大號的平板電腦。

在病區逛了一會兒,他拉住走廊裏經過的一個小護士問:“百尋的林主任還沒回來嗎?”

小護士撅起嘴可憐巴巴地看着他:“許大夫,你還不知道啊?剛才來了一大群醫鬧,把ICU那層樓剛下電梯的那道玻璃門都打破了,林主任胳膊受傷啦。”

許苡仁皺眉:“他怎麽會在那?”

“好像是路過吧。那幾個醫鬧逮着誰就不放,抓着好幾個護士和醫生讓院領導出來給個‘說法’,林主任過去拉開他們,就被鋼管打到了,後來保安才上來的。聽說林主任好厲害,一個人攔住他們四五個人吶。”

林琅能打,他是知道的。

那年童話參加了一個比賽,在相隔不遠的一所藝術院校舉行,他們幾個作為室友當然抽出時間去捧場了。

童話發揮的很不錯,連唱帶跳的居然有點明星範兒,把藝校的那幾個選手都比了下去。評委給出的成績也很高,他們幾個盤算了下都覺得不是冠軍也能是亞軍,獎金肯定沒跑了。誰知道童話剛下場,他們身後一排座位的人就開始說些不幹不淨的話。

大意是一個醫學院的憑什麽能拿這麽高的分,肯定是有黑幕,這些評委又不缺錢,指不定是怎麽賄賂的之類。

許苡仁聽了非常生氣,心想難道你們是聾了嗎?唱的好賴還聽不出來?正準備跟他們理論,被林琅一把按了下來。

當時林琅靜靜地轉頭看了一圈,那些說閑話的人還嚼舌根嚼得如火如荼沒有察覺到。

散場之後,林琅難得的沒有嫌熱嫌擠第一個跑出去,反而在人群後忽然說了一句:“你們先走吧。”

許苡仁和李超越對視一眼就猜到了他想幹什麽。怕他吃虧,沒有走遠,悄悄地跟在他身後。

對方好像也是一個寝室的,幾個人勾肩搭背說說笑笑地走着。走到人少的一條小路上的時候,林琅忽然上前拍了拍一個人的肩膀,在那人回頭的一瞬間一拳就把人放倒在地。

李超越和許苡仁都吓了一跳,他們兩個好學生什麽時候看過這種現場鬥毆的畫面?趕緊上去幫忙。

剩下的幾個人立刻反應了過來,七手八腳的要按住林琅,沒想到林琅看着瘦瘦弱弱的,打起架來力氣大得驚人,還不等許苡仁和李超越出手,就把幾個人撂倒了一地,爬都爬不起來。瞥了一眼他們二人,說了一句:“跑。”

他們倆故作鎮定地出了藝校的大門,李超越停下腳步問了一句:“剛才林琅是一個打了六個嗎?”

許苡仁回憶了一下:“看起來是的。”

李超越自言自語:“這好像有點反科學。”

許苡仁點了點頭:“聽起來是的。”

李超越望天:“我覺得剛才地上有一個人鼻子好像歪了,這搞不好不是民事案件,是刑事案件。”

許苡仁:“有嗎?天太黑了,我什麽都沒看到。”

“哈哈哈哈哈,”李超越大笑了兩聲:“許哥,有你的。”

但是這次不一樣,有些“醫鬧”是半職業化的,游手好閑就指着在醫院鬧事訛錢,肯定是有備而來,外科醫生的手有一點傷口都不能上手術,更何況是被鋼管打了一下?

許苡仁問小護士:“林主任現在在哪?”

“不太清楚呀。”小護士想了想,“剛才路主任過去看他,聽說帶他去拍片子了,要不你給骨科打個電話問問?”

許苡仁回到值班室,剛拿起電話,就聽到裏屋傳來說話聲。

“說了沒事,他們大驚小怪的。拍什麽拍啊,煩死了。開你的會吧,拜拜拜拜。”

許苡仁敲了敲門走進去:“林主任,你受傷了嗎?”

“哦。”林琅又架起了他的平板電腦開始看綜藝,指了指對面桌子,“幫我把葡萄端過來。”

許苡仁回頭一看,背後的櫃子上放着一個十足林琅式的精美五彩琉璃大碗,裏面盛着洗好的葡萄。

他把碗遞了過去:“對不起,我為我那天說的話道歉。關于手術的事情。”

林琅吃着葡萄的動作一停,擡起金貴的眼皮掃了他一眼:“哦,沒事,算了。”

許苡仁看了看他的胳膊,一只手在揪葡萄,一只手在屏幕上劃動着,看不出哪邊受傷了,就問,“聽說你是被鋼管打的,傷的嚴重嗎?別硬撐。萬一是骨裂呢,還是去拍下片子吧。”

“許苡仁啊。”林琅嫌棄地白了他一眼,“我發現你怎麽這麽娘啊?是不是男人?我說了沒事就是沒事。幫我把那包桃子倒出來,抽屜裏有碗。你要是有空就幫我洗洗,要是沒空就幫我出去叫個百尋的人來洗洗,謝謝。”

許苡仁:“……”

他考慮了一下自己畢竟是來道歉的,本來就空着手,光用嘴說說好像是有點過不去,何況林琅平時作風也是這樣,并不一定是故意要他難看,只好端着碗出去幫他洗了。

果然,林琅接過來的時候拿起一個看了看,似乎還有點歡喜,表揚道:“洗的真幹淨!”

許苡仁:“……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喂。”林琅叫住他,“許苡仁,你眼睛怎麽了?”

許苡仁回頭看了看牆上鏡子裏的自己,眼白靠近眼底的地方有些紅血絲,黑眼圈和眼袋也很明顯。

“可能是晚上沒休息好。”

豈止是沒休息好,根本就是一閉上眼就想起來李超越,他即将達到頂峰時叫自己名字的聲音和急切的喘息像被存進了海螺裏,不斷地在耳邊回響。

最後徹夜未眠,鬧鐘一響就爬起來了。

林琅輕嗤了一聲:“趁早查查血去吧。”

許苡仁:“……”

這是林琅對他唠叨他、讓他拍片子的反擊嗎?

你這麽幼稚你們院長知道嗎?

好在這一天除了醫鬧事件外沒有什麽特別的事發生,下午許苡仁按部就班地叮囑完一圈之後就回家了,從晚上八點一覺睡到了次日六點。

他毫不意外地做了一個夢。

夢裏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場景。

那是五六月份,草長莺飛,陽光煦暖,在五樓宿舍窗口都能聞得到風裏的花香味,實在是他們學院那個山頭上一年中最好的時節。

有一天,許苡仁拎着水壺回了宿舍,看到李超越正在曬被子。

樓下也有專供學生曬被子的一排支架,但是他們學校發的被褥是粉紅色的,每次抱着出去曬都有種異樣的感覺,更何況大家的被褥都一樣特別容易拿混,于是他們就經常用簡易的方法曬——直接打開窗戶,把被子搭在窗臺上曬。

這項操作有一個要求就是不能離開人。只要一會兒沒人看着,就會有不知道哪裏來的椿象——也就是俗稱的“放屁蟲”落在上面。那麽大的蟲子自然是不會在被子上呆久的,但是一旦對着你的被子放個屁,太空棉就充分吸收那股味道,幾個星期都散不了。

許苡仁回去的時候,李超越正趴在窗臺上“守護”着自己的被子,頭伸出窗外,一邊抽着煙一邊和其他宿舍的“同行”聊着天。

夢裏的場景連同外面的天色都沒有變,他甚至還能聞到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花香。唯一變了的是,那人身上什麽都沒穿。

一回頭看到他回來,李超越對他招了招手,說:“許哥,你過來。”

許苡仁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貼着他站在了他的身後,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搭在了他結實的臀部上。

李超越第6肋以上都探到了窗外,身體幾乎形成了一個折彎的直角,他拉着許苡仁的手向自己的身後摸去。

許苡仁手指剛一觸及,就知道那裏經過了充分的潤滑和擴張,濕軟得不像話,像是勾引着他的手指向內探索。比之更不像話的是他自己的脹痛,似乎腰帶和牛仔褲都成了束縛人類進步的桎梏。

夢裏的他好像也知道這只是個不像話的夢,于是毫不猶豫地就着這個姿勢挺身進入,運動之間,李超越背上清晰的肌肉和汗珠、以及呼喚他名字和喘息的聲音就像是昨夜的翻版,許苡仁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是記挂當年那一幕記挂了很久,終于在昨夜完成了相應的素材收集,于是迫不及待地在夢裏開始合成和渲染。

一番沖刺過後,他從李超越體內退了出來。

他應該是沒有彎腰或者做其他動作的,不知怎麽,視角就切換了,他看到白色的液體順着李超越的大腿內側緩緩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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