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叫哥

宋俊受不住總是躺床上，想出去。事實上也沒幾個人受得了天天睡床上。宋俊開始下床慢慢走動，臉上的紗布已經全部拆除，傷口開始結疤。

手撐在床邊艱難的移動，右腿還沒有知覺。他跳着到窗子那，扶着牆。

韓天一打開門看見的就是宋俊在窗子旁邊一瘸一拐走路的場景。

聽到開門聲，宋俊轉頭，笑着說：“韓哥。”

韓天一知道那天擔架上的人是車站的棒棒工時，終于知道那時的“怎麽感覺在哪裏見過”的感覺從哪裏來了。當知道那個棒棒工就是沈峤在找的弟弟時，正經的臉有塌的表現。

嘿，這個世界挺戲劇的。

為了照顧宋俊，沈峤沒有回公司，有事發郵箱直接在病房處理。宋俊的吃喝拉撒都被他承包了。

韓天一表示懂，小時候韓媛發燒了他也是這樣，什麽都擔心，總覺得別人做的不好。

沒事就來找沈峤，醫院沒有其他熟人，沈峤不在就和宋俊說說話，幾天相處，也熟了。小個子不再叫他“老板”而是“韓哥”了。

臉上沒了紗布，宋俊看上去倒是舒服了點，臉總是悶着現在白了一點點，他的眼睛很有神，瞳色黑的發純，吃得好了，肉也長了些，一身藍白條紋病號服讓人看上去像個人樣，而不是車站那時的樣子。

“你哥呢？”韓天一問。

宋俊又跳了幾步說：“小峤他去買飯了，韓哥你坐吧。”韓天一坐在椅子上開始和宋俊聊小天。

第一次聽到小峤這個稱呼那會，讓韓天一笑了很久，沒想到沈峤還有這個外號。

小峤，小峤。

問宋俊為什麽叫沈峤小峤，宋俊撓了頭，說不記得了。

沈峤和韓媛相識，他也就和沈峤相識了，朋友網真是神奇，所以千萬不要得罪一個朋友，因為你将得罪的是一個朋友鏈。學醫的和學金融的本應該沒有糾葛，但他們兩個玩到一起去了，還玩的特別好。後來韓媛出國進修，沈峤忙于公司，他也在醫院裏游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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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天一檢查了一下宋俊的腿，情況良好，不錯。

不過一會，沈峤進來了。

“小峤！”

“小峤你回來啦，你看都幾點了，你弟弟都餓了。”

……

沈峤放下飯，道：“韓天一你也跟着學。”他弟弟叫那是親切，韓天一叫就是赤果果的取笑。

韓天一笑了下說：“今天我來是告別的。”

“回B市了？”沈峤安排好宋俊吃飯，和韓天一走了出去。

韓天一拿出兩只煙，遞給沈峤一只，沈峤眉毛跳了一下，接了。

“時間到了，也該走了。”早就該走了，因為沈峤在這照顧宋俊，他想着回B市也沒什麽事，就拖延了半個月。

兩人都靠在牆上，“哪天給宋俊做個全身檢查，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要注意的地方。”

“嗯，會的。”這幾天沈峤發現宋俊的胃口很小，吃點大葷就要往廁所跑，口味偏差大的也要跑廁所，是該檢查一下身體。

韓天一抽煙比沈峤快，一支抽完拿了另一支。沈峤雙手交叉得看他，“看你這樣子是碰上事了啊。”韓天一不抽煙，這他很清楚。之前還讓他戒煙來着，他說不想讓未來侄子在一個煙鬼之家。

煙鬼伸伸手，便知有沒有，這瞎抽煙的，男人抽煙，恐怕也就這幾天的事。

韓天一聞言，幹脆不抽了，心裏有事。

回頭說：“沒什麽事。”

沈峤見對方不想說，也不再問，想說什麽又咽了回來，說：“這幾天謝謝你了。”事多的時候有點照顧不到宋俊，韓天一幫的一點都不含糊。

韓天一不樂意聽，指着沈峤的鼻子說：“小峤，都是一家人，談什麽謝，真生分。”

沈峤都和韓媛求婚了，雖然兩人只是差這麽個求婚的形式，他早收下了這個妹夫。

沈峤愣了一下，“別叫小峤，你這麽叫我，我可瘆的慌。”韓天一是标準的東方面孔，還戴着眼鏡，一本正經的樣子，從他嘴裏說出這兩個字，覺得怪怪的。

“就準你弟弟叫，沈峤，我發現了，丫的原來你是弟控啊。”男人神色一轉，“話說宋俊怎麽從來不叫你哥？”

沈峤想起了以前的事，聳肩，“他和我奶奶學的。”其實宋俊以前是叫的。

這還得拜《念奴嬌赤壁懷古》所賜，初中背誦這詩，小宋俊問小喬是誰，沈峤抱起了小宋俊說這是一個超級美女，小宋俊轉動兩個眼珠問：“奶奶也這麽叫哥哥，哥哥也是超級美女。”沈峤當時哭笑不得，說哥哥是男的，可小宋俊不管。

年少的沈峤白白淨淨的，在小宋俊眼裏就是美。晚上睡覺的時候，小宋俊抓着沈峤的衣角叫“小峤，小峤。”沈峤應了，後來小宋俊就一直叫小峤，沈峤要他叫哥哥，小宋俊怎麽也不叫，最後也就随他叫了。

“回去之後一起吃個飯，韓媛剛回國，昨天打電話還說想你。”

“哼，回國也不讓哥哥去接，總讓你接，這時候想我了。”韓天一不自在，但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不能不服。

他一點也沒意識到，他也是個不要臉的寵妹狂魔。

沈峤嘴角帶着笑，最近雙喜臨門，他心情很好。

韓天一的走提醒了沈峤，也該走了。宋俊，肯定是跟着他回B市的。

宋俊吃過飯閉上眼假寐，做夢一樣，全身暈暈乎乎的，如果是做夢的話，就不要讓他醒來了。

韓天一走後的第10天，宋俊不用綁石膏了，沈峤領着他做了次全身檢查。

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宋俊有點貧血，腸胃也不太好，沈峤想着以後要多注意他的飲食，少量多餐。

宋俊第一次做飛機，緊張又新奇，任沈峤推着。

沈峤環着青年的肩膀把人抱到了座位上。

2個半小時，不算長。

宋俊望着窗外，手撚着衣角，沈峤購置了新衣服，從頭到腳都換了，料子很好，一時還撚不習慣。

起飛的失重感讓宋俊抓緊衣服。

“如果覺得不舒服可以聽音樂。”看書就算了，宋俊算是個文盲。

宋俊搖頭，沈峤只看得到他半張緊張的臉，下巴瘦的尖尖的。

飛機上太安靜，很容易讓人産生睡意。沈峤再看宋俊發現他已經睡着了。

駕駛員的技術決定了乘客在飛機飛行中的舒适感，下落不算太遭罪，但對宋俊來說是夠讓他醒了。

“小峤，這是你家？”宋俊站在門口，目瞪口呆地問，房子真大。

沈峤買的房子自己是參與了裝修設計的，設計師比較有特色。有扶手的部分都有雕花環繞，裝修風格偏簡潔，仔細看會發現細節很多很繁瑣，整體色調偏暖，很溫馨。

韓媛說過，低調中有奢華，有錢的不明顯又突出。

現在的宋俊就像是土鼈進城，不，本來就是土鼈。

這種房子，他只在電視上見過。

沈峤将人領進來，溫和地說：“這以後也是你家。”

一般有錢人的房産都有好多，他只有這棟。是在公司徹底上軌道之後買的，家只有一個，用不着準備好幾個備選。所以很多地方他都很用心。

宋俊今後當然是和他住一起的，現在他需要人照顧，缺席了8年，沈峤心裏怪不爽的，宋俊是他看着長大的，缺的8年他要補回來。

桌子上有張紙，是韓媛來過了，叫來阿姨把公寓打掃了遍，近一個月不在，不打掃不行。

宋俊的房間，在裝修的時候就考慮了，推門問：“你看還喜歡嗎？”這間房間色調偏中性，很多地方設計師也預留了空間，如果宋俊不喜歡也可以改。

青年到現在還沒有他哥哥很有錢的自覺。

眼神一暗，“就像做夢一樣。”宋俊跳着到床邊按了按床，有窘迫得收回手，真軟，“喜歡。”

“不用做夢，快點醒。”

“小峤，這房子花了很多錢吧。”

把宋俊的衣服放進衣櫥,沈峤把青年抱上床，笑着說：“對呀，很多錢。”

宋俊聞言受驚一般，男人幫他掖好被子，“要記住，我很有錢，知道嗎。”

青年點頭。

有些怯怯的問：“小峤，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和你睡。”宋俊在被子下撫摸床單，真舒服。

沈峤聽了眉頭一擡，誘惑得說：“你叫我一聲哥我就答應。”

“哥。”

宋俊真是從善如流。

沈峤很滿意，繼續說：“以後不止要習慣我很有錢，也要習慣叫哥。”

本來是點頭頓了一下，不解，不解。

察覺到了宋俊的停頓，沈峤解釋說：“那是小時候叫的，現在我都快30了，你要開始叫哥哥。”這個稱呼太逗了，以前就算了，現在還叫就存心讓人笑，韓天一就是個例子，想了很久，沈峤決定要讓宋俊改回來。

“好吧，哥。”反正不管怎麽叫，他都是小峤。

改變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沈峤梗了一下，太聽話了讓他準備好的話都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