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陳一楠

周圍靜的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屋內暖氣足，沈峤披一件圍巾坐在窗前看夜景，“真冷啊。”低沉的嗓音悄無聲息的傳出。

南方在正常的天氣裏是從來下雪的，最近幾年陸陸續續舍得下過幾次雪，今年雪來的格外早。男人怔怔的伸出手印在窗面上，冰冷的觸感。

快要過年了，關姨回了老家，空蕩蕩的家裏僅剩他一個人。

緩緩推開宋俊曾經住的房間，時間已經沖刷掉一切他存在過的痕跡。撫摸被面的手有些顫抖。對于今年的春節，他是幻想過的，和終于找到的弟弟一起守歲，過完年，宋俊25歲，而他也跨入30歲大關了。

男人一動不動的坐在床邊，只看得到一點點面部輪廓。下巴線條在陰影中更加像刀削出般，劍眉細長褪去嚴肅的意味，清俊面容已經帶有成功男士的氣息，從房間外投進一絲暖黃燈光直直的打在沈峤臉上，淡淡桃粉色的雙唇抿在一起。

他不能否認，心裏是希望和宋俊一起過年的。

以往會和韓媛家人一起過，或者出差在國外，今年不一樣了，他找到了宋俊，從未這麽渴望過一個春節。

沈峤很少想起過往的事，回想起只會帶給他無限期的厭惡，那個家庭，生他養他的母親長什麽樣子，他忘了，記得的只有叫“爸爸”的人是怎麽對他，對宋俊的。

繁瑣的往事讓他厭煩，偏偏還如潮水般湧進大腦，沈峤單手扶額。

宋俊離開的模樣還記得一清二楚，對方說“你以後不要找我了。”，他的心跳馬上就漏了半拍，半張臉逐漸隐在手掌裏。離開時對方的手指擦了自己的嘴唇，另只手緩慢摸上嘴唇，沈峤內心出翻滾出一點不一樣的情感，宋俊怕他惡心，他都知道。

他想，宋俊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進入寒冬，懶床症困擾每個人，宋俊按了幾次鬧鐘才哆嗦着爬離床，外面全是白雪的顏色，身為一個标準的南方人，他很沒志氣的瞪大眼睛看着場面，北方人沒法理解南方人對雪的渴望。

快速換好衣服，宋俊像孩子般小心的踩在雪地，超出腳十公分左右，“吭哧吭哧”的悶響傳到耳朵很不讨喜，宋俊對着手哈口氣彎腰堆了個雪人，拍照留念，這麽大的雪第一次見。

玩過雪冷到極致，凍瘡就發癢，宋俊忍着不去撓，忽視忽視。趕在9點前一分到店，“高哥早。”

“早。”

每天早上重複加菜，沒材料了到後廚問阿姨拿，晚上收菜進冰箱，關烤箱，看似無聊瑣屑但宋俊樂意幹，沉醉于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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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過去，周一大家都開始上班，店裏生意預料中的少了，宋俊裹了圍巾擦工作臺。

“宋俊，這條圍巾是經常找你的美眉送的吧，人家是不是喜歡你呀。”吳曉文瞅宋俊一直戴這條，還親眼看見師範美眉送。

沒想到吳曉文這麽問，宋俊低頭下意識的摸摸圍巾，道：“我們只是朋友。”

朋友鬼信，“人家女孩子那麽頻繁的找你，宋俊你真看不出來？”

姐們真的誤會了，風吹進來，宋俊脖子縮進圍巾，“真的只是朋友，她有喜歡的人，我們之前一起工作過。”顧旋知道他是同性戀，所以她不可能喜歡他，兩人的交情也是在到了X京後才好起來的。

說來也巧，顧旋考上的學校是X京師範學院，努力做一名美術老師，他鄉遇故人的心情宋俊也懂，在顧旋打趣的時候他說了，喜歡男的，本以為小姑娘會露出惡心的表情，奈何沒有。

顧旋只是驚了片刻，就撩撩自己的長發說：“沒事，我還以為什麽呢，同性戀而已。”之後她說：“學藝術的，這點接受力很強。”她覺得沒什麽，愛情來了誰也擋不住。

顧旋在事後反而更和他交好，用她的話就是發展成【男閨蜜？】，所以他不可能喜歡顧旋，顧旋也不可能喜歡他。

“我跟她差了4歲，想想也不可能。”脖子裏的圍巾是顧旋織的，聽她說是織給男神的試驗品。

吳曉文不屑一顧，“差4歲算什麽，現在小姑娘就喜歡年紀大的，會疼人你知道麽。”

并不像繼續這個話題，宋俊笑笑就到後廚拿新材料，榴蓮和芝士沒了，要到後廚自己切。

晚上的時候顧旋如約進店吃飯，淡藍色呢子外套，套住穿裙子的小姑娘，看得出來是精心打扮過的，“這麽冷還穿裙子？”

顧旋坐在吧臺上，“今天男神有演講，不怕，有暖寶寶在。”秀秀手腕上的暖寶寶，“和以前一樣，我要黑椒牛肉的。”

沒說之前宋俊就開始做了，因為是熟人，料就偷偷放多點，吳曉文睜只眼閉只眼，“我今天還說宋俊天天戴你送的圍巾呢，你就來了。”

身上暖和了，顧旋不好意思的笑笑，“要回家了，最後吃一次披薩。”

“你們不一起回去？”吳曉文打好單子寄給宋俊好奇的問。

宋俊搖頭，“我留在X京不回去。”

生意不多，15分鐘後宋俊領顧旋到較為安靜的角落，顧旋戴上手套開吃，“看不出你這麽喜歡我的這條圍巾啊。”

“線厚實，很暖和。”

“那當然了，這可是我選了很久的線。”

顧旋推過來披薩，宋俊搖頭又退回去，道：“在披薩店工作的人不常吃披薩。”因為吃夠了。

“說真的，你過年真不回去？”

“不回去。”

宋俊的經歷讓他對親情很渴望，為什麽不回去，顧旋猜得到，吃到嘴裏的披薩變得沒有想象中的可口，她擦擦嘴，努力讓語氣正常點，“我說一句話你別嫌我多嘴，宋俊，要麽你就纏着沈峤，要麽你就重新一段感情吧。”

青年沒答話，脖子往圍巾裏縮，看到他這麽對自己的送的圍巾，顧旋覺得幾個晚上沒睡真是值了，“你這是失戀了，重新開始一段感情作為療傷，省的自己一個人暗自神傷。”

“當然你也可以回去一鼓作氣把你哥辦了，生米煮成熟飯。”這話說的就帶有開玩笑口吻。

宋俊握了拳頭又松開，失笑，“小姑娘你才20，怎麽懂這麽多。”

顧旋頓時笑靥如花，站起來轉了個圈，叉腰道：“你看我像是20歲嗎？”

“不像。”宋俊老實回答，顧旋穿的年輕但是絕對不像20歲，風格上都是俏皮間帶着點女神範。

“我早熟着呢。”顧旋繼續坐下來吃，卷發散落肩頭，坦率，“你別把我當小孩子，同性戀不就是性別都是男的。”

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敢于追求什麽，藝術系裏同性戀不是見不得光的事情，不就是性別不一樣麽，談戀愛還是一樣的。

“別操心大哥哥我的事了，你的男神呢？”

男神為什麽會被稱作男神，人帥而且難以攻破，顧旋拉下頭：“我還在暗戀呢，追他的人很多。”

對面的小姑娘青春洋溢，經歷的都是自己所沒有過的，宋俊笑笑，年輕真好。

下班走出店門，宋俊又打了個寒顫，羽絨服緊緊裹住身子，默念一句：要買衣服了。什麽時候有空去買衣服也難說，天冷不想出門。

“宋俊。”

宋俊擡起頭，看見角落裏撐傘的人很意外，吶吶的開口，“陳一楠……”

傘下的人走進明亮處也走進宋俊的視線內，這是一張完美的臉型，耳邊的一只耳釘又告誡人們主人帥氣間有點不羁，陳一楠眼睛盯着他，“我路過這裏就想見見你。”

宋俊猶豫了片刻，想開口的瞬間一把傘就撐在了頭頂，187的身軀在個子上就碾壓的他低下頭。

“雪大了。”

要怎麽說話呢？

宋俊手縮在口袋裏動來動去，都很清楚的拒絕了。

“你就當我那天沒有說過那番話好了，是我欠考慮了。”看出宋俊的別扭，陳一男閃現一絲異色，“我今天就是順路，雪越來越大了，就想等等你。”

宋俊覺得心都跳嗓子眼了，說話不自覺的結巴起來，“我……我家離得不遠。”

陳一楠仿佛沒有聽見，随意的靠近宋俊，一把傘支撐兩人身上的雪花，“走吧。”，不容他拒絕的意思。

并不能怎麽樣，宋俊有點氣餒，低着頭跟在旁邊。

照顧對方的腿，陳一楠的腳步很小，而宋俊不着痕跡的想拉開小距離，一路上誰也沒和誰說話，尴尬太明顯。

“這幾天我沒有在學校見過你。”臨走，陳一楠丢下一句話，炸開宋俊的心，“宋俊，我等你給我一個機會。”

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時間倒退，退到和顧旋去她學校旁聽的那幾天，這樣就遇不上奇怪的陳一楠。

去酒吧幫忙才發現陳一楠是那的常客，一開始的搭話不是偶然。

同志酒吧多數都是同志……

宋俊的情感經歷為0，這方面除了可以用情窦初開更像是初中小女生，茫然不懂如何處理，拒絕了陳一楠卻不知道怎麽甩開對方的糾纏，反而一驚一乍的。

二四六的晚上要去酒吧兼職，宋俊窩在被子裏取暖。

可不可以不去。

解決不了就逃避好了。

隔天醒來，宋俊晃頭逼走不靠譜的想法，生活要繼續，錢要繼續掙，這種想法每周都要來一遍。

晚上交班好就坐上公交車，酒吧不大，隐在一條街上，老板掃視他一陣後問他晚班能不能上，他答應了，也說明了是間同志酒吧。

既然知道自己喜歡男人，他想着可以試試多了解一些，若不是自己苦苦相求，這份工作也得不到手。

進門不可避免的看見陳一楠，青年深呼吸口氣，走向吧臺跟着工作，無論到哪裏都能感受到一股視線的凝視，從未有過這樣體驗的宋俊一身雞皮疙瘩盡起，心頭跳動的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