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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諾怔了怔,這才發現這雙眼睛的主人還是個十歲上下的男童。他有一頭順直的齊肩銀色頭發,皮膚如玉五官俊秀,在這個距離可以清楚看到那排長的過分的睫毛。男孩穿的衣服雖然也補着補丁,但是幹淨整潔。
男童的臉頰微鼓稚氣未褪,卻帶着與年齡十分不相稱的冷峻淡漠。
如果不考慮緊貼着脖頸血管處那把寒光凜凜的匕首的話,程諾對這麽幹淨漂亮的孩子還是很有好感的。
“你是誰?”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眸微微眯了一下,把匕首又推進了一點。銀發男孩的聲音也缺乏兒童的活力,雖然清脆悅耳,卻如同電腦合成的,一板一眼不帶感情。
程諾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不老實回答,對方那把匕首一定會毫不猶疑地刺下來。他趕緊舉起雙手解釋道:“我不是故意闖進來的,有人追我,我很快就離開。”
銀發男孩收了匕首,淡淡道:“立刻滾。”
很奇怪地,程諾在他眼中收到這樣一個訊息,對方不是不想殺他,而是怕他的血弄髒了房間。
他嘴角抽搐了幾下,果然,這個怪異的世界就沒有正常孩子吧?簡直是一個比一個變态!好像在這裏殺個人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程諾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這銀發金瞳的男孩樣貌實在是精致的有些過分了,這才颠着腿走到門前。
他開了道小縫朝外看了一眼,恰好看見不遠處的流光正站在屋頂上朝四處張望。停滞三秒鐘,程諾扭頭扯了扯嘴角:“我可不可以再呆一會?”
破風聲響,程諾頭一偏,那把匕首硬生生釘在門上離他的腦袋僅有一厘米的地方,留在外面的部分不停地顫動着。銀發男孩面無表情地把手收了回去,冷冷瞥了他一眼。
艹!這個銀發簡直比流光更恐怖!
他僵硬地轉身,拉開門低着頭盡量自然地背對着流光走了出去。
“喂,站住!”流光大喊了一聲。
他一轉過頭就看見程諾,縱然對方換了衣服,他還是從體型和發色一眼就認出來這個人就是他背回來的那個雌性。
程諾當然不會停了,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流光氣的咬着雪白的牙齒從屋頂上跳了下去,幾步沖上去拽住程諾的肩膀,猛地一帶把他甩在肩膀上,扛着就大步地往回走。
他的肩膀雖然單薄瘦弱,但當真是力大如牛。
程諾腦袋充血,胃部被頂的一陣翻湧,難受的忍不住道:“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流光一愣,他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個雌性給自己說話。那聲音悅耳好聽,他便從善如流地把程諾放了下來,在旁邊虎視眈眈地監視着亦步亦趨。
程諾揉了揉發疼的胃,有些意外對方居然真的聽了自己的話。他偷偷觀察着流光,确定對方現在的身高絕對不會超過一米四。他現在怎麽說也是一米六五了,被低自己大半頭的小屁孩吓得驚慌失措,他也覺得可笑。
他一聲不吭地走着,因為腿趔趄着走不快,流光居然還過來扶了一把,明顯也放慢了腳速。程諾若有所思,這不像是對待儲備糧的态度吧?
他不說話,流光也不說話,兩人很快回到了流光那個破舊的草屋裏。程諾可沒打算委屈自己,徑直走到床沿坐了下來。
程諾看着眼前這個紅發碧眼的小孩,咳了一聲道:“你把我帶回來準備做什麽?”
他來這裏也幾個小時了,一番折騰也是又累又渴,看見床頭傾斜的小桌子上行放了一碗水,便毫不客氣端起來喝了。粗瓷碗雖說是有幾個豁口,刷的還算幹淨,水的味道倒是甘甜清冽。
見他喝的暢快,流光心裏也升起異樣的滿足感。不過想起剛才這個雌性偷偷溜走的事情,他又生氣異常,站在床邊惡狠狠地盯着程諾道:“我帶你回來是讓你做媳婦的,你要是不聽話,以後我就把你拴在這裏!”
程諾嘴裏的水險些沒噴出來了,嘴角抽搐不已——就算是山溝裏的窮小子找童養媳,也不應該找到自己頭上吧?擦!這孩子是眼殘呢還是眼殘呢?而且自己哪一點長得像女人了?雖說長了對略顯稚氣的虎牙,怎麽看都是個陽光小夥子吧?——不過現在恐怕是又要體驗一回青春期了。
話說回來,這小孩明明看過自己的身體,他難道不知道男女的構造不同?
大概這個食人族極度缺乏女性,找老婆從娃娃開始,要是說明白自己不是女人,或者拒絕的話,會被……煮了吃了?
因為一直在腦補中,所以程諾的表情有些愣怔,在流光眼裏,便是十分不情願的意思。
流光心一沉,斜着眼睛故作兇狠地瞪着程諾道:“你要是好好聽話,我自然會好好對你。要是你不聽話,小心我……哼哼!”
雖然他也不知道娶媳婦有什麽用,但是有個現成的媳婦擺在面前,不娶白不娶。
除了那些城主和貴族世家,在普通人特別是他們這片貧民窟中,十個雄性中有五個都找不到媳婦,剩下多半還要和別人共娶,流光可不打算自己也這樣。他們這裏可不是那些富庶的地方,講究明媒正娶什麽的。他從小便聽得別人說了,娶媳婦要趁早,不然就被人搶走了。
這個雌性不管什麽來頭,有沒有訂親,反正現在自己撿了,就是自己的了!
他見程諾那雙黑的發亮的眼睛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莫名有點慌張,又擔心自己太兇了把對方吓住了,便急急放緩了語氣:“你也不要害怕,反正只要你不再亂跑,我自會讓你吃飽穿暖的。”
流光很少放軟話語,說到這裏臉上也是有些燙了,幸虧臉上那些泥垢比較厚,對方看不見他燒紅的臉頰。
程諾持續無語中,他十九年的人生中也幻想過有一天自己能霸氣側漏地對某個女孩說“你做我老婆吧”,但現在卻是個不到一米四的毛孩子對他霸氣側漏。
雖然很想一巴掌把這個胡言亂語的熊孩子給拍飛了,但是理智告訴他,現在說Yes I do比較好。于是程諾很淡定地看着流光道:“嗯,知道了,我餓了。”
不管怎麽說,挂名的媳婦兒總比儲備糧要好。
“……哦。”沒預料到程諾是這麽平靜的反應,流光倒是有些傻眼了。
不過讓媳婦挨餓的雄性,不是好老公……
流光做夢般地把之前尋來的食物拿過來,放在桌上。
那食物是一盤子幹硬的饅頭,程諾蹙了下眉頭,知道這地方挑剔不了食物,便拿起一個用力咬了起來,順手把另外一個丢給了流光。
流光接到手倒是愣了愣,不過他也天天吃不飽肚子,當下也毫不客氣地大口大口吃了起來,三兩口就把那幹饅頭給吞下肚子了,腮幫子都是鼓鼓的。
那幹饅頭畢竟太硬了,程諾吃了小半個就把剩餘的放在桌子上。流光看看剩下的那些饅頭,吞了口口水有些不滿,這個雌性也吃得太少了!
程諾一看就知道他還餓着,便把盤子推了推:“我吃好了,剩下的你吃吧。”
流光遲疑了一下,很快狼吞虎咽地把剩下的都吃了,中間氣都不停一下。
程諾蹙着眉頭不管他,身上那身衣服實在是太臭了!不過他原來的衣服太大了,也是不大合适。他問流光:“你這裏有針線嗎?”
流光警惕地看他一眼,去相鄰的草屋裏借了剪刀和針線,很快便回來了。程諾把自己的褲子腰兩側都縫了幾針,他畢竟也不會,笨手笨腳的,險些紮住自己的手。
好容易把衣服弄好了,程諾迫不及待把身上那身髒臭的衣服脫下來,利索地伸直了兩條光溜溜的長腿蹬上褲子,幸虧是不會掉了。
流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憤怒地險些咬住自己的舌頭:“你、你這個雌性也太不知廉恥了!我警告你,不許在別人面前脫衣服!還有,也不許你告訴別人自己是雌性……”
程諾聽見“雌性”這兩個字表情是徹底裂了,擦,這個世界對男女的稱呼還真是雷死人不償命啊!他好笑地看着小矮個子流光張牙舞爪的活潑樣子,現在倒是像個正常小鬼了……
他憋着笑穿上T恤,盤着腿坐在床上,盯着流光道:“我叫程諾。這裏是什麽地方?”
流光愣了愣,心裏念了一遍未來媳婦的名字,覺得還不錯。既然決定把程諾當媳婦了,他便毫不藏私地說了。只是他雖然口齒伶俐,畢竟年紀尚幼表達能力有限,程諾越聽越是頭大。
這個世界沒有國家,分為無數城池,城主相當于就是皇帝。各地發展均不同,但是這片貧民窟無疑是資源最為匮乏貧窮的地方之一。他們屬于“燎祭”這所城池的邊沿地帶,與兩個地區相鄰,靠近商道,所以方圓數百裏都是争鬥不斷。
流光說到這裏,眼睛斜斜看着程諾道:“連這些最基本的都不知道,你是從貴族家裏偷跑出來的侍男吧?”
他聽貧民窟的老人們說過,那些貴族會把一些選出來樣貌好的雌性從小圈在狹小的園林裏養大,供自己玩樂。程諾這麽缺乏常識,年紀又小,多半是從貴族的商隊裏跑出來的。反正他們這片貧民窟魚龍混雜,周圍的山林雖然貧瘠卻也地勢險要,他也不怕別人來找。
雖然不明白侍男是什麽,程諾很明智地選擇沉默。
流光以為他默認了,還以為自己引起了他不好的回憶,半晌才笨拙而別扭地拍了拍程諾的手背道:“你不用擔心,今後我會好好對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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