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喜歡爸爸

幹屍本來就是幹癟的模樣,但在血藤的纏繞之下,徹底只剩下了一堆裹屍布和森森白骨,看着更加滲人。

明月第一次咬破了手指開始以血畫符,半空之中懸浮的符箓不是黃色,而是泛着淡淡的銀白。

仿佛聞到了鮮血的氣味,一只幹屍飛速朝這裏竄來!

這些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幹屍與普通喪屍不同,速度之快先不論,能飛這種特質至少從來沒有在喪屍身上見過,哪怕是現在較為少見的D級喪屍也是一樣。

可對于沈遲而言,卻并沒有多少區別,對于他的技能而言,唯一的區別只是生命值的多少。

迷神釘!

果然,在沈遲的游戲技能之下,只有是怪和不是怪的差異,根本沒有所謂的特殊性,哪怕它是完全和喪屍不同的幹屍,還是一樣被定住!

昔日沈遲用一個暴雨梨花就可以殺得了B級喪屍,但面前這個幹屍的生命值讓他知道暴雨梨花針果斷是殺不了它的。

隐身,讀條,追命箭!

“嗖”地一聲輕響,千機匣微微震動,明光一閃,一支尖銳的箭支直接穿透了幹屍的身體!

衆人都是眼瞳一縮,因為交上手之後他們已經發現這些幹屍身體堅硬無比如同銅牆鐵壁,很難被打傷,雖然怕火,但祁容翠的烈火熊熊卻也一時燒不死它們。

于是在他們驚異的眼神中,被沈遲殺死的這只幹屍才是他們的第一個戰利品。

渡輪飛快地向前,那些從懸棺中爬出來的白毛幹屍兇殘程度超過了大家的想象。

有沈遲的守護,明月終于一道符成!

“勒令通尊急剎靈斃雷電繳消絕瞻,”他厲聲叱道,“急急如律令,敕!”

道家清氣四溢,只一道符紙而已,卻好似霹靂雷霆,血色符印之下那些白毛幹屍個個僵立有如被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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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遲第一次覺得明月原來還可以不是妖道來着……

項靜手中一柄古銅短劍在這道符之下嗡嗡作響,她心中訝異,“竟是道家高人!”

還只是一個瞧着不過十三四的少年,項靜入峨眉門下十來年,于咒一道卻進展不大,此時看到這半大少年居然畫出一道完整的“鎮魔符”,不禁心中驚詫非常,她自己雖然本領不高,見識卻不差,為人處世也很有幾分精明,門中才會将昆吾劍給她,讓她來走這一趟。

卻想不到見到這樣一個孩子。

項靜想到了門中資質最好、驕傲到目空一切的慧師妹恐怕比起面前這個孩子都差了許多吧?

渡船已經提了速,但是在衆人心裏,這短短一段距離仍是走得無比緩慢。

不時有慘叫聲響起,一旦被這種幹屍抓住,不是被吸幹就是直接被生生撕扯開,狀況十分恐怖血腥。

明明這裏都是在外面稱得上高手的異能者,卻第一次有了這種無力的感覺。

渡船漸漸穿過了那道有懸棺群的峽谷,不少幹屍無奈地騰空飛起,回到了那懸挂在懸崖峭壁上的岩棺上,讓船上的衆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一段路程只有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卻讓他們一行人覺得像十個小時那樣叫人身心俱疲。

“成科!”項靜驚叫一聲。

沈遲朝他們的方向看去,才發現成海逸好像也在之前的戰鬥中受了傷,只是他是一名三階的變形人,體質比一般的異能者要強得多,才沒立即在黑死之氣的侵襲之下喪命。

真麻煩。沈遲皺眉。

他知道,一旦成海逸出了事,作為連接這些個隊伍的樞紐,雖然不說他有多重要吧,那九個團隊之間的關系可不怎麽好,沒有成海逸的調節,又遭遇了懸棺幹屍這樣的事,恐怕一場爆發性的亂局在所難免。

“流木。”沈遲叫,沈流木向他看過來,撇撇嘴。

“聽話!”

“爸爸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去。”沈流木趁機提條件。

沈遲一拍他的腦袋,“這種時候別鬧別扭!”

“我才沒有。”沈流木瞪着他,直接說,“爸爸答應我不和那個祁什麽的女人說話我就去!”

沈遲詫異,“祁容翠?”

“對!”沈流木說,然後兇悍地一橫眉,“爸爸你居然将她的名字記得這麽清楚!”

沈遲倒是很幹脆,“好了我答應你了,快去!”

沈流木這才心滿意足地朝成海逸跑去。

沈遲搖了搖頭,以為自己很理解沈流木的心理——

這孩子大概是擔心自己有後媽什麽的?有了後媽不要兒子?

然後失笑,這孩子,多想些什麽呢!

別說他對祁容翠已經絲毫沒有感覺,就是上輩子,也只是青澀朦胧的好感而已,甚至稱不上喜歡,不過,流木一直是個很成熟的孩子,沈遲看着他鬧別扭的樣子倒有點好笑,這樣子有點像是正常的十一歲孩子了不是嗎?還真是可愛呢……

木系異能代表着生命力,項靜看着成海逸發黑腐爛的傷口一片片腐肉掉了下來,流的血也漸漸變成了紅色,他只是被屍抓傷而已,沈流木輕而易舉就讓他的傷口愈合,項靜這才忍不住喜極而泣。

她原本就對成海逸有着隐晦的好感,這時候再也顧不上隐藏自己的心思。但讓她感到悲哀的是,身為峨眉慧門弟子,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嫁人,她們守的是靜貞二字,無一例外不能擁有世俗生活。

成海逸的傷好了,向沈流木表示過謝意之後仍然滿臉憂色,根本顧不上項靜那含情脈脈的眼神,他已經看出了這時候的人心浮動,甚至不少異能者盯着他看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大家聽我說!”他清了清喉嚨,終于頂着波濤滾滾的風浪聲開口,“在來之前,各位就知道這個任務是A級,十分危險。一旦完成之後,國家會給各位額外的補償,但如果有現在就想退出的,我們可以提供一艘快艇——”

“坐着快艇再穿過那群懸棺?那不是讓我們找死麽!”有人出聲嘲諷。

成海逸面色沉靜,“也可以在上岸之後自己離開,但是現在的重慶可不是那麽好出去的,路被封堵,到處是喪屍潮,如果你們有信心穿過它們回去的話我也沒有什麽意見。”

頓時大家的臉色更糟糕了。

“只要我們大家齊心協力,未必不能安安全全地過去,這一次是沒有準備,到下一次就不會這麽狼狽……”

“說得好聽!這些白毛幹屍也只有他們自然系異能者不用怕而已!”

這話一出,人心浮動地更厲害了。

成海逸直截了當地說:“我也不是自然系的異能者!”

四周靜了靜,成海逸才繼續說:“白帝城裏獵取的喪屍所得我們都不要,事後還有豐厚報酬,這次我們只是要奉命從目的地帶回一個人,所以大家冒的風險雖然大,收益卻也不會低的!”

沈遲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一個人來,白帝城在重慶奉節境內,重慶奉節!研究所裏有一個人就是來自重慶奉節,就是那個與餘博士狼狽為奸的楊博士,他們兩個人是研究所中主張實體研究的主力,隸屬國家的研究所當然也有好幾個派系,雖然到了末世,各國的研究所之間還是有競争,基因改造工程在和平年代是不允許的,但在如今這個年代,幾乎所有國家都将它拿到了明面上,而餘、楊兩個就是其中的激進派,主張用活體實驗來推進基因改造技術。

至今沈遲仍然記得研究所裏那些眼神懵懂不知世事的孩童眼眸,還有一張張痛苦絕望的面容,不僅僅是他,研究所裏作為活體研究的人類大多只是普通人,他們被剝奪了所有作為人的權利,成為白老鼠一樣的實驗品。

想到這裏,沈遲的眼睛幽暗下來,如果成海逸他們是想悄悄接楊榮輝回北京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讓那個人死在路上,不管他是不是珍惜的腦域異能者。

不僅為他自己,也為那些無辜死在冷冰冰的實驗臺上的人們。

沈遲考慮地很清楚,他所要對付的,只是餘、楊這一派,基因改造活體實驗的激進派,他會讓他們一個個全部下地獄!

如果真的是楊榮輝,那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既然撞到自己的手上,不好好招待一下上輩子的“老朋友”都說不過去。

沈遲輕輕一笑,冰冷蒼涼。

“爸爸。”沈流木握住他的手。

“嗯?”

沈流木将臉貼在他微涼的手掌上,“我錯了,下次再也不任性了,但是我不喜歡那個姓祁的女人。”

沈遲笑了笑,摸摸他的腦袋,“爸爸也不喜歡她啊,流木別擔心。”

“真的嗎?”

“真的。”沈遲将他輕輕摟住,“爸爸這輩子就陪着流木一個人,但是流木如果要離開爸爸,可不可以先告訴我?”

沈流木看着面前熟悉帶笑的面容,看着他斜飛的長眉和溫柔的眼睛,覺得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真的嗎?”他幾乎是一遍又一遍地問着這三個字。

“真的。”

“我不會離開爸爸的,爸爸不可以不要我,要真的真的一直陪着我哦。”

沈遲蹲下身子,嘆了口氣,“流木你要答應我,如果有一天要走,先告訴爸爸。”

“我不會走。”沈流木固執地說。

沈遲看向他,“說不定等流木長大了,哪天會喜歡上什麽人,到時候會和她一起生活吧?到了那種時候,可不許瞞着爸爸。”

“我才不會喜歡什麽人!”沈流木堅定地說,“我喜歡爸爸。”

沈遲啞然失笑,并不當真,“好吧好吧。”然後将沈流木抱在懷裏,心裏暗自想着,現在和流木說這些也太早了一點,他才十一歲哪裏懂什麽啊,不過他這才想起好似上輩子自己也沒聽說過流木喜歡什麽人……

“沈叔叔!明月看着不太對勁!”紀嘉跑過來說。

沈遲趕緊放下沈流木,“怎麽了?”

等他們都進了小雲,才發現明月恹恹地躺在床上,臉色有點白,“沒事兒,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沈遲看看時間,用小酒精爐子熱了一點吃的東西給他吃了,“現在渡輪走得慢,先睡一會兒好了。嘉嘉,你陪着明月,我和流木在外面看着,有事會叫你們。”

“好。”

等沈遲和沈流木出去之後,小雲裏就安靜下來。

紀嘉關心地看着明月,“還難受嗎?”

明月動了動,“嘉嘉,你陪我躺一會兒吧。”

紀嘉摸了摸他的手,冰冰涼,然後看了看他蒼白的面容,才爬到床上去躺到了他的身邊。

明月雙手緊緊抱住了她。

紀嘉無奈,其實在小雲裏他們每次都一起睡,剛開始一年明月還規矩一點,後面兩年這家夥睡覺就一直喜歡粘着人。

“喂!”紀嘉輕聲說。

明月只是抱着她,悶悶地說:“我冷,你身上比較熱。”

紀嘉這才不動了。

船身晃蕩,封閉的木偶空間隔音效果還算不錯,也不是那麽吵,朦朦胧胧裏紀嘉也睡了過去。

明月只是小睡了一會兒就醒了過來,現在這樣不過是因為用精血畫符才有些體寒而已,養養也就沒事了,睡了一覺感覺自己有了點精神就好了很多,紀嘉正睡在他的旁邊,呼吸均勻。

他就這麽躺着,感覺她溫熱的呼吸拂在自己的手背。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就有些癢癢的。

木偶裏的床空間畢竟不大,只能讓他們兩個躺平睡而已,但紀嘉一直是個特別好性格的姑娘,為了給明月更大的空間,她總是習慣側睡,這樣小習慣上的貼心她從來不會說出口,但其實明月什麽都知道。

紀嘉很細心,明月很敏感,狡猾、敏銳、相信直覺。

所以他滿意地躺平,再次閉上了眼睛,模模糊糊地想着——

等嘉嘉再長大一點,就讓她當我媳婦兒!

雖然,其實他并不知道媳婦兒是個什麽意思,從小在山上跟着師父那個老光棍兒長大的明月,對這個詞根本不太理解。

他只知道師父說過,如果有一天碰上一個喜歡的女孩子,就要讓她當自己的媳婦兒。

明月覺得自己喜歡嘉嘉。

很喜歡。

所以他想,等嘉嘉長大了,就讓她當自己的媳婦兒,跟師父說的那樣——

一輩子在一塊兒,白頭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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