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個

因為是古代建築的模式,這個庭院說不上小,夜風蕭瑟,院中的百年古樹滿冠樹葉沙沙得響。

地上是放得相當整齊端正的中藥包,好似對她的無聲嘲笑,餘雅那麽大個人,在一瞬間就失蹤了!

項靜猛然間推開了門,“餘小姐有沒有回來!”

衆人齊齊擡起頭,“怎麽了?”

項靜的臉色蒼白,看向成海逸,“我只是回頭關門,餘小姐就不見了!”

成海逸臉色大變,三步變作兩步跨了出來,瞥見地上的藥包,神色莫測。

“怎麽會這樣!”另一個女性研究人員簡直要崩潰了,“這個人一定是沖着我們來的!”

“常安慧,冷靜!”楊榮輝厲聲說,“都跟我來!”

幾個人都走出了屋子,楊榮輝掃了四周一眼,“去将所有人都叫起來,照松白的死法,這個人不會這麽快殺死餘雅,都去找,趕緊找!”

“好!”成海逸匆匆離開,顯然也想看一看到底有誰不在。他最先去的,當然是最懷疑的隊伍。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并不太遠的樓閣屋頂上,沈遲露出一抹諷刺的笑。

早就給餘雅準備好的死亡之法根本不需要多長的時間,他躍起,飛鳶滑過夜空,輕巧落在原本楊榮輝他們住的屋頂上,就在屋檐後,不能說話不能動的餘雅睜大眼睛恐懼得看着他們,已經凍得說不出話來。

“沈叔叔,已經換好了。”

身為普通人的餘雅原本穿得厚厚的,這樣寒冷的天氣對于普通人而言相當有負擔,她穿着保暖內衣,還套着兩件羽絨馬甲,外面穿着寬大的羽絨服,現在紀嘉将她的衣服全部脫下,套進一件寬大的白袍子裏。

這件白袍子是沈遲背包裏拿出來的布料,為了給紀嘉做娃娃,沈遲的背包裏準備着大包大包的各色布料,這條白袍子就是純白棉布,十分普通的質地,以紀嘉的巧手,十來分鐘就能做出這麽一件毫無花俏的直筒長袍。

空蕩蕩的直筒袍子,無袖,通風,餘雅覺得自己冷得快被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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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遲将屋後的沈流木和明月拉了上來,沈流木眯了眯眼睛,從靴子裏抽出一把小刀,在餘雅無限驚恐的眼神中緩緩割破了她臉上的皮膚,然後将鮮血塗抹在白袍子的右胸前,以淩亂幼稚的筆觸用血寫出一個簡單的編號:001。

其實,在向松白的腳下血泊之中,有三個陷進去的圓形,000,可惜所有人都沒有注意,不過經過餘雅,想必他們很快就會想起來。

餘雅就這麽被吊在了楊榮輝他們這晚睡的房子後窗正對的那棵樹上,因為向松白的死,他們已經挪到了另一間屋子裏,後窗對着的剛好是整片建築裏最大的一棵樹。尖銳的釘子穿透她的琵琶骨和膝蓋骨,粗劣的麻繩不斷摩擦她的傷口,她整個人的重量都吊在穿過骨頭的麻繩上,粗糙的麻繩深深勒進她的骨肉之中,疼得她無數次想要暈過去,她在夜風中維持着坐姿輕輕搖曳,吊着膝蓋骨的麻繩穿過她的手骨,看着就好像抓着“秋千”的繩子輕輕晃着,餘雅整個人似是坐在秋千上的少女,白裙飄飄,黑發披散。

無聲晃動的“秋千”輕輕的、輕輕的,鮮血順着她的手臂、保養得相當良好的白皙小腿和光裸的腳一滴滴落了下來,染紅了她身下的一片草地。

“嘻嘻嘻嘻……”若有若無的笑聲在她的身旁萦繞,一團黑色的影子坐在她的肩膀,看輪廓應當是個孩子的模樣,充滿戾氣的小鬼如今笑得那樣快樂。

她是曾經身着白袍的092號,現在開開心心地看着這個壞女人身上的白袍子被鮮血浸透,她向她的耳朵吹着氣,讓這個普通人不至于因為寒冷而凍僵,讓她無限感受到粗劣麻繩摩擦骨肉的極致痛苦。

這是真正深入骨髓的刺骨之痛。

沈遲早已經回到了小雲中,将繩子穿透餘雅的琵琶骨、膝蓋骨和手骨之後,餘下的布置完全交給了三個孩子,等成海逸在前面繞了一個大圈子走到小雲跟前的時候,哪怕以他的膽大,看着小雲那雙在黑暗中幽幽發亮的眼睛,仍然心中有些發憷。

輕輕敲了敲小雲圓滾滾的木頭身體,只敲了兩下,就見沈遲從上面跳了下來,他一向是穿皮衣的,頭發從來都束得十分整齊,現在卻只在外面套了一件大衣,露出一半白皙精壯的胸膛,頭發更是随意披在肩頭,顯得很随性,那張在黑暗中都能熠熠生輝的俊容不論什麽時候都足以吸引人的視線。

沈遲的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東西,他長得很好看,當然,這種好看絕對不會被人誤認為是女人,事實上,他精練、強悍、犀利,那雙黑眸冷冰冰的帶着些許刺人的尖銳,但态度稍溫和的時候,卻會露出柔和如一汪春水的微笑,十二分的迷人。

這是一種獨有的魅力,一種不論男女都容易受吸引的特質。

“什麽事?”他的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不悅。

成海逸清了清喉嚨,“餘雅餘助教失蹤了。”

“哦?”沈遲挑起了眉,“孩子們還在睡,我跟你去看看。稍等一會兒。”他又鑽了進去,片刻出來就恢複了低調的皮裝外套大衣,頭發也已經整理得相當整齊,一邊全部束上,一邊卻留着幾縷發,遮擋住小半張面容。

其實沈遲根本不會梳頭發,身為男人從最開始他就不會處理一頭長頭發,所以他所謂的束發不過是将發型恢複成破軍外觀而已。

“走吧。”

成海逸絲毫沒有懷疑地和沈遲往前院走,根本不知道在他們走後過了一會兒三個正在“睡”的孩子才爬回小雲中睡覺。

這一晚當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沈遲就知道有一男一女在拐過去的閣樓裏翻雲覆雨,還有某團隊中的一對雙胞胎兄弟和另一隊中的一個男人一塊兒在後院的一輛車中玩3P,甚至不怕耗油地開着暖空調。還有幾對野鴛鴦各自找了地方以這種方式來發洩壓力,他們大多只是純粹的性,不牽涉其他任何感情,只是打上一炮也許第二天都記不太清對方的長相。

末世之中,道德早就崩壞得不成樣子,這些都算不得什麽,成海逸也早就見怪不怪,不過成員之間有特別的聯絡方式,以免發生突發狀況,所以等了一會兒之後,這些人匆匆趕來,當然大多衣冠不整。

沈遲這才淡淡開口說:“唉,算了,既然大家都來了我還是叫我家的三個孩子起床好了,省得到最後只有他們沒來反倒懷疑到他們身上去。”

成海逸趕緊說,“怎麽會呢,我剛去叫你的時候就知道他們在呢。”

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沈遲以這樣的話來表示他的坦蕩,而成海逸剛才去叫人的時候如果硬是要确定三個孩子在不在,沈遲也有糊弄他的方法,紀嘉有一只木偶鹦鹉,沒有其他作用,卻會模拟他們四個人的任何一個人說話,一旦成海逸有了些許疑心,這只鹦鹉會以非常精彩的“表演”來打消他的疑心。

沈遲仍是去叫了沈流木他們,于是三個孩子揉着眼睛出現在了現場,沈流木甚至趴在沈遲的懷裏倒在他的肩膀上睡覺,在場的任何人都無法懷疑這三個睡眼惺忪的孩子。哪怕他們的能力再古怪,這種時候看來完全就是剛剛從睡床上爬起來的孩子而已。

衆人開始圍着這棟建築進行搜索,正如找不見東西的時候很可能它正好好放在原本的地方,人們找不到東西了習慣性從其他地方開始找,直到最後才恍然發現原來就在手邊,他們将這棟建築四周都搜遍了,毫無發現。

研究所衆人仍然留在他們的住處,成海逸組織大家出去搜索了,于是維持原計劃,就讓沈遲帶着三個孩子留在他們那裏算是保護,若是其他時候,楊榮輝可能會有些心情和沈遲他們說說話,對這四個人的異能他并不是沒有好奇,只是這時候卻沒什麽心情。

原因很簡單,他們本來就只剩下六個幸存者,現在一死一失蹤,還有李亞峰這個半廢人,完好的只有他自己、副研究員淩智軍和研究助理常安慧,這種情況讓他心神不寧得厲害,哪怕是一名腦域異能者,他還是有些怕死的。

沈遲抱着沈流木靠在牆上閉目養神,沈流木就這麽面對着他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甚至帶着甜甜的微笑,看着純真可愛,紀嘉和明月兩個人縮在一張破敗的椅子上,緊緊靠在一起打瞌睡,怎麽看怎麽像是正常的孩子們。

時間很快就到了淩晨,幾個小時過去,餘雅毫無蹤跡,連小梨他們三個飛鳥型變形人在空中兜了好幾個圈子都毫無發現,楊榮輝的心深深沉了下去。

他們當然難以發現藏在樹冠之下的“秋千少女”,比起向松白,這個造型更加美好藝術,又有個小鬼陪着她,那個小鬼可不想她早早被人發現,一點點的小法術就能讓她更隐蔽,直到天空慢慢露出魚肚白,那團黑影才遺憾地離開了餘雅的身邊,而餘雅直到這時候,受了一晚上折磨之後終于感到了死亡的來臨,她松了一口氣眼睛漸漸黯淡下去,正因為這種解脫,唇角甚至泛起了一抹詭異的微笑。

“真是太悶了。”常安慧焦躁地走來走去,将東西又整理了兩遍之後,不知道是因為熱還是因為恐懼,出了一身的汗,她直接走到後窗,拔開插銷打開了窗戶。

然後,直接僵住了!

“啊——”

她尖叫起來,吓得幾乎要昏過去。

其他人這才跳起來都跑到窗邊來。

大樹在晨風中簌簌落着枯黃的葉,蓬大的樹冠之下,有一個穿着飄飄長裙的“秋千少女”,她雙眼微閉,好似睡着一樣,鮮紅的唇角向上彎起,好似帶着微笑,可身上的裙子被鮮血浸透,右胸口隐約可見三個斑駁的血數字:001。

餘雅今年二十七歲,已經不是少女了,她更不可能失蹤之後自己跑去蕩秋千,等他們定睛看去,才發現她是被用麻繩穿過骨頭活生生吊在樹上的,不用想象,單單看着就覺得身上的骨頭都開始疼了。

常安慧吓得根本說不出話來,淩智軍的年紀比她大上将近二十歲,只比楊榮輝小上一些而已,頭上也已經有了些許白發,這時候都被吓得要崩潰了,“博士!博士,不然我們回研究所裏去吧!不然我們都會死啊——會死的……一定是他們來報複了……他們跟着來了白帝城……啊——”

他言語淩亂,顯然已經被駭得思緒不穩了。

楊榮輝的臉色鐵青,他也沒有想到餘雅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他們就這樣找了她一夜,最後,她卻只是在眼前,看着她白皙赤裸的腳下被鮮血染紅的草地,如果早些發現,她是不是可以幸免于難?

成海逸被叫了回來,看到這樣的場景也是憂心忡忡,其他人死也就死了,萬一下一個是楊博士該怎麽辦?

顯然,他關心的還是自己的任務能否完成。

“殺手肯定和那些實驗品有關系,但那些實驗品之中可沒有這樣成功的例子,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殺人的實驗品也不至于等我們出來了再向我們動手,如果真的這麽厲害,當初我們困在研究所的時候豈不是有更好的機會。”楊榮輝盯着餘雅胸前的“001”冷冷地說,“成科長,你們來研究所接我的消息真的沒有洩露嗎?”

成海逸一愣,然後肅然說:“我接的是直接上頭給的命令,招募人員發布的消息和研究所全無消息,只是說到白帝城……不過,也不确定是不是有隊伍事先知道了消息……”

楊榮輝冷笑,“就怕是有人沖着某個實驗品來的,結果不如他的意,于是才對着我們大下殺手。成科長,我建議你調查一下其他隊伍在研究所裏都去了哪些地方做了哪些事,我就不相信這人能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沈遲拍了拍沈流木的背,一副好爸爸的模樣,唇角卻帶着淡淡的笑,不得不說,楊榮輝對自己的分析能力太信賴了,越是思想複雜剛愎自用的人,越是容易想事情九曲十八彎,好吧,就讓他越偏越遠好了——

今夜,就是第三個了!

唯有角落的李亞峰臉色雪白,恨不得現在就死了,他是唯一知道兇手是誰的人,苦于無法訴之于口,更因為身邊人死狀一個比一個慘而日夜無法安寧,尤其現在那個小惡魔還在沖他做鬼臉!

早知道會有這樣令他渾身發抖的恐怖結局,還不如當初在研究所裏被那個食人花直接吞了來得幸福呢。

李亞峰後悔得簡直要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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