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人體風鈴
橫濱的安全區在一個昔日和平年代的學校裏,學校的房子倒還經得起海嘯臺風,教室也多,容得下這麽多人住,但當人們都饑寒交迫朝不保夕的時候,當然沒有心思再好好打理自己,這裏确實有一些存活的年輕女人,不過也只是渾渾噩噩地過日子而已。
三浦翼自然是看不上這個安全區的髒污女子的,昔日他身邊的那些女子就剩下一個紀瑩,而看紀瑩的做派也知道三浦翼在這方面有點潔癖,喜歡的是打理得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女人,他身為日本天皇後裔,同這些大頭兵可不一樣。不僅僅是他,他身邊的安倍華奈,還有幾個異能者,也對這些女人不感興趣,但其餘那些日本兵可就不一樣了。
這一夜三浦翼休息得不算好,心情本來就糟糕,外面又下起大雨來,狂風肆虐,這一路走起來就更不順暢,從這裏到琦玉還有段路程,他實在不想再耽擱下去。
“啊——”尖叫聲響起的時候,三浦翼心頭一跳,卻更加心煩意亂,“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
“是!”
身邊兩個人走了出去,結果這一去,好一會兒都沒回來,他和安倍華奈對視一眼,心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于是也起身往外走去。
因為這裏是學校,通往外面的是一條走廊,還是很多年前鋪的木地板,現在已經有些破敗,又因沒人打掃,窗戶昏暗,采光就不夠好,雖然天亮了,外面卻因為狂風驟雨而并不明亮,愈加顯得這條走廊陰森森的。
血腥味撲鼻而來。
滴答,滴答,滴答。
鮮血一滴滴地落下來,這棟學校的屋子是木質結構,屋頂同樣是木頂,一共七個人,被挂成了一串風鈴,其實死人并沒有什麽,他們哪個沒見過幾個死人,別說是見過了,死在他們手上的都不計其數,但眼前的場景卻讓他們覺得從腳心竄起一股寒氣。
“女人?”三浦翼皺眉,但當仔細看去,才心頭一跳!
那些來接應的日本士兵來的時候,穿着的都是日本軍服,天氣再熱,他們還是長袖長衣,腳上也套着皮靴,這些都是為了防喪屍的抓咬。
這裏安全區的女人們卻沒有那麽好,為了方便,她們幾乎都穿一樣的裙子,手工縫制的,相當簡陋,腳上有膠鞋有皮鞋有布鞋,卻都是老舊的款式,一雙鞋是會穿到壞的,物資太少,她們根本就沒有浪費的餘地。
初初看去,三浦翼以為挂在梁上的這串人體風鈴是這裏的女人們,仔細看去才發現不是這麽回事。
被挂在梁上的赫然是跟着他們一起來的日本士兵!只是因為穿着女人的裙子,才會一時給人挂着的是女人這樣的錯覺。
現在這些士兵身上穿着的是那些女人的裙子,日本女人大多身材嬌小,她們自己改過的裙子當然也是一樣小,日本兵哪怕再矮小,也不可能比這些女人要瘦,于是,為了将他們塞進裙子裏,哪裏礙事削哪裏,完全是被削了身上的皮肉硬塞進去的,比如肩膀塞不進的就連肩骨一起削了,身體太胖塞不進削掉點肉就塞進去了,甚至有個日本兵太高,直接被敲斷了兩根腿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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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僅僅是衣服,鞋子也是一樣,為了套上這些女人的鞋,他們的腳不是被砍了前半截就是被砍了後半截,鮮血滿溢,從鞋子裏滴落下來。
之所以仔細看就看得出來,是因為這些個人身上的裙子已經被鮮血浸透,這滴滴答答掉下來的鮮血不是因為其他傷口,恰恰就是這些被削去的部分流血,但下手的人手段相當高明,避開了大動脈和要害,一看就知道他們被吊上去的時候應該還沒死,是活生生失血過多才丢了性命。
最叫人寒毛直豎的是,這些被挂着的日本士兵臉上,嘴角帶着詭異僵硬的笑。
“是誰幹的!”三浦翼沉着臉問。
一時鴉雀無聲。
安倍華奈輕輕一笑,“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這裏的人,沒人肯說,那就都殺了吧。”
“……他們,畢竟也是我大日本帝國的國民……”前去中國談判救回三浦翼的某位中年男人皺眉說。
安倍華奈彎着唇角,溫聲說:“殿下,您看呢?”
三浦翼有些厭惡地撇過頭去,“都殺了吧!對保衛國家的士兵有此等不敬之心,還留着做什麽,造反嗎?”
這回連那個中年男人也說不出話了。
一只停在暗處書架上的袖珍木偶鳥悄無聲息地從不遠處的窗戶縫隙中飛了出去。
兩個領命的日本士兵剛剛踏出去兩步,就忽然軟倒在地!
旁邊兩個士兵剛想上去扶,卻一下子僵住了,整個兒被吓得臉色刷白。
因為倒下去的兩個士兵瞬間幹癟下去,眼見着就變成了兩副皮包骨的架子,兩張剛才還豐盈的人變成了包着皮的骷髅,眼睛一下子凸了出來,因為速度太快又出其不意,怎麽可能不吓人!
以致他們根本沒發現就在這兩個士兵的腳底,兩根小小的血藤又縮到破敗的木地板下方去了。
在場衆人一下子就怔住了,別說這些訓練有素的日本士兵,現場異能者就不算少,足足有二十來個,任誰都沒看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個聽力型的異能者耳朵動了動,然後緩緩搖搖頭,“沒聽到有其他人的心跳。”
能聽到心跳才奇怪,木頭和植物要有了心跳才是真的見了鬼。
三浦翼咬牙,“我就不信了!來人,給我趕緊将這裏的人統統給我殺了!”
這回面前這些士兵一個個額上都出了汗,誰都不肯先踏出這一步。
“怎麽,連殿下的命令也敢不聽了?”安倍華奈的聲音依舊溫文爾雅。
無奈之下,這隊日本士兵的頭兒相原賢二只能點名,“上田、大野,還不快去!”
“是,少佐!”
雖然得了令,這一腳踏出去還是相當小心翼翼,但走了兩步都沒事,他們才放下心來,不僅僅是他們,其他人同樣懸着心,見狀齊刷刷松了口氣,但很快,他們腳下一個踉跄,就這麽撲倒在地。
這回,整個走廊內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只剩下鮮血一滴滴落下來的“滴答、滴答”的聲響。
又是兩具包着皮的骷髅。
最讓他們驚懼的是,明明是熱得能叫人中暑的天氣,這走廊內的溫度卻驟然下降,叫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嘻嘻……嘻嘻……”
似有若無的笑聲傳來,整個走廊更加陰森森的。
只有安倍華奈眉目一軒,手中扇子一遞,“什麽人裝神弄鬼!”
可是上次被抓之後,他和三浦翼的四肢被卸了太久,至今還有後遺症,一到陰雨天氣就疼得不行,尤其他的陰陽術雖然厲害,身體卻比三浦翼還要弱一些,從昨夜起就酸痛得厲害,今天的脾氣才會這樣糟糕。
四肢有損,元氣有失,使得他的陰陽術法退步不少,這扇子扇出一道陰風,那盤旋的黑氣卻并未消失。
“嘻嘻……嘻嘻……”
笑聲越來越近,不少日本士兵被吓得雙腿都軟了。
“殿、殿下,我、我們還是快走吧!”
相原少佐覺得牙齒都開始打顫了,寒氣直往上竄。
看不到的敵人遠比看得到的更叫人恐懼,人類總是害怕未知的事物。
再也顧不得去殺這些安全區裏的老弱婦孺,這群日本兵簇擁着三浦翼等人匆匆離開,而就在隊伍的尾巴上,又有一隊的人撲倒在大雨之中,眼見着是中了毒。
丢出一把天女散花的沈遲從旁邊閃了出來,有明月的避水符,他們四人身上都相當幹爽,哪怕再大的雨對他們都沒什麽影響。
紀嘉看了看身後沉默的安全區,“沈叔叔,除了三浦翼,其他的都可以殺掉吧?”
“嗯,全部殺了。”沈遲淡淡說。
明月一笑,“下一次不如拿那個安倍開刀?這家夥看着就讨厭。”
“他的血可以養喪屍。”沈流木笑眯眯地說,“繼續殺,讓日本人都吓破了膽子,就把他抓了,先給養出兩個E級喪屍再說。”
“日本的城市裏,C級D級的喪屍似乎比中國還多。”沈遲緩緩說。
沈流木去抓沈遲的手,沈遲哼了一聲避開了,沈流木委屈地撇撇嘴,但很快又抛開了,微笑着說:“這才是好事啊!紀嘉和明月不是也快要又一次進化了麽!”
元晶永遠是不嫌多的,但安倍華奈這種狗有些讓人惡心,他們卻也不打算長養了。
日本人的車停得不算遠,這裏受海上呼嘯的海風影響,狂風大作暴雨傾盆,他們又沒有像沈遲他們一行人一樣,有類似避水符這樣的東西,原本安倍華奈倒是可以招出式神來驅雨,但他此時因為這種天氣正難受得要命,道行減弱許多,哪裏還肯出這樣的大力氣。
來接應的士兵當然不可能帶着三浦翼等人徒步穿過這麽遠的距離到琦玉去,他們一共來了十一輛車,三浦翼坐進了加長版的林肯車中,這輛車顯然是特制的,一看就知道外殼和玻璃經過二次加工,肯定具有防彈的功能,士兵們都爬上了帶着厚帆布棚的大卡車,剩下的那些異能者同樣鑽進了幾輛豐田車裏。
“怎麽回事!”
“車發動不了了!”
“混蛋,肯定有人做了手腳!”
這時候所有人都發現,這十一輛車都被人做了手腳,根本無法發動,大雨嘩啦啦地下着,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等一下!先清點一下人數!”
“不對,少了人了!”
“少了多少?”
“報告少佐,第十一支隊的人都不見了!”
日本士兵一共就來了兩百個,這粗粗一數,居然只剩下一百七十個了!除了死在安全區的那些,又有二十幾人失蹤!
三浦翼轉頭看向不遠處黑幽幽的安全區,再掃過視線朦胧的地面,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連一片衣角一點皮肉都沒瞧見。
衆人的心中都湧出了無盡的寒意。
“……報、報告少佐,我、我旁邊的加藤君好、好像剛剛不見了……”一個日本士兵滿臉恐懼,報告說。
等他們再數過一遍,居然又少了五個人!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雨水順着一個日本軍官的下巴滴落,他的嘴唇顫抖着,“這、這是鬧鬼了嗎?”
“胡說八道!”安倍華奈疾言厲色地說:“天皇陛下的後裔在此,哪裏有鬼神敢鬧事!我精通陰陽法術,這裏并無任何鬼怪氣息,哪裏是鬼怪,必是有人作亂……”
話未說完,又有人報告,“報告!第、第八支隊——他們也、也不見了好幾個……”牙齒上下打架,他幾乎連話都說不全了。
再數一遍,只剩下一百五十九位士兵了。
這回連安倍華奈的臉色都變得鐵青,他沒有辦法,只得祭出星盤,剛開了占蔔,就吐出一小口鮮血來,臉色驟變,“不好!我們是陷入陣中了!”
“陣?”
安倍華奈眼神沉凝,“這人是個高手!布陣手法極其高明……”
“別說廢話,趕快破了陣。”三浦翼不耐煩地說。
安倍華奈卻有苦說不出,他在中國傷了根本,如果是從前,要破陣哪怕是要費些力氣卻也不算什麽,現在卻不是這麽容易,這陣法極其高明,不是一般人的手筆,“殿下,這個陣法不是一般人布下的。”
三浦翼一怔,蹙起眉來,“難道是——”
“我族中有三人陣法造詣在我之上,尤其是為總理閣下服務的叔父閣下,多年未見,也不知其對陣法研究高深到什麽地步。”
安倍華奈說的半真半假,只是一眼他就看出這個陣法不是他安倍家的人布下的,別說是他,就是族中陣法造詣最高的叔父,也是無法做到這等讓他星盤亂轉只看一眼就腦中刺痛的陣法,陰陽師在日本地位很高,為了保證他自己的地位,他不能說他破不了這不知是誰布下的陣法,唯有找一個衆人可以信服的理由,否則他的威信經過此次被俘已經大打折扣,實在是再也折損不起了,若是失去了眼前這位翼仁親王殿下的信任,那他就真的什麽也不剩,所以只得想出一個借口來。
最完美的借口就是對方的造詣比他高,那他破不了此等高明陣法也是他族中高手輩出而已。
于是,明明是明月的符陣,卻成功地讓這些日本人想歪了,陷入到更深的權利傾軋猜測中去。
“這些日本人是怎麽了?”沈流木奇怪地說,怎麽忽然一個個都好似呆住了。
明月嗤笑,“吓傻了吧。”
有他的符陣掩護,沈遲這個一擊必殺的大殺器轉瞬就可以将這些日本兵都給幹掉。
紀嘉卻聽懂了一些,不禁好笑說:“他們好像想歪了……”
想歪了好啊,他們當然是沒法殺盡日本人的,但是日本人內鬥,越亂越是好不是嗎?只有他們內部先亂了,才不會去打中國的主意,末世之後國家對國土的控制大大減弱,卻也不代表能容忍他國的入侵。
先是經過那一串恐怖的人體風鈴洗禮,現在身邊的戰友又一個個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偏偏連個敵人的影子都沒瞧見,幾乎所有的日本士兵都被大雨澆得個透心涼,哪怕現在正是最炎熱的世界,卻也生不出一點暖意,完全是遍體生寒。
相原賢二心中正在深深後悔,原本以為自己這趟接了個好差事,能和翼仁親王殿下親近一下不說,原以為一路也沒多少危險的,就算碰上了D級喪屍,好歹也有那麽些個異能者,還是能應付的,再說哪有這樣倒黴,撞上這些高階喪屍!
誰知道,偏偏陷入這麽個叫人恐懼的局裏。
“啊——喪屍!”一個士兵驚恐地叫起來。
沈遲飛快跑回來站定,“運氣倒是不錯,居然有兩個D級喪屍。”
沈流木的香果樹能制造幻境,能散發一種特別的香味來吸引喪屍,橫濱昔日是一個人口密集的城市,到今日還有不少喪屍聚集,那邊的安全區圍牆豎的高高的,厚重的鐵門很堅硬才能抵擋喪屍的進攻,喪屍對氣味很敏感,安全區裏的老弱婦孺用曬幹的海魚鋪在附近,完全擋住了他們屬于人類的氣味,喪屍才會避開那片并不大的區域,但對于C級和D級喪屍而言,這些防範都毫無用處,更別說是E級喪屍了,所以在每次喪屍潮的時候,他們根本就不敢出來。
各個地方的喪屍潮日期不定,不是在橫濱安全區的人根本就摸不到喪屍潮的規律,如果三浦翼等人昨夜不是這麽不友好,也許橫濱安全區裏的人還會提醒一下他們,現在是完全不可能了,他們只管自己人都躲進了事先準備好的地窖裏,事實上昨天年輕的女人就已經躲進去了,只是被自己人出賣了而已。
為期三天的喪屍潮,恰好是從今天開始,也算是三浦翼他們倒黴!
沈遲四人完全不害怕喪屍潮,反倒利用香果樹将這些喪屍都引了過來。
只要進入明月的符陣,就算是收了口子,這些喪屍自然成為他們的囊中物,但現在,他們還可以看到一場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好戲。
因為符陣之中,還有這樣一群日本人,希望他們能好好招待這些餓了許久的喪屍們。
那二十幾個異能者中,卻有一人猛然間擡起頭,朝沈遲四人的方向看來。
沈遲微訝,“想不到還有個高手呢。”
不過,就算是高手,又能有什麽用處,他們是神一樣的對手,可這位高手可是有一群豬一樣的隊友,所以,怎麽可能翻得了身?
別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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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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