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知真相

門扇推開。

陸盛景聽着外間細細索索的聲響。

沈姝寧擱置好一托盤謝禮,就走到內間看陸盛景。

外面日頭正烈,這間屋子許是因着家具的色調偏暗,即便孟夏将至,也給人一股陰沉冷郁之感。

此時,榻上的人雙眼緊閉,他就那麽安靜的躺着,人畜無害。無法讓人聯想到幾年之後的陰骘暴君。

沈姝寧走上腳踏,在床邊落座,習慣性地伸手去探他的額頭。沒發現起熱,她這才稍稍放心。

但下一刻,沈姝寧恍然間意識到了什麽,她明明記得臨走之前在陸盛景身上搭了一條薄衾,可此刻他身上并沒有,目光一掃,就見男人的雪色中衣衣袖上有一股鮮豔的紅。

是血漬。

沈姝寧先是震驚,随後便怔了怔。

“夫、夫君?夫君你……你醒了麽?”不然,袖口的血漬從何而來,她今晨才給他換過幹淨衣裳。

陸盛景太陽穴突兀一跳,人卻躺着紋絲未動,宛若泰山。

不,他還不能醒。

沈姝寧沒有得到回應,她自己稍作思量,也覺得荒唐,她猜測大約是陸盛景的确醒了那麽一瞬,但終究還是昏迷着。枉她白高興了一場。

她輕嘆了一聲,似是失落。

陸盛景過人的耳力當然能聽出身側女子嘆息的意味。

她就這麽盼着他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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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日.日.口口聲聲喊他“夫君”,果然是他夢裏的妖精,如此缺不了男人。

陸盛景內心冷哼,他數年被夢境困擾,早就想在夢裏掐死那可惡的女子,如今罪魁禍首就在眼前,他當然沒甚好感。

沈姝寧膝蓋生疼,她跪祠堂時,華嬷嬷故意給她難堪,命人抽走了蒲團,嬌.嫩.的身子跪在青石地面,不多時就磕出了青紫痕跡。

确定陸盛景并未醒來,沈姝寧便不再顧忌,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盯着這間屋子,而只有放下幔帳才是安全的。

故此,給自己上藥時,沈姝寧上了榻,她撩開裙擺,挽起了長褲,随後就看見膝蓋那處有一大塊紫紅。

沈姝寧用了陸長雲給的藥膏,輕輕抹開塗在肌膚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嘶……疼疼……”

又來了!

她這回又是哪裏疼?

陸盛景的眼微微睜開一條細縫,光亮撐破視野,目光所及之處,女子側着身子坐在榻上,兩條纖細雪膩的腿白得晃眼,陸盛景眸光銳利,即便是剎那間,他也瞥見了女子腳踝處的一塊豔紅色楓葉胎記。

這胎記太過眼熟,在無數個夢裏,那條纖細的腿搭在他肩頭,他眼角的餘光能看見上面晃動的胎記。

豔紅如火,若深秋楓葉。

引人發狂。

陸盛景立刻主動阻絕了一切視覺盛宴。

果真是她!

夢裏折磨他數年,如今又走到他跟前,如此這般衣不遮體,簡直成何體統!饒是他昏睡不醒,她也不放過麽?

腦中又是一番天人交戰,陸盛景又猛然想起方才瞥見了沈姝寧膝蓋上的青紫痕,胸腔怒火更是燎原。

那個老太婆,豈能動他的人!

便是懲戒這小女子,也只有他才能下手!

沈姝寧上好藥,就很快将自己整理妥當。她又察覺到了那股似有若無的視線,一側過臉來,猛然吓了一跳。只見暴君鼻孔流血,且還血流不止,眼看就要順着他蕭挺的俊臉往下淌。

沈姝寧大驚,立刻上前給陸盛景擦拭。

但陸世子顯然氣血過盛,鼻血源源不斷外溢,沈姝寧焦急不已,無計可施,只能用了娟帕将他的鼻孔堵住。

好一番折騰後,鼻血才止住。

此事一出,沈姝寧不敢再繼續給陸盛景喂哺大補湯。她今日也乏了,早早就在外間歇下。

沙漏細細作響,外面日影西斜,美人正酣睡甜美,暴君卻是眼神幽幽盯着頭頂的承塵。

“……”他的沖喜小娘子,今日是不是忘記了一樁十分重要的事?

不喂藥了?做事豈能如此半途而廢,沒甚恒心?!

****

康王妃今日諸事不順,晌午并未睡下。

直至傍晚過後才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康王妃做了一個夢,在夢裏她又回到了當年韶華正好時,但她的心情并不甚好。她自年少就愛慕康王,一生夙願就是嫁給他,然而康王心裏卻念着另外一個人。

那人生得嬌妍妩媚,京中貴公子大多都觊.觎.她。

這一天風和日麗,康王府辦雅集,康王妃又看見了那女子,四下無人,她悄然靠近,想趁人不備一把将女子推下池去。

按着她的計劃,女子會被沈重山所救,然後就只能委身嫁他。

然而,下一刻,女子轉過身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風華更盛的臉,竟變成了沈姝寧,她唇角含笑,望着康王妃,“婆母,你想做什麽?推我麽?”

“啊!”

康王妃猛然驚醒。

屋內燭火晃動,冷松香四處飄蕩,稍稍平複過後,腦子裏那個人的幻影又鬼使神差的和沈姝寧的臉重疊了。

起初,她也覺得沈姝寧眼熟,但大抵,這世上的禍水皆是這副狐媚子長相。

可此時此刻,康王妃難免狐疑,“來人!快來人!”

華嬷嬷聞聲而來,見康王妃神情焦慮枯槁,吓了一跳,“王妃,您這是怎麽了?”

康王妃抓住了華嬷嬷的衣袖,突然問道:“嬷嬷,你有沒有覺得沈氏像那個人?”

華嬷嬷未曾反應過來,陳年舊事早已過去太久,她險些忘卻了,康王妃這輩子最恨的人是誰。

“王妃是指?”

康王妃就差歇斯底裏,“還能是誰?除卻那個賤人還能是誰?!”

華嬷嬷身子一僵,如此細一想,她也覺得沈氏很像一個人,琢磨道:“王妃,沈氏雖是沈重山之女,但卻是沈家次女,是貴妾柳氏所生,按理說與那人毫無幹系才是。”

康王妃頭疼欲裂,華嬷嬷的寬慰起不到任何作用,又道:“把大公子叫來,我有事交代他去辦!”

華嬷嬷會意,很快就請了陸長雲過來。

陸長雲雖是庶子,但這些年在王府根基深種,俨然是小半個家主了,但這人表面從不露鋒芒,對王妃甚是敬重,“母妃,您找我?”

康王妃已經稍稍捯饬,此刻正倚靠在圈椅上,吩咐道:“你去查查,沈氏此前在沈府的一切,我要你事無巨細,皆一一禀報給我。”

陸長雲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但并未提出任何質疑,“是,母妃,我這就去辦。”

走出上房,陸長雲迎着夜色,劍眉微微蹙着,對身邊随從道:“走,跟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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