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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年關,就連都城應天也冷了起來,前些天下的大雪至今未化,街道上早就清理幹淨了,可是街道兩邊的屋檐上還殘存着些,偶爾閃瞎人的眼睛。

顧清風坐在高頭大馬上,微微眯眯眼,身邊的小爪牙立馬湊上前來:“大人,我看靖王殿下一定是下雪路上延遲了,要不這一會早該到了。”顧清風抿了抿嘴,摸了摸馬鞭,手指都快凍僵了,今天真他娘的冷!爪牙李探狗腿的笑:“大人,不如我們先去茶樓喝杯熱茶?反正我們前方有人,只要靖王殿下入了城門,他們第一時間就會來報告我們,我們再出來迎接也不遲。”

顧清風想想也是,這樣等下去沒等到靖王,他就先凍死了,這官服看着鮮亮,實在是不保暖。顧清風哼了聲,高頭大馬也同時哼了聲,噴出一口粗氣來,生生掩蓋了顧清風說的話,李探坐在馬上伸長脖子問他:“大人你說什麽!”顧清風真是恨的磨牙 :“走!我們先去喝茶,餘下的人都給我好好站着!誰也不得懈怠!”後頭的兩隊人馬老老實實的坐在馬上:“是,卑職遵命!”

顧清風領着李探進了這個街上最大的茶樓。茶樓的小厮一看是他,臉上衰了下,也就一下立馬賠着笑上來了:“哎呀,是都知大人來了,都知大人請上二樓雅座,快請坐!小的這就給你上好茶。”

小厮把他引到二樓,找個好位置,把挂在肩頭的白毛巾拿下來擦凳子,李探踢了他一腳:“滾開,你也不去換快幹淨的毛巾,你擦臉的能跟我們都知大人屁股坐的相比嗎!”

他不說還好,他這一說酒樓上有喝茶的都忍不住笑了,坐在最靠窗的一桌人笑的最無忌,顧清風循着聲音一下子擡起了頭,眼神是狠的,至少剛才笑着的人都低下了頭去,唯有那一桌人還放肆的看着他。

顧清風下意識的抿了抿嘴,握着鞭子的手緊了緊,他最恨別人這樣看他,更狠別人玩笑他,放眼大梁王朝,有誰敢笑話他顧清風!看他笑話的人都被他抽了,顧清風是很想抽過去的,可是他還是顧忌了下,要看一下人的身份,恃強凜弱算是他的本能。

顧清風看了一眼那靠桌的幾個人,眼神放肆的是坐在最上方,長相有那麽幾分銳氣,可惜穿戴很普通,身上配飾也簡單,并沒有特別的記號。顧清風從上往下的看了他一遍,确定京城裏沒有見過這麽一號人物。

顧清風扯了扯嘴角看其他兩個人,左手邊是個長相普通的人,看不出什麽,而右手邊的老者竟然還穿着翻毛大裘,從衣裝上看來他們像是北方來販賣皮襖的,怪不得不認識他,竟敢嗤笑他!真是該死!

顧清風這麽想着一鞭子揮了出去,顧清風別的不行,唯有心狠,心小,所以就格外嫉恨別人,對別人下手從不留情,這一跟鞭子不知道打過多少人,那是很準确,直奔這一桌上飛去,他本來以為這一鞭子準确無比的,總會打着個的,結果鞭子纏到一個人手裏去了。

顧清風也不知道他如何發力的,眼前一花時已經連人帶鞭子趴地上了,這一跤摔的結結實實,連木桌子都帶倒了,顧清風氣沒喘好,李探就撲了過來:“大人你沒事吧,大人……”他們家大人跟風筝一樣,那是個紙糊的,這一摔還不摔死啊,李探哭爹喊娘的撲了上去,顧清風差點被他氣死,這個敗事有餘成事不足的家夥!

顧清風好不容易爬起來狠狠的踹了他一腳:“滾開!混賬!”李探一看他額頭上破了皮,立馬搬起板凳就要往那一桌人身上扣,他們主仆二人橫行霸道慣了,整個京城見了他們都恨不得低着頭走,這一次竟然敢打他們大人的臉,那就是打丞相的臉!這還了得。

李探氣勢洶洶的撲了上去,結果跟前面的一樣,還沒等看清楚怎麽跌倒的,李探就嚎了一嗓子,顧清風回頭看他,只見李探兩個門牙掉了,血咕咕的往外冒,說話都漏風了:“大……大人……”顧清風的眼神一下子狠辣起來。

剛才是他輕敵了,他的武力值雖然不好,可是也不是随便一個人一拉就倒的,更何況李探的力氣也是不容小看的!顧清風收好鞭子,這才正眼對上這一桌的人,上座的那個人現在已經在喝茶了,手裏端着茶從頭到位都沒有動一下,可見這個是領頭的。剛才捏他鞭子、打李探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家夥,一張平凡的臉沒有想到這麽厲害! 他一個人就讓他們兩個吃了這麽大的虧,而人家分毫未傷。顧清風咬了咬牙抱拳問首座的人:“敢問閣下是誰?”他好回去跟相爺交代!

坐首的那個人看了他一眼,眼神頃刻間轉的極為冷淡,也不作答,顧清風磨了磨牙:“閣下到底是誰,說了我也好跟相爺說一聲,讓相爺請教下。”燕靖看了他一眼,顧清風一身黑色緋邊的都尉府官服,黑色錦緞上面繡着同樣緋色的老虎花紋,是6品虎袍,帽子上一顆緋色寶石,觸目之處,光彩照人。

果然是都尉府的人,一副盛氣淩人模樣,如果臉上的表情不是這麽陰狠的話倒是一副好相貌,可惜是丞相的走狗。走狗也就罷了,還敢這麽招搖的打着他的幌子,飛揚跋扈,無惡不作,甚至連點眼色都沒有,白長了一雙眼。

左下首的那個動手的小哥剛想站起來說點什麽,就被他旁邊的拉住了,這個人年紀較大,說起話來倒是狠毒:“無知小兒,天子腳下,竟敢如此放肆。”顧清風臉上陰晴不定,想要發作又顧忌這幾個人,他穿着這一身衣服他不認識,他自報門戶說是丞相的人,這幾個人還是不害怕?不知道是自恃甚高還是不懂行情!

顧清風有心想走,打不過就跑也是他的作風,可是李探這個沒眼色的還在這裏哭喪:“大人!這群王八蛋欠揍了,大人你等着,我這就去叫人來,不把這個酒樓砸了我就不姓李,還有你,看什麽看!沒看過啊!”

顧清風順着他的話去看酒樓的衆人,衆人一看他立馬都低下頭去了,可是嘴角的笑容都還沒有來得及掩蓋,一看就是幸災樂禍!看見自己倒黴了一個個笑成這樣!王八蛋!他們竟然敢笑他,連個茶樓小厮也敢笑話他!他如今是當朝宰相陳相爺手下的第一幕僚,是都尉府指揮使的六品都知,早已不是當年在他們門前乞讨的乞丐了,他們竟然敢小看他!

顧清風打不了那桌人,可是小厮還是打的了的!

小厮也知道自己闖了禍,果不然臉上啪的挨了一鞭子,小厮立馬跪下了:“都知大人饒命,都知大人……小的知錯了,小的這就去給你泡茶。”

顧清風早已沒了喝茶的心,臉上破了皮的地方滴答滴答的流血,顧清風抹了一把眼神又狠了起來,又一鞭子甩了過去,小厮抱着頭,瑟瑟發抖的樣子終于讓他心裏有了一絲快感。

顧清風再次揮鞭子的時候被人用東西打了一下手腕,顧清風剛要回頭發怒時,李探帶着人沖了進來:“大人……大人,靖王殿下的旗仗隊已經到了宮門口了!”顧清風狠狠的看了那一桌的人:“我們後會有期!”領着他的衆爪牙出去了,一路走過的地方桌子凳子踢翻了,茶樓的老板敢怒不敢言。

等他們出去,靠窗的那位長者才問道:“剛才那人是誰,這麽的蠻橫。”用蠻橫這個詞太客氣了,大概他也是顧忌相爺的力量吧,茶樓的老板苦笑:“客官就不要問了,哎,如今這個世道難啊,今天還是好的了,沒有全給我把樓砸了就是好的了。”

為首的那個人眉頭皺了下:“陳相把持朝政,都尉府張牙舞爪,欺君誤國。”話語是淡淡的可是一股子淩厲之氣,茶樓老板連忙奔了過去:“客官快別說了,一看你們就是從北方來的,不知道這京城,哎!算了,今天是借着那位靖王殿下的光了,這才送走了那尊瘟神。”

茶樓老板不敢細說,這一桌人卻想多了解一下這個人的惡行,就勸着他多說幾句,被打的那個小厮感激這桌人的出手相救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這些人都是都尉府的,仗着是朝廷的爪牙就無惡不作!只知道欺負我們這些老百姓!”

都尉府人人都知道,是皇帝的親衛隊,專門維護京城的安全。呵,說是維護治安,其實借着權利無惡不作,夜間婦人哄苦惱的小孩都會說:再哭,讓都尉府的人把你抓去。可見名聲有多臭。

燕靖聽着都尉府這個名字眉頭也不由的皺了下。老百姓并不知道都尉府真實的作用,看他們天天巡街,抓這個抓那個,恨透了他們,其實都尉府最狠的他們不知道,這是一隊專門替皇上刺探可能威脅皇權、危害朝廷的行為和言論,并捉捕和審訊嫌疑人的特務組織,所行之事只要危害到了皇權,格殺勿論。确實可惡。

小厮正在傾訴顧清風的惡性,顧清風就在外面給他做了樣子,正在清理街道。他所謂的清理竟然是揮鞭把街道上所有的人都趕走,那一根鞭子小厮是領教過了,觸及是血,現在顧清風就騎在馬上揮舞着鞭子。

這一條街道是京城最繁華的街道,平日裏可同時通行7輛馬車,周圍是商鋪,作坊、酒肆和食館等比比皆是,要是平日早就熱熱鬧鬧的了,今天因為他們清理街道人少了一大半,沒有誰願意出來挨他們的鞭子的。

可是剛才顧清風去喝茶胡鬧的這一陣,有不少人出來看熱鬧的,所以顧清風更加發了狠,手裏的長鞭幾乎不長眼睛,亂飛。這一清掃街道立馬有無數人遭了殃,李探還一路喊着:“閃開,閃開!靖王殿下馬上就到!你們還不給我快滾開!”

鐵蹄之下,總有傷亡,站在窗口伺候的小厮啊了聲,捂上了嘴,原來是一個看熱鬧的孩子不小心跑到了街中心,鐵蹄眼看就要踩上了,小厮不忍心看慘劇,吓的閉上了眼睛。他只覺的耳邊風聲一起,什麽人破窗而出,小厮睜開眼睛之間剛才抓着顧清風鞭子的那個小哥已經飛了下去,在地上一個翻滾把孩子抱了出來。剛才首座的黑衣人武藝好似更高一些,直接把顧清風從馬背上踢了下去,他們甚至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剛才那個馬背上耀武揚威的人已經滾到了地上。

小厮怔愣了一大會才叫好,茶樓的人也都反應過來,連連拍手:“好身手,好身手,此乃英雄。敢問這位老先生,這是什麽大人啊!”靠窗的老者微微笑道:“是我們家王爺—靖王爺。”

衆人驚喜之餘又惶然,這……這剛才是與靖王殿下同席啊!這個奸臣當道的亂世,老百姓對當官的一向無好感,靖王本來是個遠在天邊的名字,可是此刻看他慷慨出手,懲惡揚善,好感便一下子拉近了。

有一點學問的人都驚訝了,可是那個平北元鎮西夏的靖王?老者笑笑算是承認了,這下喝茶的人有點激動了:“靖王殿下啊……”不可思議啊。靖王是當今聖上的第四子,14歲受封靖王,跟随大将連毅常年在外征戰,7年大敗北元,駐守北平,成為最強的北面屏障。 民謠有雲:北平如盾,固若金湯。

老者看着窗外激動的衆人微微笑了下,這迫不得已走的棋也算是走對了。老者緩步下了茶樓,付錢時茶樓老板連連拱送,雖然不敢說他們為國為民,可是不收他們銀子還是辦得到的。老者出了茶樓外面已經平定下來。靖王殿下的旗仗在顧清風落馬的同時也緩緩而到。

顧清風被燕靖這一腳傷的不輕,從馬上落下來本能的用胳膊撐了下,地面是用白色大石砌成的,顧清風這一撐,胳膊跟冬天的樹枝一樣,咯嘣斷了。顧清風慘叫一聲,在地上打起了滾滾,他也顧不上面子了,實在太疼了,他也分不清那裏更疼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疼過,眼前都是黑的。這個繁華的街道在他眼前黑了又亮,走馬燈一樣的來回串,周圍的人嘻嘻笑笑的讓他耳朵也飽受摧殘,他都聽不清他們說什麽,顧清風想想又覺得可氣,不用聽也知道他們在罵他,罵他活該,走狗!

顧清風好不容易緩了口氣,看清楚了周邊,果然剛才被自己驅趕的那些人指着他小聲的議論,嘴角明顯是有笑容的,這是看自己爬不起來笑成這樣!顧清風好不容易緩了口氣,這一下被氣的頭暈眼花,直往後倒仰。

那個打他的人高高在上的站着,正在跟他說什麽,顧清風正想掙紮着站起來聽他說什麽時,就被這個人狠狠的踹了一腳,正當心口,顧清風這次真的跟風筝一樣飄出去了。顧清風覺得自己應該要暈倒的,結果李探的驚呼聲把他吵醒了:“大人……大人,你沒死吧。”

這個蠢貨!老是咒他死,他就算不死有一天也會被他咒死的!顧清風潺潺歪歪的說:“你……把我扶起來,先……先不管他們,我聽靖王殿下……咳……到了,我們先去迎接他……你先把這幫刁民趕到一邊,別讓靖王殿下……受驚……咳咳……”

顧清風這次真咳出一口血來,李探吓的魂不附體,使勁推着他的身體:“大人,你可不能有事啊!丞相大人吩咐我們在這裏迎接靖王殿下,您可不能有事啊!”顧清風被他這一頓蹂躏又氣的吐了一口血,李探慌亂中替他擦,擦的一臉灰。

顧清風靠在李探身上看了一眼打他的人,屋檐的殘雪映着頭頂的烈日讓他眼前一陣一陣的昏眩,這個人更像是一堵牆一樣站到了他的面前,擋住了光,黑壓壓的讓顧清風心裏也結結實實的堵上了牆,這個人,他顧清風記下了。

顧清風看着已經過來的靖王旗帳扶着李探撐起來:“我們走。” 現在你趾高氣揚沒有什麽,以後有你受的,王爺面前看你跪不跪,不跪就等着死吧。

燕靖看着他面無人色微微皺了下眉,他沒有想過自己一腳竟然把他打出血,想說點什麽,靖王車隊已經停下,顧清風率領他的衆爪牙跪下了:“下官顧清風奉皇上之命在此恭迎靖王殿下……咳咳……恭迎靖王殿下回宮!咳咳……”顧清風好不容易說完他的臺詞,這一跪胸口生疼,可好歹是跪下了。

将近年關,皇帝大壽,靖王回宮祝壽,所以靖王的車隊按照回朝的王爺儀仗來的,高高的馬車,厚厚的簾子,皇家特有的黃色,顧清風不敢擡頭。所有的人都沒有擡頭,但凡在這條街的百姓都跪下了,這個禮算是大禮了。

顧清風一直等着車裏人說話,可是車裏的人無法說話,林景曜在車裏嘆了口氣,本來他在車裏不露面說句話就算了,可眼下靖王殿下站在外面啊,而且還要被逼着下跪,他怎敢受他的大禮。

林景曜挑開簾子,看着站着的幾個人輕輕一笑,扶着那個小哥跳下馬車,跟那位長者一起跪了下來:“卑職叩見靖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燕靖在顧清風驚恐的眼神裏擡了擡手:“起來吧。”

林景曜長相脫俗,行為也利索,從地上起來就回過頭來,看着跪在地上亂七八糟的親衛隊有些疑惑,看着臉上青一塊紅一塊嘴角還挂着血絲的顧清風更詫異了:“顧大人這是怎麽了?”顧清風甚至沒有看清他臉上戲谑的笑容就兩眼一翻,昏過去了,這次是真暈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此文架空,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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