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在這一片美麗的燈光裏,燕靖輕輕的念了一句詞:“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跟在他身邊的林景卓詫異了下:“王爺,你說什麽?”他們家王爺念的什麽詩?燕靖回過神來咳了聲:“沒什麽。”燕靖身邊的姬情提着一盞花燈笑:“王爺說的好,這一首詞是辛老的《青玉案元夕》,正是符合此景、此情、此人。”後面一句話,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燕靖看了她一眼:“哦,姬老板如此聰慧,不如解釋一下本王有什麽寓意。”
姬情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普通人要酥了骨頭的,誰都知道春花秋月樓的老板娘是個才情俱佳的奇女子,那一雙眼睛尤其迷人,多看你一眼是你的福氣,燕靖只是看着她,眼神還是很平常的,沒有絲毫的波動,姬情輕輕的嘆了口氣,經她多次證明,這個王爺不喜歡女人,他喜歡男人,當然這個是不能說的,燕靖大男子主子相當嚴重,傳統又古板,脾氣還不好,姬情連讓小倌陪他都不敢,姬情想到自己知道了他一個秘密後覺得心驚膽戰的,這時便莞爾一笑:“奴家哪裏懂得公子爺的心思,奴家只是記得公子爺念的詞裏,最好的一句: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燕靖看了她一眼笑了下:“姬老板果然才情俱佳。”
姬情很識趣的沒接話,因為說話的人已經移開了眼睛,早已看了別人。
燕靖看着顧清風笑了下,不可置否,顧清風怎麽會需要他千百度的尋,他早已是他的人了,這點他還是很有自信的,剛才自己估計是看花了眼。
顧清風沒有看到燕靖就在他對面,他還對着那首謎語犯愁,他真的不懂,顧清風看了一眼陳西元輕輕的說:“請小姐贖罪,我猜不出來。”陳西元也不是為難他,恍惚了一下才笑道:“哦,我忘記你不會了,算了,我們不要了,我們走吧。”
沒有共同語言,怎麽能夠共度一生,難道以後的日子裏,兩個人都要這樣一前一後,默不作聲嗎?這樣的夫妻如何做得?她陳西元寧願愛他一日,也不想茍活一生。
那個買燈的人等着顧清風猜的,這個謎語這麽簡單,他竟然猜不出來?買燈的看了一眼顧清風瞥了瞥嘴角,把那個紙條又放了進去,準備把這盞燈收起來,顧清風突然攔住了他:“我出雙倍的錢買行吧。”
買燈的人像是個讀書人,面色白淨,那雙手細嫩,都不像是做燈籠的人,說的話也很高傲:“請客官見諒,我們這裏所有的燈都是送給有緣人的,沒有緣的人是拿不到這盞燈的。”
顧清風被他鄙視的話氣的牙疼,手腕一轉就想打人,陳西元咳了一聲:“你又想打人嗎?他只不過是實話實說,哪裏得罪于你?”顧清風看着她銳利的眼神動了動嘴角,說不出話來,陳西元最恨別人欺負弱小,而他正是她最恨的一類人,顧清風把手慢慢的收了回來。陳西元看了他一眼,掉頭就走,她決定走了,即便舍不得很多東西,可是她要為她的幸福争取下。
顧清風看着頭也不回的陳西元抿了抿嘴,頓了好大一會又默默的跟了上去,此後一直離陳西元幾步遠。那邊的林景卓哼了聲:“陳小姐教訓的好,不用我出手了。”燕靖看了一眼顧清風也哼了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個家夥想讓人對他改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還得使勁教訓。燕靖幾個人也不是來看顧清風的,遇上他也不過是巧合,這排蓮花燈是秦淮河最出名的燈盞之一,看完了也就散了。
陳西元走了好一會,才停下了腳步,人來人往的街上,她就這麽站住了,顧清風怕她被人擠着,只好靠近了她,陳西元像是原諒他了,又開始買東西,這些燈籠漂亮又便宜,一盞精雕細琢的燈最貴不過一文錢,這全街的燈籠買下來估計也抵不過“春花秋月樓”的一頓飯。
生活在底層的老百姓總是貧賤的,陳西元買了一盞又一盞,養家糊口的她買,一個不過10歲的孩子賣的她全買了,顧清風就拿不下了,陳西元看着他滿手的燈籠笑了下:“我在這裏等你,你去放車裏吧。”
顧清風遲疑的看了她一眼:“那小姐你小心。”陳西元點了點頭,蹲在了那個買花燈的小孩面前,摸了摸他的頭。顧清風往回走,他們的馬車停的有點遠,顧清風在人群裏擠來擠去,廢了好大一會功夫才回來,可是回來的時候那裏還有陳西元。
顧清風看了看四周,人山人海,顧清風使勁攥了攥手,那個買燈的小男孩竟然還在,顧清風看着他空空的攤子蹲了下來:“那個姐姐去哪了?”
顧清風臉色不好,小男孩有點害怕,顧清風深吸了口氣:“說!她去哪了!”小男孩戰戰兢兢的:“我……不知道,我就看着她……那個姐姐朝那邊去了。”
顧清風顧不上他,站起來朝他指的那個方向追,越追越覺得不對,人越來越少,花燈也基本看不到了,這根本就不是出城的路線!顧清風狠狠的往樹上砸了一拳,疼的他自己眼冒金花,臉都扭曲了,一個小男孩也敢騙他!顧清風咬着牙往回走,沒有多時,那個小男孩被顧清風提着領子從地上抓了起來。
小男孩完全傻了,他沒有想過顧清風回來的這麽快,他給他指的方向那麽遠啊,顧清風提着他的領子強迫他看着他的眼:“多大了?”小男孩被他吓的眼淚汪汪的,說不出話來,周圍的人摸不清什麽狀況,看着一個孩子被提成這樣,紛紛指責顧清風:“他還是個孩子,這是幹什麽啊!”
顧清風沒有穿都尉親衛的那一身衣服,沒有了震撼力,周圍的人也不再怕他,再說有理走遍天下,顧清風這麽對一個小孩,理應受到指責。顧清風看着周圍的人冷笑了聲:“都給我滾!”
衆人一時被他激怒了,七嘴八舌的說他。顧清風也沒有再說話,袖口中的銀絲飛向了人群,就算沒有薄刃打在身上也生疼,看熱鬧的衆人裏被他打傷了好幾個,顧清風舉着那個小男孩問衆人:“還有誰有意見?再敢多嘴一句,我就把他摔死!”衆人迫于他的淫威往後退了幾步,小男孩被他放下來,可是已經不會跑了,顧清風看着他眼圈有點紅:“長的還不錯,眉清目秀,不知道賣到青樓能賣多少錢。”
小男孩不懂青樓什麽意思,顧清風看着他冷笑:“你也就10多歲吧,這麽小自己賣花燈,一定無父無母,賣到青樓多個媽媽好不好?”他的話簡直令人發指,衆人裏有世家子弟不怕他的罵他無恥,顧清風也沒有回頭,只是又抽了一下,那幾個人準确無誤的被他打到了,慘叫了一聲:“你有種給我等着!”
顧清風沒有管他們,只是徑自看着這個小男孩,小男孩被他眼底濃重的墨黑吓得眼淚的嘩的下來了,顧清風就蹲在他面前,他也不敢擦,那張小臉上很快就花了,眼睫毛長長的,沾着眼淚一抖一抖的,确實讓人心動。
衆人都在可憐這個小男孩,以為要遭顧清風毒手了,顧清風剛才露了那一手讓他們敢怒不敢言,更不敢救這個小孩,他們都是老百姓,就算救了他也養不起他。而那幾個說大話的世家子弟早已不知道去了哪裏。
顧清風蹲在小男孩面前笑:“看見了嗎,這個世上沒有人能救你,他們也不過是耍耍嘴皮子而已。”
衆人敢怒不敢言,都罵罵咧咧的走了,很快就剩顧清風跟那個小男孩蹲在那裏,顧清風看他哭花了臉,從地上摸了把土摸他臉上去了,小男孩不知道他又要怎麽禍害自己,也不敢動,顧清風冷着臉把他那張清秀的小臉塗髒了才站了起來:“滾吧!再也別讓我看見你!再看見你,我就把你賣青樓裏,那裏面的人比我還壞!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到時候連跑都跑不出來!”小男孩怔怔的看着他,顧清風踹了他一腳:“還不快滾!等我賣你啊!”小男孩連滾帶爬的走了。
顧清風折磨完了小男孩看了看方向,開始走,他這次走的又快又急,碰到了人他也不道歉,沒一會就到了那個蓮花燈前,這裏是秦淮花燈最好看的地方,很好找,顧清風推開人群走了上去,陳西元喜歡的那盞燈竟然沒有了,顧清風抓住了買燈的領子:“那一盞花燈呢!”
買燈的人認出他來了,拍了拍他手:“你這人怎麽這樣啊,猜不出謎語來脾氣倒不小,那盞花燈自然被猜中謎語的買走了……啊!”顧清風該掐他的脖子:“說,說不出那盞花燈在哪!我就不止脾氣不小了!”買燈的沒有想到他會當着這麽多人動手,吓的臉都白了:“你……你……”
顧清風使了使勁:“說那盞花燈在哪!你不說的話,我把你的主子也掐死你信不信!”買燈的瞪大了眼睛,顧清風眼睛墨一樣黑,看的人從心底裏發寒,顧清風扯了下嘴角:“方文淵的書童是吧,方家那次清抄你見識過我的手段的,也該知道我顧清風說過的話都是真的。”
買燈的被他扔地上,連咳了好幾聲,把那盞燈從袋子裏拿出來給他,遞給他的手都是抖的,顧清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把底下的那行謎語扯出來,顧清風又看了一遍,正想再逼問那個買燈的時,有人替他說出了這個謎語:“不過是個字而已,就讓你這麽大動幹戈。”顧清風一下子回了頭,看着燕靖張了張口剛想跪下,被他暗自用力扶住了,顧清風臉色有些白:“敢問爺,是個什麽字?”
燕靖看了他一眼:“‘用’字。”顧清風又細細的看了看這行字,霎時間明白了,他拱手像他道謝:“爺,今日大恩,來日再謝。”他說着要走,卻不敢動,是在等他的話,燕靖點了點頭:“去吧。”顧清風再次朝他作揖後,飛奔而出,燕靖看着林景卓:“跟上去,別讓他再傷人。”
林景卓領命跟随顧清風去了,留下姬情陪着燕靖,燕靖看她這麽安靜笑:“怎麽不說話了?”姬情笑笑:“我被顧大人吓着了,沒有想到顧大人這麽厲害,奴家都沒有看清楚顧大人用的是什麽?”顯然跟了一路,顧清風太能作了,讓他放心不下。
燕靖笑:“姬老板也會害怕?”姬情把身體往他懷中依偎:“爺真壞,奴家也不過是個女子,不過爺更厲害,有爺在奴家就不怕了。”她演的很好,美人相依,此景也羨煞他人,燕靖沒什麽感覺,但也沒有推開她:“姬老板既然害怕,我們回到畫舫吧。”姬情哪敢不從,燕靖從不開她們玩笑,也沒有欺負她們,這越發讓她們摸不清他的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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