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刑訊拷問(中)
“哐當!”一聲。
郝運迫不及待的用腳踢開了大門,然後在樓梯前站定,側身看着郝鑫。
郝鑫遲疑了一下,走到了前面。
一樓……
二樓……
三樓……
“左轉。”身後傳來郝運沙啞的嗓音,陣陣的回音在樓梯道回蕩。
“銀之戰争”的傭兵們都回了毛裏塔尼亞,這裏的駐地冷清而空寂,似乎連呼吸聲都能夠清楚聽到,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郝鑫往左轉的時候看了郝運一眼,他的愧疚支撐着他走到這裏,可不代表他的危機感減弱了,郝鑫的氣息很危險,如鋒芒在背。
“我們……那哪兒?”郝鑫忍不住問道。
“倒數第二個房間。”
那裏?郝鑫想起那個總是鎖着的門,黑色的鐵門,和邊上的一樣,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郝鑫點了下頭,徑直走了過去,背影很輕松,也很無知。
郝運的眼又眯了幾分,拳頭倏地捏緊。
奇怪……太奇怪了!
三樓的倒數第二間是“銀之戰争”的傭兵們都知道的“魔鬼房間”,當初設立的時候是為了刑訊敵人,後面則變成了內部的懲罰室,在懲罰叛徒上,郝運有自己的恐怖手段,犯了大錯的傭兵都會被抓回來關在裏面,再出來的時候不是脫了層皮就是不能再握槍了,因此名聲顯赫!
雖然……這兩年都沒開過這個房間,但是它的恐怖存在應該還留在每個人的心中吧?
難道……以為自己不會真的動手嗎?
郝運蹙眉,暗自發誓,這次絕不能心軟,不能再放任這個混賬東西!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門前,停下了腳步,郝鑫推了門一下,門鎖着,推不開。
郝運深深地看着郝鑫的側臉,映入眼簾的是很坦然的表情,看不到一絲的懼怕,他眉心緊蹙地問:“最後問你一遍,為什麽會對彈匣開槍?”
郝鑫擡頭與他對視,幹裂的嘴唇反複開啓了兩次,卻一個字都沒吐出來。事到如今,任何的解釋都顯得那麽的蒼白無力,他的內心深處更是掙紮着是否将真相全盤托出,就是這種猶豫和迷茫讓他無法開口。
“為什麽?”
“……”
“說話!”
“……”
于是,在郝鑫的沉默中,郝運眼底的風暴開始彙聚,擡手一拳就砸在了郝鑫的臉上。
“嘭!”郝鑫迎頭撞在了門上,發出一聲巨響,腦袋又彈了回來。他搖晃着身體,好不容易才穩定住自己,臉上又麻又疼,拳頭捏緊松開反複了數次,最後還是頹然地垂下了。
郝運看着捂着臉低着頭的郝鑫,緊緊捏住那只傳來疼痛的手背,手竟然無法控制的在顫抖,他打了郝鑫……竟然真的打了?他深呼吸一口氣,壓住那股悔意,抓着郝鑫的衣領将他提起,瞪着他:“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會動手?”
“……”
“啊!?是不是!?”
“……”
郝運臉上猙獰的神情頓顯,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将郝鑫拉了進去。
進門的那一瞬間,郝鑫什麽都看不見。
屋裏很黑。
或許沒有窗戶,或許是挂了厚厚的窗簾,只有他們站着的地方有光線入侵。
他大睜着眼想要将環境刻下,可是卻只撲捉到了模糊的輪廓,緊接着門就被大力關上,“嘭”的一聲,視野重歸黑暗。
視覺消失了,接着就是嗅覺在發揮作用。鼻腔裏吸入黴味,是那種很久沒有使用過的腐朽氣味,在這種刺鼻的氣味裏還夾雜着一種似有若無的味道,是腥甜的鐵鏽味。
“呃……”郝鑫感覺自己被甩了出去,他努力保持平衡,讓自己不要摔到地上,黑暗中,後背似乎撞在了什麽東西上,發出一聲悶響。
“嘭!”
“坐上去!”郝運的聲音在頭頂上傳來。
郝鑫反手摸上自己撞上的東西,果然這個輪廓是椅子,而且是焊死在地上的椅子。
郝鑫猶豫了一下,坐了上去。
其實,此刻他的危機第六感已經在工作了,從心裏生出那種恐懼的排斥感,他想拒絕,可是……卻命令自己必須得配合,在彈匣的事上是他的錯,出于道義,他必須擺出自己該有的姿态。他很悔恨,與天使那次不同,他親自動手傷了那個把後背全部展露在他面前的男人,尤其是彈匣的未婚妻驚慌失措地沖上來,哭得數度昏厥的時候,他在那個女人眼中看到的是被感染的仇恨,是仇恨的蔓延。那一刻,他扪心自問,如果在喀麥隆的戰場上死的是自己,是否希望活着的人為自己報仇呢?
“咔嚓。”輕微的聲響驚醒了沉思中的郝鑫。
一簇猩紅的火苗在黑暗中升起,一閃即逝,照出了郝運半邊陰郁的眼。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沉默着,視線的焦點似乎都聚集在了那忽明忽暗的煙頭上,就像火苗灼燒在了心髒上一樣,翻卷着帶起絲絲的疼痛。
許久,郝運開口了:“說吧,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應該知道我的手段,不管你想瞞什麽,我都能夠挖出來,我有的是不會傷了你卻讓你生不如死的辦法。”
“……”
“……”
死一般的安靜在蔓延,就連呼吸聲都聽不見,郝鑫用他的沉默做出了回答。
郝鑫擡手一摸,“啪”的燈亮了,刺眼的光芒直射郝鑫的眼睛,而也就在這一瞬間,郝鑫明白了,自己正面臨一場審訊!
見鬼的審訊!
媽的!
他站起身就要反抗!
“坐下!”一聲爆喝,接着胸口就中了一腳,力度并不重,可是卻恰到好處的把他踹到到了椅子上。
郝運踩着他的胸口欺身過來,抓住他的手腕往座椅上一壓,被手铐牢牢地系上了。然後他一刻不停,扯下自己的腰帶,在郝鑫輕微的抵抗中将他的腰腹也牢牢捆在了椅背上。郝鑫的抵抗力度讓他很滿意,至少說明這小子也有心配合。這就對了,能夠不動手就把事情解決了更好,他都不确定自己等下能不能對小三金下死手。這……可是他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郝運捆好後就起身離開了。
郝鑫被牢牢地捆在了椅子上,手、腳和胸腹都有東西勒着,一動不能動。不過比起這些,最難受的是他的眼睛被刺眼的燈光照的無法睜開,燈泡的熱量烘烤在臉上,口幹舌燥。
手捏緊了拳頭,本能地掙紮了一下,捆的真緊,些微的移動都做不到。
這時,一只手骨節分明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腕,這只粗犷的手和他的修長不一樣,色澤棕黑,一看就是常年經受風吹雨淋的手,就像原本的自己一樣……郝鑫有瞬間的晃神,他想起原本的自己似乎和郝運一樣大的年紀,34歲,正是最有作為的歲數。
“不捆緊一點,你等下會掙紮的很兇,會造成二度傷害。”郝運在他頭頂上開口,“你應該知道我的底線,我可以在很多的事情上縱容你,但是這件事我不能再沉默了。你也很後悔傷了彈匣吧?所以你給我一個理由,一個我能接受你為什麽會有這種變化的理由,我就放過你。否則,我真的會下手。”
郝鑫咬住了下唇,好一會才說:“理由我說過了,那一瞬間我并沒有多想,我只是想要讓彈匣住手,我瞄準的是他的槍,其實我還打算偏開幾分。”
“……嗯,繼續。”
“可是那裏的視角并不是很好,床架很低,我的手沒辦法完全擡起來,可是身體的反應卻一直在繼續,在手停住的瞬間,我就開槍了。”
“為什麽會對彈匣拔槍?”
“?”
“正常來說,你不該對金庫拔槍嗎?遠近親疏,你拔槍的對象應該是金庫吧?”
“……”郝鑫啞然,他當然知道郝運會這麽問,可這正是他沒辦法說出口的地方。
“金庫承諾你什麽?還是說你買下‘利劍’,覺得那個傭兵團更好?”
郝鑫蹙眉,想想又釋然了,如果郝運有心查,自己成為“利劍”幕後老板的事應該瞞不住。當時他剛剛進入這個身體,一門心思都是報仇,根本就沒有想過太遠,直接就用了這個身體的名字,又或者說,那時候,他覺得徐峰這兩個字才是秘密,而郝鑫不是,所以他用了郝鑫的名字,就這麽迷迷糊糊地犯下了第一個大錯。
“為什麽要資助‘利劍’?你在想什麽?”
“……”
“你瞞着我什麽?有什麽不能告訴我的?”
“……”
“好,你答不出來,那你告訴我,天使怎麽死的?”
郝鑫眉心一夾,眯眼看了過去。
郝運的聲音從燈後傳來:“你應該不會忘記吧?天使是你的朋友。而在上船之前,我從來沒有見你和雷神說過話。”
“那時我只是想要保住制高點的優勢。”郝鑫眼珠子轉了一下,視線飄飛,卻沒看見燈後的郝運危險地眯起了眼。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戰争中,我的判斷并不是很準确,但是有一點很清楚,制高點不能丢!那件事雖然很對不起天使,可我沒覺得做錯!”提起天使,郝鑫就理直氣壯了不少,如果說他的憤怒需要一個發洩的方向,那麽天使就是第一個,如果說十六名戰友的死亡需要一個人祭旗,那麽最先死的天使就是那個祭品,由始至終,他對天使的死只有一些愧疚,卻絕不後悔!
郝運深吸了一口煙,這一次沉默了很長的時間,然後說道:“你會打仗嗎?誰教你的?你殺了人不害怕嗎?我從來不知道你膽子這麽大?而且,你的槍法和身手又是什麽時候練的?你在戰場上,狗屁的制高點!你個外行,于情于理你的營救對象都在天使身上!你他媽再說制高點,信不信我削死你?”
郝鑫啞然。每個詞,每個疑問都指向了問題的核心,他不對勁的地方太多了,而他偏偏又不能自圓其說,而閃爍其詞的敷衍想必對郝運也是沒用……
“回答我。”郝運重複。
“……”
“……”
“……”
又沉默了一會,郝運從燈後面走了過來,在他面前彎下腰,伸手摸上了他的胸口,三根手指橫放,測出距離,然後拇指按在了胸下三寸處,說:“你不是說研究了穴位了嗎?你知不知道這裏什麽穴位?”
“……”郝鑫的臉抽了一下。
郝運将拇指慢慢的均衡的加力,啞聲道:“這裏應該很疼吧?”
“呃……唔……”郝鑫的身體肌肉繃緊,一層薄汗在額頭彙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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