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造化

羅水仙把吳知趣帶來,其實沒別的目的,就是為了拓寬吳知趣狹窄的眼界。

而吳知趣做為修真界的老菜鳥兒,着實長了一把見識。

想當初,吳知趣覺着自己從煉氣四層一直到煉氣七層,體內靈力純淨至極,雖然嘴上謙虛,其實心裏還是有幾分竊喜的。

他這點兒小心思,羅水仙知道的一清二楚,故此就捎帶腳兒的拎了吳知趣過來。

一只青蛙,總養在井裏,沒見識是一定的。

羅水仙也常常以言語來教育吳知趣,無奈吳知趣這人,天生有個老主意,嘴裏乖巧的很,心裏不見得真就拿你說的話當回事兒。水仙師父一派苦心,打算讓吳知趣眼見為實。

羅水仙五張靈符飛出,這種靈符絕對不同于吳知趣常用的神行符避塵符之類,那種符是用修真界最常用的黃烨紙做的。羅水仙這五張靈符不知材質,周身散發着淡淡的銀光,懸于五個方位,遠遠的将整個枯藤山都籠罩起來。

接着靈碧真人打出一個很簡單的符咒,這個手勢,吳知趣自己也練習過成千上萬次,是青木訣中很基礎的青木溫養訣。但是,吳知趣就算再自大也得承認,自己以為的純熟的手勢與靈碧真人一比,有多麽的生澀可笑。

知趣還未從這個打擊中恢複過來,整個枯藤山都仿若輕輕震動了一下,他還沒回神已被羅水仙帶到了鶴脊之上。仙鶴直飛至雲霄,吳知趣在雲層中見到了他短短二十幾年人生中最為震憾的場景。

靈碧真人孤身獨立于枯藤山之颠,吳知趣好像聽到海洋的聲音,他看到濃碧如翡翠的木系靈力如同浪潮一般從靈碧真人的身體裏奔湧而出,洶湧靈力潮水迅速的擴散到枯藤山的每個角落,卻又在枯藤山的邊緣被一種無形的力道輕輕阻隔了下來,回旋波蕩。

空中銀色的靈符散發出耀眼刺目的光亮,甚至一瞬間蓋過太陽的光芒。吳知趣連忙用自身的靈力護住眼睛,就見磅湃的木系靈力在銀光之中迅速的轉化為五色,滋潤着枯藤山的山脈。

吳知趣坐在仙鶴背上,眼花缭亂間只見羅水仙在剎那之間布下一個又一個繁奧的陣勢。整個枯藤山猶如被五色雲岚包裹,絢麗至極。

枯藤山這樣的動靜,不可能不驚動附近的修真門派。

遠遠的已有修士或騎靈獸或駕法寶而來,遠遠觀望。羅水仙的全部心思只在符陣之中,根本未曾理會他人。

一直到夕陽西下,羅水仙最後一張五色符篆拍在所有陣式之上,頓時整個枯藤山猶如複活一般,祥光大作,接着所有五色靈力倏的沉入山脈,整個枯藤山恢複寧谧。

靈碧真人伸手召來一陣微雨,吳知趣幾乎可以聽到無數草木紮根發芽生長的聲音。

造化之功。

饒是吳知趣也只想到了這四個字可以形容。

已有相熟的修士近來招呼,笑道,“靈碧,百年前枯藤山因你而靈脈俱損,今日你修為大進,以五行靈力重新滋養枯藤山脈。再過百年,枯藤山當能恢複當年氣象。”

這人再道,“水仙道友,論及符陣之術,羅浮界舍你其誰啊。”

羅水仙臉色不大好,這樣的大陣對于他現在的身體有些強求了。吳知趣眼疾手快的從儲物袋裏摸出一杯熱騰騰的靈茶捧上去,狗腿道,“師父,您累了吧。”

羅水仙實在不知道吳知趣怎麽能從儲物袋裏取出一杯恰到好處,茶香氤氲,靈氣充沛的靈茶,伸手接過,喝了一盞,就聽吳知趣跟人介紹,“我是我師父的徒弟,我叫知趣,前輩您好。”能直呼靈碧真人道號的,起碼是與靈碧真人同輩份的修士。

這位修士極是和氣,點頭笑道,“是我消息閉塞了,竟不知水仙道友收徒之喜。”

羅水仙淡淡介紹,“知趣,這位是邵寧真人。”

哦,原來這就是跟靈碧真人幹仗,然後導致枯藤山靈力枯竭的罪魁禍首啊,難得邵寧真人還能站在道德制高點的過來評判哪。吳知趣對着邵寧真人行了一禮,就沒再多嘴。

邵寧真人又寒暄了幾句,便踩着祥雲,衣袂飄飄的走了。

其他人也漸漸散去。

靈碧真人瞧着這師徒二人惬意的喝着靈茶,看羅水仙一眼,問,“還有沒有?”他也很累好不好?從身體裏釋放出那麽多的木系靈力,靈碧真人瞧着一臉鐵人相,其實還真不是鐵打的。

吳知趣沒讓靈碧真人,是因為他跟靈碧真人不大熟。再者,依靈碧真人以前的排場,怕人家瞧不上他家的靈茶。

靈碧真人都開了金口,吳知趣連忙又從裏面摸出只碧玉盞,倒滿靈茶遞給靈碧真人。靈碧真人不吝贊賞,“知趣的茶藝着實一流。”就是他的茶童,手藝也就這樣。

吳知趣笑,“您過獎了。”

喝完茶,靈碧真人與羅水仙告別,如同來時一樣,就在半空神奇的消失。倒是羅水仙與吳知趣仍是坐着仙鶴回了靈藥園。

只剩師徒二人,吳知趣問題就來了,他臉上紅撲撲兒地,喋喋不休的問,“師父,您那是擺的什麽陣啊?實在太威風了!”

回到靈藥園,羅水仙面上的疲憊再也掩飾不住,對吳知趣道,“我要先休息,你出去照顧藥圃。”

吳知趣連忙扶了羅水仙一把,有些擔心,“師父您要不要吃點兒什麽?”

羅水仙搖搖頭,進了屋就打發吳知趣出去了。待晚上吳知趣想去喊羅水仙吃飯,不想門窗上皆布了陣法,吳知趣被阻門外,只得隔門喊了兩聲,屋裏沒有答複。吳知趣只好自己用晚飯。

吳知趣覺得自己這人有些賤骨頭,他剛來靈藥園時要天天伺候羅水仙,端着水盆等着羅水仙叫春早起洗漱喝茶,跟羅水仙的小傭人似的,還要忍受着羅水仙的諷刺挑剔,別提多郁悶。

結果這才幾天哪,羅水仙自枯藤山回來就開始閉關,吳知趣每日必在羅水仙門外晃悠一圈,瞧一瞧羅水仙出關沒?尤其一大早上,這種沒個人可伺候的感覺……

吳知趣就想抽自己倆大嘴巴,莫非這就是自身的奴性作祟?沒人可伺候,他反倒混身的不舒坦了?

吳知趣每日給藥圃上方的溫養陣補充靈力,再給靈藥燒水松土,沒有半分懈怠。不過,随着夏日的到來,吳知趣倒添了一樁煩惱。吳知趣眉眼生的不錯,就是在靈莊頂着太陽幹活兒幹多了,皮膚曬的很黑。

上次他閉關出來,因修為精進排出體內許多雜質,洗去一層黑泥後,吳知趣想着自己或許能變白一些呢。結果,還是很黑。

尤其是跟羅水仙這樣眉眼精致皮膚雪白的俊美大帥哥比,吳知趣就像從非洲來的土著。

更要命的是,夏天來了,外頭太陽耀眼,吳知趣想了個法子,他做了頂帽子戴在頭上,反正修真界的人都是衣袍披身,也不存在露胳膊露腿的事兒。手上,吳知趣戴了手套兒,脖子上戴了脖套兒。另外,吳知趣的重點是把臉養白,在靈藥園也沒第二個人,他又弄了一頭套兒上挖了四個洞,只将鼻子眼嘴巴露出來。當然,既然有了頭套兒,帽子啥的,也就不需要了。

裝備設計好,吳知趣喜滋滋的試了試,雖說不大好看,貴在實惠。這樣既不耽擱靈藥園的活計,也不會被太陽曬得更黑。

至于,有人擔心的,這樣裝扮會不會熱啊?

凡是問這種問題的,一般都是沒啥見識的凡人。

你見過修真界有空調風扇嗎?

若是連冷熱的問題都解決不了,還修啥子仙啊!

羅夢仙第三次造訪靈藥園時,饒是羅夢仙見多識廣,也給半蹲在藥圃裏蒙頭蒙臉的家夥吓了一跳。若非羅夢仙真切的感受到了這家夥修為低下,非得先下手為強的滅了吳知趣不可!

有必勝把握的羅夢仙大喝一聲,“何方小賊,敢到我靈藥園行竊!”

吳知趣一回頭,就被羅夢仙的縛身咒捆個結實。被誤認為賊的吳知趣也顧不得顏面,大喊道,“父親,是我,我是知趣啊!”

羅夢仙看着吳知趣将頭套兒、脖套兒、手套兒取下,恢複成正常人的模樣,唇角抽了又抽,忍不住斥問,“你這是在做什麽?”

“沒啥。”吳知趣肯定不會告訴羅夢仙自己在美白。

羅夢仙擡腳往水仙齋走去,吳知趣忙道,“父親,我師父在閉關呢,現在不見人。請父親到我房裏稍适休息吧。”

羅夢仙身形一滞,倒沒拒絕吳知趣的話,去了吳知趣的房裏。坐下之後,方問道,“是不是枯藤山強行布陣傷了元氣?”

吳知趣一臉誠實可靠道,“我也不大懂,就是瞧着師父從枯藤山回來,臉色就不大好,只吩咐我不要去打擾他。”

羅夢仙知道羅水仙就在隔壁,不過,他絲毫感覺不到羅水仙的靈力波動,不禁臉色微變,“知趣,水仙在裏面從沒有過動靜嗎?”

“師父在閉關。”自然沒動靜了。

看吳知趣一臉懵懂,羅夢仙搖頭嘆道,“裏面一絲靈力波動都沒有,我得進去看看。”

相對于羅夢仙而言,吳知趣肯定是更相信羅水仙。羅水仙為了不要人打擾,都在門窗上布了陣法,這個時候,羅夢仙死活要進去……

要強行攔下羅夢仙,對于現在吳知趣而言,那肯定是在做夢。他現在根本不敢得罪羅夢仙。

靈機一動,吳知趣勸道,“父親,師父都能從古洞府回來,又幫着靈碧真人布下大陣,哪怕現在修為降低,我想保命的本事還是有的吧。”

“再者,師父精通符篆之術,或許在房間有隐靈陣之類的陣法也說不定。”吳知趣見羅夢仙面色微緩,知道這是聽進去了,遂再接再勵道,“再者,我們這樣貿然進去,雖是一片好心,不過,這對于修真閉關之人而言,乃是大忌。”

“父親放心,我日夜守在靈藥園,不曾稍離。師父有什麽情況,我肯定是第一個知道的。他日,師父出關,我先跟父親說,也好讓父親放心。”吳知趣不急不徐道。

有時,口舌是比任何法寶仙術都要厲害的武器。吳知趣修為低下,只得以和為貴了。

羅夢仙靜一思量,吳知趣說的在理,也就沒再堅持強闖水仙齋什麽的,反是一臉兄弟情深的問了許多羅水仙的近況。

最後,羅夢仙道,“知趣,家族裏下個月有一批靈獸園豢養的靈獸出籠。修真之人,多有靈獸代步,家族的規矩是築基之後都有靈獸賜下,你雖然還未築基,不過水仙就你這一個弟子,你又是我的兒子。我跟靈獸園打過招呼了,下個月築基弟子去挑選靈獸,你也過去瞧瞧,若有入眼的,只管跟靈獸園的管事說。”

“多謝父親栽培。”吳知趣見過羅水仙的丹頂鶴以及羅道知的翎火鳥之後,說不眼饞是不可能的,既然有此機會,他自然不會錯過。

羅夢仙是來找羅水仙商量事情的,結果羅水仙在閉關,吳知趣還不夠格聽,結果他這事沒能說出口,就直接走了。

吳知趣一路送到靈藥園門口,遠望了一陣,方轉回藥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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