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個皇後
已是初春,窗外卻還飄着鵝毛大雪,冷風沿着窗戶縫往殿內滲着寒意,火盆裏燃着的最後一塊劣質黑炭也熄滅了。
林瑟瑟裹緊了厚實的錦褥,手腳微微有些發涼,她從褥子裏伸出蔥白纖細的手指,捧住了剛剛煮好的熱茶。
瓷杯中冒出氤氲的霧氣,她不緊不慢的呷了口熱茶,殿外響起‘蹬蹬’的腳步,光是聽那歡快緊實的腳步聲,便知來人是誰了。
待腳步聲漸近,殿外那人卻放輕了動作,小心翼翼的推開殿門,挎着臂彎之間的食盒,躬身緩步走入坤寧宮的正殿。
看到杏芽那副戰戰兢兢的鹌鹑模樣,林瑟瑟忍不住低笑了一聲,瞧這妹子吓得,搞得好像她會吃人似的。
空氣中那突兀的笑聲,令杏芽呆滞了一瞬。
皇後娘娘因為給懷胎三月的元嫔,送去了藏有堕胎之效藏紅花的安神枕,已被皇上禁足半月有餘。
娘娘脖頸上那道駭人的青紫淤痕都還未消散,若不是太後及時趕到制止,娘娘險些便被皇上用白绫當場絞死了。
這禁足期間,娘娘吃穿用度都被削減,比打入冷宮也好不到哪裏去,聽聞皇上想趁着九千歲不在京城之時廢後,娘娘又驚又怒下大病一場,幾乎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
前幾日皇後娘娘還郁郁寡歡,整日沉默不言,怎麽今日瞧起來倒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笑聲不合時宜,林瑟瑟斂住了笑意,以輕咳掩飾自己的失态:“本宮要的那兩道膳食,禦膳房如何說?”
杏芽回過神來,連忙垂首應道:“奴婢按照娘娘的吩咐,用金葉子打點了禦膳房的總管公公,公公往日承過娘娘恩情,自是應下了娘娘之托。”
說着,她從食盒中取出兩碟精致的膳食,動作麻利的擺放于矮幾之上。
林瑟瑟嗅見飯菜的香氣,頓時腹中大響,她一骨碌從榻上爬起來,握住烏木三鑲的銀筷子,慢條斯理的用起了膳。
瞧見自家主子吃的香甜,杏芽走到燃盡的炭火盆前,拿着火折子吹了吹,往火盆裏添了兩塊黑炭。
黑炭自是比不得質地細膩的紅蘿炭,剛一點燃,便有嗆人的白煙從火盆中騰起,杏芽怕熏到主子,連忙将火盆挪到殿門旁。
殿內還未剛暖和些,杏芽正躊躇着腳步,猶豫要不要将九千歲歸來的消息道出,門外便傳來一道尖利的女聲,其中伴雜着罵罵咧咧的低音,朝着正殿越來越近。
杏芽臉色一白,下意識的想要将火盆藏起,卻還是晚了一步,殿門已經被那劉妪踢開。
若是放在半月之前,誰敢去踹坤寧宮的殿門,那絕對是腦袋不想要了,但近來這段禁足期間,每日一兩次的踹門似乎已經成了常事。
坤寧宮的殿門被踹的吱呀作響,林瑟瑟用膳的動作稍一停頓,便又視若無睹的用起膳來。
劉妪望着燃炭的火盆,一腳踢翻出去:“皇後娘娘倒是金貴,一刻不供暖便受不得,這夜半三更還燃着炭火,狼煙滾滾的叫老奴以為走了水,覺都睡不得便要起身來查看……”
許是因為說了一大段,都沒聽到林瑟瑟有什麽反應,劉妪下意識的擡起頭望了她一眼,卻瞥見矮幾上擺放的兩碟葷菜。
杏芽擋住劉妪的視線,一擡眼對視上劉妪兇狠的目光,脊背瞬時間便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劉妪是元嫔的親生母親,更是皇上幼年時的乳母,此次皇後被禁足在坤寧宮中,皇上為了給元嫔出氣,便将劉妪送來坤寧宮,美名其曰‘照料’皇後。
這一照料倒好,皇後例份中的紅蘿炭被克扣殆盡,只能燒些下人房裏的黑炭度日。避寒所用的天蠶絲被褥盡數被劉妪取走,每日送來的膳食都是殘羹剩飯,有時不給皇後送膳也是常事。
若不是劉妪作祟,皇後也不至于險些因為風寒而病入膏肓。
要是叫劉妪知曉自家主子偷着打點禦膳房,怕是要将此事添油加醋,鬧到皇上那裏去才肯罷休。
杏芽不知想起了什麽,原本佝偻的腰脊微微挺直,她硬着頭皮直視劉妪:“娘娘乃鎮國公嫡長女,昨日九千歲已歸,劉嬷嬷莫要欺人太甚。”
話音剛落,劉妪便嗤笑一聲,擡起手掌狠狠掴在了杏芽面上:“鎮國公嫡長女分明是純妃娘娘,皇後鸠占鵲巢十幾餘載,莫不是已經忘記自己的真實身份了?”
晉國人人皆知,在十八年前,鎮國公率兵攻打匈奴,鎮國公夫人李氏臨近産期卻噩夢纏身,李氏為求心安,遠至普陀寺燒香求佛。
誰料歸途之中,李氏竟因馬車颠簸而提前破了羊水,無奈之下,下人只得就近尋個村莊和産婆,送李氏前去産子。
說來也巧,那日村莊中也有一美貌村婦臨産,而接生的産婆正是曾經因偷竊被趕出鎮國府的下等仆人。
李氏當時痛不欲生,哪裏注意到産婆陰毒的眼神,李氏與村婦幾乎同時産女,産婆昧着良心将兩女互換,這一換便是十八年。
幸得産婆臨終前良心發現,将真相告知天下,純妃才得以認祖歸宗。
唯一令人作嘔之事,便是這假貨見醜事敗露,為保住鎮國公嫡長女的身份,竟與那位權傾朝野的宦官九千歲狼狽為奸。
也不知她用了何種見不得光的腌臜手段,不光成了九千歲的義妹,還逼迫皇上冊封她做了皇後。
劉妪提起純妃之時,語氣緩和又帶了些恭敬之意,若非是純妃略懂黃岐之術,當場揭穿了皇後送來的安神枕中有藏紅花,元嫔怕是要保不住這皇嗣血脈了。
她不敢提及杏芽口中的‘九千歲’,便只好狠狠道:“野雞就是野雞,便是靠些腌臜的手段飛上枝頭,身體裏也流淌着卑賤之血,永遠做不成金鳳凰!”
那一雙銀箸相碰的聲響便驟然而止,林瑟瑟泛白的指尖抵住銀箸,對于劉嬷嬷真情實感的洩憤,略微有些頭疼。
這已經是她穿過的第三本書了,出于司命神君低俗的惡趣味,林瑟瑟穿成過各種潑盆狗血古早虐文裏的惡毒女配。
她昨日剛從二十一世紀大型豪門狗血倫理文□□成身退,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一睜眼就到了此地。
林瑟瑟用了一整日,也只是大概略讀了一遍,這本司命神君親手操筆的百萬字篇幅神作《真千金歸來之盛世寵妃》。
既然是真千金歸來,她自然就是文中名聲狼藉、惡毒無腦的假千金本尊了,而真千金便是劉妪口中人美心善的純妃娘娘。
與衆人口中得知的不同,鎮國公夫婦是在原主一周歲時,就發現了抱錯的真相。原主雖生的嬌俏可人,卻與李氏和鎮國公毫無相像之處,滴血認親後才發現果然并非親生。
待李氏趕回村莊,才知半年前村裏起了火,那村婦夫妻都葬身火海,唯有稚女不知所蹤。
鎮國公震怒,卻也無法,原主已和世交之子定下婚約,他不願家醜外揚,只得将錯就錯,将此事隐瞞的滴水不漏。
原主在國公府中不受待見,好不容易盼至嫁人的年齡,世交之家卻被扣上謀逆之罪,婚約也不了了之。
拖至十八歲時,新帝登基選秀,原主憑借冰肌玉骨的天仙容貌被新帝看中,正要入宮之時,金手指巨粗的穿越女——真千金林鑫鑫回來了。
原主的身份被告知天下,真千金強勢歸來,新帝得知原主血脈卑賤,立刻命人将原主打發走,冊封林鑫鑫為純妃。
鎮國公怕受拖累,對外裝出毫不知情的受害者模樣,令原主短短幾日內成了過街老鼠,受人人唾罵。
李氏想将原主暗中處決,原主的乳母得知此事,不忍原主殒命,便給原主偷偷報了信。
誰料原主前腳一跑,洩密的乳母後腳便被李氏亂棍打死。
最親近的乳母之死令原主黑化,原主與權傾朝野的宦臣九千歲做了暗中交易,再歸國公府時,她已是九千歲的義妹。
九千歲生性陰鸷,對內殘害忠良,對外把持朝綱,但架不住他讨得太上皇歡心,就連新帝都要讓他幾分。
在九千歲的脅迫之下,新帝冊立原主為後,民間的謾罵和朝前的質疑一夜消失,原主一躍飛上枝頭。
但顯然本文的女主并不是原主,所以原主被冊封後,開始露出惡毒無腦的本性,與出淤泥而不染的純妃成了鮮明的對照組。
原主善妒性惡,為争寵不擇手段,動辄便依仗九千歲之名行歹毒之事,搞得皇宮人人自危,婢子太監們苦不堪言。
而純妃則完美的發揮了自己從現代穿越來的優勢,不但心地善良,還才華橫溢,随口作出流芳百世的詞歌賦也是常事。
最關鍵的是,純妃平近易人,從不在下人面前擺架子,還常與婢子同桌而食,挂在嘴邊的口頭禪就是人人平等。
她還善歌善舞,一首《死了都要愛》令晉國家喻戶曉,街舞、芭蕾舞和鋼管舞更是信手拈來。
只要見過純妃的男人,沒有一個能逃過純妃身上的女主聖光,甚至有鄰國皇子留下正妃之位,為純妃終身不娶。
皇帝第一次見這樣清新脫俗的女子,有了純妃做對比,其他女子自然就成了皇帝眼中的妖豔賤貨。
許是因為被逼迫立後之事,皇帝對這個血脈低賤的皇後十分嫌惡,不管原主為皇帝付出多少,皇帝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只一心獨寵純妃。
這也導致原主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直至原主誣陷純妃與侍衛長有染,皇帝忍無可忍的将原主砍斷手腳,賜死在冷宮之中。
想到這裏,林瑟瑟下意識的輕撫脖頸上,那一道微微刺痛的青紫勒痕。
其實那個安神枕裏的藏紅花,還真不是原主幹的,原主就是再無腦,也不至于缺心眼到明目張膽的殘害皇嗣。
不過皇帝本來就厭惡原主,一聽純妃說安神枕裏有藏紅花,再加上九千歲不在京城,盛怒之下便想用白绫勒死原主。
原主被禁足時,聽聞皇帝意圖廢後,連忙差人給九千歲飛書傳信,希望九千歲能出面鎮壓皇帝。
但等來等去,那封信件卻像是石沉大海,再也沒了音訊。
原主知曉九千歲是将她當做了棄子,不想再管她的事了,驚怒之下大病一場,又有劉妪在其中作祟,原主竟硬生生給餓死了。
不單單是這一本書,也不知哪裏出了差錯,其他兩本書的原主也都莫名其妙的提前殒身。沒了惡毒女配打臉,整本書的劇情都亂了套,是以司命神君将她扔進了話本子裏,讓她替代原主走完原本的劇情。
林瑟瑟倒也不敢有怨言,她擾了文昌帝君下凡歷劫,觸犯天庭條規,若非司命神君替她說情,她怕是要被除去仙籍,堕入六道永受輪回之苦。
這本書已是最後一本了,待她走完原主的劇情,慘死在冷宮之中,便是她重返天庭之日,算一算倒也不遠了。
只是近來的劇情有些偏離軌道,她那個宦官哥哥今日回城,卻連見都不想見她,顯然是不願再扶這團爛泥上牆了,她需得找個機會見一見他,先借他之力将劇情拉回原軌才是。
林瑟瑟不疾不徐的執起一支銀箸,耳邊充斥着劉妪低俗的謾罵聲,許是覺得光動嘴不夠盡興,劉妪又擡起掌來,想要扇在杏芽臉上。
這次劉妪的掌心并未落下,只見漆黑的空氣中迅速掠過一道銀光,劉妪還未看清發生何事,便感覺手掌竄上一陣火辣辣的灼痛感,卻是忍不住發出了尖叫之聲。
杏芽瞪大了雙眸,望着安靜躺在腳下的銀箸,耳邊聽到‘滴答滴答’的淌血聲,心髒跳動的飛快。
那銀箸前一瞬還在皇後手中,眨眼的功夫便刺穿了劉妪的手掌,‘叮當’一聲落在了她的腳邊。
杏芽是自小跟随皇後的,先不提皇後不喜舞弄刀槍,便是皇後想習武,那鎮國公夫婦也不會允許。
皇後不受待見,溫飽已是勉強,怎敢奢望其他有的沒的,若非是怕皇後出門丢人,兩人連琴棋書畫也不願請人教她學。
殿外再次傳來聲響,聽那錯雜的腳步聲,來人似乎還不算少。
林瑟瑟聽着漸近的腳步聲,擡手便将瓷杯中餘下的熱茶,潑在了自己的衣襟之上。
這一次,坤寧宮的殿門還是被踹開的。
為首之人,一身皇袍加身,橫飛的劍眉緊蹙,棱角分明的面龐上,透着化不開的陰郁冰寒。
原本要脫口而出的‘賤人’二字,在眸光接觸到她清明的雙眸之時,卻是卡在喉間吐不出來了。
林瑟瑟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便心疼的看向了坤寧宮的殿門,那門本來還能遮擋些寒風,如今卻是搖搖欲墜,徹底用不得了。
她收回視線,朝着他福了福身子:“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皇帝似是被她嬌弱的嗓音喚回了神緒,他眸中略顯懊惱之色,似乎是在為自己瞬間的失神而感到不快。
他冷着臉低喝道:“你可知,元嫔所居的景仁宮偏殿走水了?若非是元嫔今夜去純妃殿裏吃茶,怕是已經燒死在景仁宮之中。”
林瑟瑟搖頭:“臣妾禁足于坤寧宮思過,自是不知外界如何。”
皇帝冷笑一聲,又問:“那你可知,被擒住的縱火之人,乃是你坤寧宮的大太監李廣?”
林瑟瑟在腦子裏快速的捋了兩遍劇情,半晌才确定下來,原文裏并沒有這段火燒景仁宮的劇情。
顯而易見,這是有人想要趁熱打鐵,趁這好機會,一鼓作氣除掉她這個礙眼的擋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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