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三十二個皇後
司徒聲面上沒有什麽表情,只是推開扒拉着自己手臂的陸想,神色冷淡的輕嗤一聲:“這寶貝妹妹給你,你要不要?”
陸想笑的合不攏嘴:“你的寶貝,我如何敢要?”
他沒再說話,看樣子也不準備搭理林瑟瑟,一臉置若罔聞的側過身去。
許是以為他沒聽見,她這次沒再喊‘哥哥’,而是扯着嗓子又喊了一聲:“龍骧将軍——”
陸想拉住了司徒聲的手臂,嘴角噙着一抹笑:“欸,你別走啊,皇後叫我呢。”
司徒聲瞥了他一眼:“她叫你,跟我有什麽關系?”
陸想挑了挑眉:“聽聞昨夜你讓歲山跑腿去買玉勢,半夜三更冒雨前去皇後的營帳?”
他沉默一瞬,緩緩擡起眼眸:“你聽誰說的,我去割了他的舌頭。”
陸想忍不住笑了。
他清晨起榻去練劍之時,正巧在林子裏看見了被倒挂綁在樹枝上的歲山,歲山被雨水淋得像是落湯雞似的,嘴裏還塞着一根碧綠色的玉勢,瞧着好不可憐。
他正尋思這是哪個喪盡天良的東西幹出來的事,便瞧見了不遠處蹲在草叢裏的劉袤。
他自然不會天真到以為劉袤是來這裏拉屎的,雖然劉袤什麽都沒說,只是小心翼翼的應付了他的問話,但他還是根據案發現場還原出了大致的真相。
陸想還是将司徒聲扯了過去,他很好奇皇後當着皇帝的面,喊他們過去做什麽。
林瑟瑟見他們走過來,對着嬴非非笑道:“論起射騎的功夫來,怕是很少有人能比得過九千歲。”
這個‘很少’二字,還是她斟酌之後的謙虛用詞,在她眼裏,整個晉國都沒有人是司徒聲的對手。
姑蘇司徒家的嫡次子,三歲習武,七歲騎射,十二歲那年随父親出征,憑高超的射騎技術在沙場三箭拿下敵軍将領的性命,随後的半年裏,一連奪下敵國三座城池,自此一戰成名。
林瑟瑟面上是掩不住的驕傲,仿佛箭術精湛的人不是司徒聲,而是她自己似的。
皇帝聽到這話沒什麽反應,他知曉司徒聲的真實身份,自然也清楚司徒聲年少時就被晉國百姓封神的過往。
他有些不以為意,不過是百姓們誇大其詞了而已,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再厲害又能厲害到哪裏去?
怕是司徒聲曾在皇後面前,吹噓過自己的騎射功夫好,這才讓皇後認為‘百步穿楊’算不得什麽。
而高暢剛過弱冠之年,正是年輕氣盛之時,他平日雖游手好閑,不學無術,可在箭術方面人人稱贊,還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大放厥詞。
更何況,若她說箭術高超的那人是龍骧将軍便也罷了,偏偏她說的那人是他最鄙夷的閹人宦官。
高暢眸中浮現出一絲不屑,當即便請求出戰:“高暢倒想領教一下,看九千歲的箭術到底是如何高超。”
雖嘴裏說的是‘領教’,他的話語間卻帶着不加掩飾的輕蔑。
練武之人的耳力極佳,司徒聲和陸想人還未到,離了老遠已然将林瑟瑟和高暢說的話聽了個清楚。
陸想看着林瑟瑟勝券在握的模樣,不禁有些好奇道:“你在她面前射過箭?”
司徒聲懶懶的掀起眼皮,微啓薄唇:“沒有。”
除卻每年狩獵之時,不得不應付一下的圍獵,他從不在外人面前搭弓射箭。
陸想笑道:“那她倒是信任你。”
司徒聲沒說話,只是挑了挑眉梢。
高暢見那身着朱色蟒袍的身影走來,上前迎了兩步:“平陽侯之子高暢請九千歲指點箭術。”
皇帝有些不快。
讓高暢來此的目的是為了嬴非非,又不是讓高暢來這跟人切磋箭術來了,怎麽高暢分不清孰輕孰重,反倒還本末倒置了。
若非是他想借平陽侯之力,又怎會看中高暢這樣沒腦子光有蠻力的纨绔子弟,給他的同胞姊妹當驸馬?
皇帝不欲節外生枝,正想打圓場,便聽司徒聲輕嗤一聲,面容懶散道:“你愛誰誰。”
他臉上挂着一副‘你算什麽東西就想讓我指點你’的漫不經心,顯然根本沒把高暢放在眼裏。
高暢身份尊貴,自出生起便被衆星捧月的嬌慣大,哪裏受過這種忽視和怠慢?
他垂在身側的手臂繃緊,正欲發作,卻被皇帝拍了拍手臂:“司卿日理萬機的,哪有閑工夫與你切磋箭術。行了,朕便将非兒交給你了。”
皇帝說話時,特意加重了‘非兒’二字,似乎是想點醒高暢,讓高暢記起今日來此的目的。
好歹皇帝給了高暢一個臺階下,高暢雖心有不甘,想起來之前父親的交代,也只能先将心中憤憤不滿的情緒壓下。
嬴非非倒是無所謂,她從小便喜愛騎射,遇見騎射功夫厲害的,便是打心眼裏崇拜。
這高暢若真是有百步穿楊的箭術,她自然願意跟着他提高自己的箭術。
眼看着此事要敲錘定音,林瑟瑟沉默片刻,緩緩擡起眼眸:“哥哥,你現在有空嗎?”
司徒聲即将脫口而出的‘沒有’,在眸光不經意間與她對視上後,一下便卡在了喉嚨裏。
她的眼瞳是淺褐色的,被陽光一映,似是泛起淡淡盈光的琥珀。
她的眸光帶着懇求與期望,眼神如此幹淨清澈,不沾染一絲世俗肮髒。
像極了他記憶中的長兄。
他終是沒有将那兩個字說出來,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林瑟瑟的眼睛亮了亮:“既然哥哥有空,可否與這位高公子切磋一番箭術?”
這次,不等司徒聲開口,陸想已經替他答應了下來:“自然是可以,左右便當做活動筋骨了。”
剛剛将情緒穩定下來的高暢,又再一次被陸想這句‘活動筋骨’給惹惱了。
他雖瞧不起這閹人,面上卻給足了尊重,但這閹人傲慢自滿,目中無人,皇後一介女子沒有見識也就罷了,如今就連這龍骧将軍也以為他比不過一個閹人。
林瑟瑟笑着看向高暢:“高公子意下如何?”
高暢在皇帝開口阻攔之前,嗤笑着應道:“若九千歲願意指教,高某自是樂意至極。”
皇帝見他已是應下,便沒有再加以阻止。
本來不想節外生枝,但既然司徒聲應允下切磋,那讓高暢殺一殺他的銳氣也好,也叫皇後開一開眼界,看看到底什麽才叫真正的箭術高超。
一聽說九千歲要與素有神弓手之稱的高暢切磋,校場上的衆人紛紛圍了過來,将靶場圍的水洩不通。
說是切磋,但衆人卻隐隐嗅到了一股□□味兒,他們面帶興奮之色,甚至還有人還在底下悄悄坐莊設了賭局。
買高暢贏是一賠二,買九千歲贏是一賠十。
就相當于買高暢贏投進一兩銀子,若高暢贏了比試,買家便可以得到二兩銀子。
同理,買九千歲贏投進一兩銀子,若九千歲贏得比試,則買家得到十兩銀子。
光是從這賭局的賠率上來看,便也知道衆人有多不看好九千歲了。
不過這倒也是人之常情,高暢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百發百中神弓手,年年狩獵都拔得頭籌。
而九千歲文不成武不就,除了手握權勢以外,也沒有什麽旁的成就,每年狩獵也是敷衍了事,根本沒人見過他拉弓射箭。
司徒聲被趕鴨子上架,手裏握着弓箭,心中頗為不悅。
他扯着陸想往一旁走了走,面上帶着質問:“誰讓你答應她了?”
陸想挑了挑眉:“你會拒絕她嗎?”
不。準确的來說,應該是他能拒絕的了她嗎?
他心裏應當很清楚,她問他有沒有空是什麽意思,他既然回答了‘嗯’,便相當于直接答應了她要切磋。
既然答應了,還磨磨蹭蹭什麽,不如早點弄完早點了事。
世人皆道九千歲性子陰晴不定,無人能猜透他心中所想,但偏偏身為他發小的陸想,卻總能一眼看透他的心思。
許是被陸想戳到了痛處,司徒聲心中越發別扭,就好像他已經被林瑟瑟給吃定了似的。
他眸色微惱,走到林瑟瑟身旁:“切磋倒也可以,只是我喜歡拿人當箭靶子用。”
她微微一怔,似乎沒聽懂他的意思。
司徒聲扯唇一笑,神色從容不迫:“你不是相信我的箭術嗎?那你便來當我的箭靶子好了。”
他的笑容散漫,語氣又輕描淡寫,仿佛在說‘我請你吃個飯好不好’這種無關緊要的話。
他話音落下,皇帝便皺起了眉頭。
先不說司徒聲拿人當箭靶子這事有多殘忍,林瑟瑟好歹也是晉國的皇後,豈能去給人當箭靶子用?
若是不慎失手,将皇後射了個好歹,司徒聲讓他晉國皇室的顏面何存?
但那籌備了小半年的暗殺計劃,就定在今天晚上執行,成敗皆在此一舉,他不想在此時與司徒聲發生任何争執。
皇帝猶豫了一會,還是沒有說話。
他能聽出來,司徒聲說這話,只是想要逼她知難而退,說白了就是找個借口不願意和高暢比試箭術,免得當衆丢臉罷了。
皇後又不是傻子,雖說這比試箭術是她撮合起來的,但她總不可能為了證明司徒聲的箭術高超,就豁出自己的性命去吧?
其實皇帝倒是猜對了一半,司徒聲的确是在逼林瑟瑟打退堂鼓。
好像只有逼她出口終止這場箭術比試,才能否定方才陸想問他的話。
——你會拒絕她嗎?
當然會。
這樣想着,司徒聲輕笑一聲,眸中含着不以為意的嘲色:“怎麽,你不願意?那便……”
林瑟瑟打斷他:“願意。”
他眸光微滞:“什麽?”
她又耐着性子,重複了一遍:“本宮願意。”
司徒聲怔了怔,似乎沒想到她會如此。
他神色複雜,殷紅的唇邊輕扯一下:“只是射箭着實無趣,不如再加些難度,你站在百步之外手舉蘋果,我要蒙着雙眼來射那只蘋果。”
聽聞這話,現場一片嘩然,衆人紛紛倒吸了口涼氣,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就連嬴非非都忍不住勸道:“皇嫂,這弓箭無眼,你可千萬別沖動,不過是切磋箭術,不值當的……”
林瑟瑟沉默起來,就在衆人以為她要拒絕之時,她挑唇一笑:“好,就按哥哥說的來。”
這下不光是司徒聲愣住了,就連陸想都忍不住朝她看了過來。
蒙眼射箭,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若是一方稍有差池,便是要命的事。
這需要雙方相互完全的信任和配合,她到底憑什麽這麽信任他?
林瑟瑟垂眸一笑。
憑什麽?
憑他是文昌帝君的轉世。
憑他的名字叫司徒聲。
她相信她林瑟瑟喜歡的男人,不管淪落到什麽地步,也永遠都是萬衆矚目的天之驕子。
林瑟瑟對着杏芽吩咐道:“本宮聽聞有人坐莊設下賭局,你去壓一千金,全壓九千歲勝。”
一千金并不是個小數目,作為六宮之首的皇後,一整年的月俸加在一起也就是二十金再加一千兩白銀。
皇後若是将帶入皇宮裏的所有嫁妝都變賣了,倒是差不多能湊夠一千金。
皇帝終于耐不住了,他算是看出來了,林瑟瑟是真的要上去給司徒聲當靶子。
若真讓他的皇後以身涉險,屆時傳了出去,皇室的顏面将蕩然無存。
他正準備委婉的想一些說辭來終止這場比試,卻聽見司徒聲驀地低笑一聲:“罷了,我瞧着龍骧将軍比你更合适當箭靶子,便讓他來吧。”
陸想:“……”
林瑟瑟終究是沒當成箭靶子,司徒聲還是被趕上了鴨子架。
其實不管是林瑟瑟,又或者是陸想當箭靶子,都于理不合。
林瑟瑟是母儀天下的晉國皇後,而陸想則是晉國頗有名望的棟梁之才,但這一次皇帝卻沒有絲毫的阻止之意。
在皇帝眼裏,陸想整日與司徒聲厮混在一起,兩人不過都是一丘之貉,若陸想真是出了什麽差池,死在司徒聲手中才是最好。
畢竟陸想是陸家唯一的獨子,若是陸想死了,陸家絕對會與司徒聲勢不兩立。
最終的比試規則是司徒聲提議的,他神色散漫的笑道:“既然要追求刺激,那不如就貫徹到底。”
于是,陸想就兩手舉着一片塗了紅色靶心的柳樹葉,顫顫巍巍的走到了兩百步之外。
據他所知,司徒聲自打進宮以來,就沒再練過弓箭,這應該是司徒聲四年以來第一次正兒八經的拿起弓箭。
司徒聲在衆人的驚呼下,用黑布條子綁住了雙眼,而後笑吟吟對着遠處的陸想問道:“準備好了嗎?”
陸想打了個寒顫:“我要是沒準備好,能換人嗎?”
回答他的,是刺破長空染着淩厲寒氣的長箭,那支長箭帶着勢不可擋的破竹之勢,隐隐泛起嗡嗡響亮的箭鳴。
陸想耳朵傳來衆人的驚叫之聲,他舉過頭頂的手臂微微繃緊,只感覺到一陣寒風掠過,手中輕撚住的柳葉兒便已經不翼而飛。
他緩緩吐出一口長氣,轉過身命人去撿來那支射飛的長箭。
這一切只發生在眨眼之間,衆人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那長箭便已經射過了陸想的頭頂。
他們忍不住小聲議論着。
“這也太随便了,怕是僥幸才沒射穿龍骧将軍的腦袋,又蒙着眼睛還站在兩百步之外射柳葉,他莫不是将自己當做後羿了。”
“他必定是在吹牛皮,反正大話放了出來,屆時再來一招指鹿為馬的慣用把戲,他說他自己贏了就是贏了呗。”
“誰說不是呢,我剛才仔細看了,他壓根連瞄都沒瞄,拉開弓箭就射了出去,分明就是應付了事。”
“若是他能射中那柳葉上的靶心,我就把那支箭給吃了!”
……
高暢就和衆人一樣不以為意,在太監去尋那支箭的功夫,他笑着對林瑟瑟道:“怕是九千歲要辜負了您那一千金了。”
他說這話時,臉上帶着一抹不易察覺的興奮之色。
那賭局是他打點人去設下的,原本是為了羞辱司徒聲,誰料還得到了些意外之財。
司徒聲設下的比試規則,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屆時他們兩人都會輸,而後這所有押注人的銀兩便都歸他了。
皇後壓下的一千金可不是個小數目,他爹平陽侯一年的稅收才不過三百金,這一千金可是他爹搜刮民脂民膏好幾年,才能勉強收上來的稅收。
這樣想着,他面色的笑容也越發燦爛。
直到太監尋到那支長箭與柳葉,将正中柳葉上紅色靶心的長箭遞交到皇帝手中,高暢終于笑不出來了。
他嘴角的笑意僵硬,面色煞白:“這……這怎麽可能?!”
司徒聲輕笑一聲,連眼睛都沒擡一下,搭弓射箭一氣呵成,一連朝着百步外的箭靶子射了三箭。
只聽到衆人驚呼:“中了,全中了——”
是了,三支箭明明是連發射去,卻分別射穿了三個方向箭靶子的靶心。
“看清楚了嗎?”司徒聲眯起雙眸,殷紅的薄唇襯的他皮膚冷白:“還是要我射穿你的眼珠子,你才能看清楚?”
高暢打了個寒顫,臉色驟變:“看,看清楚了……”
別說是高暢的臉色慘白,便是皇帝的臉色也不大好。
他一直以為司徒聲就是個空有虛名的草包,什麽一連攻下三座城池,那些都是司徒将軍為了給司徒聲博得好名聲做的噱頭。
但他如何也沒想到,那些民間傳聞竟都是真的,司徒聲是名副其實的将帥之才。
司徒聲将弓箭朝高暢的腳下一扔:“該你了。”
高暢僵硬着身體,從地上撿起弓箭,他也顧不得被侮辱的羞愧之色,滿腦子都是幾個大字:賭局怎麽辦?
即便他素有神弓手之稱,也只能做到百步以裏射中楊柳,但方才司徒聲可是蒙着雙眼,讓陸想站在兩百步之外手舉柳葉。
根本不用想,這比試他必輸無疑。
可皇後在他這裏壓了一千金,按照一賠十的賠率,他要賠給皇後整整一萬金。
若是将他爹這麽多年的家底積蓄掏空,再與親朋好友那裏借一借,或許能勉強湊夠一萬金。
問題是他爹肯定不會給他這筆巨款,他又去哪裏給她找出這一萬金來?
司徒聲挑了挑眉:“你哆嗦什麽?這般磨磨蹭蹭的,要不你直接認輸?”
高暢咬住牙關,對着身邊的小厮吩咐道:“你去兩百步外站着。”
小厮吓得腿腳發軟,直跪地求饒,看的高暢心頭怒氣橫沖,随即一腳踢在小厮的肚子上:“你去不去?若是不去,我這就殺了你!”
這一腳可将嬴非非給驚呆了,她初見高暢,原本瞧着高暢長得斯斯文文,又聽聞他能百步穿楊,難得對他的印象還不錯。
哪裏想到他竟然如此頑劣不堪,九千歲草菅人命便也罷了,他卻也學着九千歲的樣子,不把旁人的性命當一回事,還當衆毆打威逼小厮。
簡直是衣冠禽獸!
小厮到底還是去當了箭靶子,畢竟是高家的家奴,嬴非非便是想管也管不了。
高暢就是想拼一把,若是他超常發揮,與司徒聲打成平手,這賭局便自然而然的作廢了。
但他想着容易,當那黑布條子蒙住他的雙眼,他眼前一片漆黑之時,他才絕望的發現,他根本辨不出箭靶子在哪個方向。
高暢的手臂抖了又抖,他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手臂,憑着感覺拉開弓箭,将手中的箭羽射了出去。
沒有哀嚎,也沒有驚呼,唯有衆人的一陣陣唏噓和咒罵。
“早知道我就不壓他了,就這,還什麽神弓手。”
“簡直是浪費我的銀子,虧我還壓了一千兩白銀,真是心疼死我了。”
“我用腳趾頭射的都比他遠,他是不是故意的?”
高暢扯下眼前的黑布,這才發現,他那支箭橫插在十幾步之外的草皮上,別說射中柳葉了,連方向都射歪了。
他的身子顫了顫,又勉強的站穩。
是了,他還可以不認賬,反正皇後說是壓一千金,她又沒有把一千金拿出來。
再者說,誰也不知道是他做的莊,只要讓他吩咐打點賭局的那人先拖延着些,屆時一走了之,皇後也不能将他如何。
這樣想着,高暢的臉色總算是好了些,他彎腰對着司徒聲一拜:“高暢心服口服。”
司徒聲微微俯下身子,在距離高暢耳邊不遠的地方頓住,他刻意壓低了聲音,笑意吟吟道:“光是心服口服可不夠,你差皇後的一萬兩金,限你十日之內送到坤寧宮去。”
他唇邊的笑意溫和,嗓音卻冰寒刺骨:“若不然,我讓你平陽侯府在這世上消失。”
高暢的面色慘白,五官微微扭曲,他一臉驚恐的看着司徒聲,猶如眼前的這人是地獄前來索命的惡鬼。
高暢小腿肚子一軟,竟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他,他怎麽會知道?
司徒聲輕嗤一聲,面上似有不屑,他正要揮袖離去,卻聽嬴非非道:“九,九千歲,你贏了比試,能不能教我箭術……”
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但嬴非非顯然還是怕的,只是怕歸怕,仰慕和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她很想學這蒙眼射楊柳的箭術。
司徒聲瞥了嬴非非一眼,面上明明白白的寫着一行拒絕的大字。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誰,還想讓我教你射箭,你怎麽不上天呢。
在司徒聲将這句話說出口之前,林瑟瑟扯了扯他的衣袖,眸中滿是懇求之色。
不管他教不教的,最起碼別打擊嬴非非。
司徒聲冷哼一聲,将陸想塞到了嬴非非身旁:“讓他教你,他射的比我準。”
嬴非非滿臉驚喜,當即對着陸想三鞠躬:“師父在上,請受徒弟一拜。”
陸想:“……”
校場上有人歡喜有人憂,皇帝氣的差點沒把高暢的顱蓋骨掀起來,他費盡心思的想法子将高暢推到嬴非非身邊,最後卻莫名便宜了和司徒聲一夥的陸想。
這讓他情何以堪?!
皇帝正憋着一股怒火,遠處姍姍來遲的純嫔卻毫不知情,她昨晚因為鎮國公幹的蠢事失眠了整整一夜,早上起來眼底泛着一片烏青。
為了遮住憔悴的面容,又要打造出素顏的逼真感,可廢了她不少功夫。
她今日穿着一身淺杏色素裙,打扮的素素淨淨,青絲挽成最簡單的發髻樣式,鬓間只插了一支玉色簪子稍作點飾。
上一世皇帝最愛她如此着裝,還曾誇贊過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純嫔走近之後,才察覺皇帝的神色不對,她仔細回憶了一番前世的今日,也沒尋出分毫的蛛絲馬跡。
她想了想,還是嘴角噙着淺笑上前:“皇上,不是今日要切磋射箭嗎?怎地都聚在這裏?”
一聽她提起射箭,皇帝就更惱了,他話語間帶着牽連的怒氣:“你穿的這是什麽?你是要去奔喪嗎?你看看你,整日不着脂粉,蓬頭垢面,莫非是朕苛待了你不成?”
純嫔被他給罵的呆滞住了,她怎麽也沒想到,這些話會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更何況,她身旁還站着衆多臣子家眷和後宮嫔妃。
委屈的淚水充盈了她的眼眶,她死死的咬住嘴唇,滿臉的不可置信。
皇帝一瞧見她這上不來臺的模樣,頓時更氣了,他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林瑟瑟率先搶了話:“皇上,往日都是您與臣子之間切磋箭術,今日倒不如讓妃嫔和女眷們也試一試。”
這話原本是純嫔的臺詞,林瑟瑟不想搶純嫔的臺詞,但她察覺到這畫風有點走偏,若是她再不開口,純嫔很可能會被皇帝罵走。
若是純嫔這個女主走了,她如何繼續演下去?
難不成她要來個精分現場,一會扮演純嫔射箭準,一會裝皇後不會射箭,然後再讓皇帝去教元嫔射箭,待兩人接觸上,她便以吃醋的理由去射傷元嫔?
林瑟瑟想一想都覺得惡寒。
她岔開話題,也算是給兩人各自一個臺階下,皇帝有些疲憊的嘆了口氣:“便依你所言。”
方才壓抑低迷的氣氛,再次因為女眷間的射箭切磋而熱鬧起來,會射箭的不會射箭的都想上手試一試。
純嫔擦幹淨了眼淚,并沒有因為林瑟瑟給了她臺階下而覺得感激,她望着林瑟瑟的眼眸中布滿厭恨和憎惡。
如果不是因為林瑟瑟,皇帝又怎麽會對她如此?
若她落魄難過,只能讓林瑟瑟開心,她必須要打起精神來,絕對不能讓林瑟瑟看她的笑話。
這樣想着,她重新振作起來,也上前參與進射箭的切磋之中。
不出意外,純嫔在一衆女眷中拔得頭籌,這總算令皇帝對純嫔的态度稍緩了一些。
見純嫔得到皇帝的贊賞,元嫔也有些蠢蠢欲動,純嫔望着元嫔羨慕的眼神,驀地回憶起前生發生過的事情。
她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唇邊帶着淺笑看向元嫔:“元嫔妹妹若是歡喜射箭,嫔妾倒是可以教一教元嫔妹妹。”
元嫔一聽這話,頓時有些心動,她猶豫着看向皇帝:“皇上?”
她腹中懷有龍嗣,一舉一動都要小心翼翼,這種事情她自然要經過皇帝的同意。
皇帝皺起眉頭,望着純嫔的眸光有些不悅。
頭幾個月正是胎心不穩之時,若是元嫔腹中的龍嗣有個好歹,純嫔可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他正要開口拒絕,一擡眸卻注意到元嫔眸中的渴望之色,他的唇瓣張了張,拒絕的話出口卻是變了味道:“若你實在想試一試,那朕教你便是了。”
說罷,他便命人取來一把精巧些的弓箭,手把手的扶着元嫔的手臂,耐心教導起來:“這個手握住這裏,對,就是這樣……”
雖然這一幕是純嫔早就預知到的,但真正看見兩人如此親密的貼在一起,而本該屬于他的男人卻耐心呵護另一個女子,舌尖仍是泛起了淡淡的苦意。
不知看了多久,她才埋下頭,收拾好五味雜陳的情緒,朝着林瑟瑟的方向走去。
林瑟瑟等純嫔很久了,她将純嫔方才的言行舉止盡收眼底,冥冥之中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純嫔似乎很在意皇帝的樣子?
若說純嫔被人奪舍,那又怎麽會在意皇帝這個陌生人?
若說純嫔還是原來的純嫔,那原書中的純嫔,是在上冊完結之時,惡毒女配慘死冷宮之後,才真正的喜歡上皇帝。
到底是哪裏不對?
她覺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和純嫔談一談。
純嫔還未來得及說話,林瑟瑟便已經開口道:“你想沒想過,這個人世間的一切,可能都是一冊話本子?又或者是一場夢?”
純嫔怔了怔:“什麽?”
林瑟瑟見拐外抹角純嫔也聽不懂,索性便直接道:“你之前做過的一切,本宮都知曉。”
她掰着手指頭給純嫔一一數道:“藏紅花,縱火,下藥,放虎……”
純嫔的瞳孔猛地一緊,下意識的辯解道:“皇後娘娘許是誤會了什麽,嫔妾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林瑟瑟輕笑一聲:“你不用這樣緊張,這裏又沒有別人。”
“本宮不喜歡皇上,也不想與你争寵。若你真的愛慕皇上,便不要再自以為是的搞些害人的把戲,待時機到了,該是你的還會是你的。”
純嫔沉默許久,緩緩道:“嫔妾又怎知,娘娘此言是真是假?人心隔肚皮,娘娘該是明白這個道理。”
林瑟瑟微微一笑:“你說的不無道理,那本宮便向你自證一番好了。”
說罷,她從純嫔手中奪過弓箭,對着不遠處正用心學習拉弓的元嫔,一連射了三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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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