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逃婚” (1)

芷熙聽少爺這麽說,竟無端端感覺到一些凄涼,因放軟了聲音道:“這件事倘或少爺鐵了心,那奴婢也沒什麽可說的,偏別讓嬷嬷們知道,也別讓峤襄知道,不然老爺和太夫人也就知道了,若要讓太夫人知道,還指不定怎麽怪少爺胡鬧。”

郁瑞道:“我知道你是好意,這個院子裏,除了時钺和你,我也不知還信誰才好。”

芷熙聽他這麽着,鼻子都堵了,險些嗚咽出來,“少爺,您可別這麽說……”

時钺站在一旁,終于開口道:“我只是給少爺醫病,又不是生離死別,你哭啥。”

芷熙瞪着時钺道:“你還沒良心,若你把少爺醫壞了怎麽辦。”

時钺道:“我是醫腿,又沒要給少爺兩刀。”

說着又對芷熙道:“宅子裏有備着針灸的針麽?”

芷熙道:“你還會針灸了?”

“你只管去拿來。”

郁瑞沖芷熙點點頭,芷熙這才去了。

因着唐家管教的很嚴格,下人不憑牌子,連一個線頭兒都領不到,芷熙只好去和誠恕軟磨硬泡,說郁兮園的嬷嬷染了風寒,聽說時钺學過醫術,所以要借一盒針灸用的針去。

誠恕那是什麽樣的人,單聽芷熙的話半信半疑,不過還是給她開了票子,讓她去庫房支取。

只不過把這件事告訴了唐敬,芷熙還歡天喜地的捧着盒子回去,告訴郁瑞沒人知道,她把管家給騙了。

唐敬自然也不信,只是想了片刻,對誠恕道:“你去給我查一查這個叫時钺的人。”

誠恕點頭應下,立馬就退了出來。

唐敬吃了晚飯只歇了一會兒,老太太又命人來請他過去,要繼續談談續弦的事情。

唐敬皺了皺眉,随手拿過一本書來翻,一面翻,一面道:“去給太夫人回話,就說我晚上有幾個賬簿要看,實在不能抽出功夫過去。”

那丫鬟聽了話,只好點點頭,回去回話了,太夫人問她,老爺是否真的在忙,丫鬟多一句也不敢說,弄得太夫人沒脾氣。

唐敬被老太太弄得不堪其擾,就算他孝順,但唐敬打定主意的事情,憑別人如何說,也決計不會回頭。

尤其是這種事情,唐敬的心思根本不在後院上,如今後院已經這麽多人了,成天不是這個委屈就是那個來告狀,唐敬本不是心思細的人,更加不會哄人,只會覺得厭煩。

早些時候唐敬還有些擔憂,畢竟這個應付事兒的嫡子是瘸子,而且身體還弱,一副好欺負的模樣,不過事實證明他想差了,唐郁瑞确實身子弱,但并不好欺負,而且面對大事的時候絲毫不會亂了陣腳,就連進宮去應付皇上和太後也沒有差錯,這正是唐敬所需要的嫡子。

唐敬有的時候在想,再考驗考驗他,倘或真是合心意,唐郁瑞變成真真正正的嫡子又何妨?

唐敬才不願去管那些繁文缛節,在這種朝廷是虎,商人是羊的境況下,唐家棄官從商也沒人吭一聲,縱使嫡子是瘸子,只要唐郁瑞有能力,能服衆,所有人不照樣也要巴結着。

他的前半輩子都活在唐家的家規和管教之下,上沙場,混跡朝廷,眼睜睜看着兄弟們戰死沙場,父親叫他不能哭,面臨生死都不能哭,唐敬也不知什麽能讓他動容,漸漸變得視一切都很淡漠,或許在他心裏,只剩下光大唐家的門楣了,而這個唐郁瑞,是第一個能叫他動容的人,或許是那份淡泊安靜的氣息讓唐敬感到平和罷。

唐敬一面出神,一面翻着手裏的冊子,不經意瞥了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就将冊子扔在桌子上。

峤襄看老爺站起身來,道:“老爺,夜了,您是要出門去?奴婢給您拿件衣裳來?”

唐敬道:“不必拿衣服,去趟郁兮園。”

峤襄有些詫異,不過還是應聲,叫小厮掌了燈來引路,随即跟着唐敬往郁兮園去了。

郁兮園裏,芷熙拿來了針,時钺檢查了一下,讓芷熙扶着少爺躺在床上,把褲管撩上去。

郁瑞躺好,就見時钺搬了張凳子坐在旁邊,道:“少爺,我可下針了。”

郁瑞點點頭,時钺拿着針的手,真別說有點兒打哆嗦,一針下去,就好像紮到了芷熙,芷熙“啊”的一聲叫出來,道:“混小子,你沒吃過豬肉,還能沒瞧見過豬跑嘛!出血了!誰家針灸會出血啊!”

芷熙忙拿了幹淨的帕子給郁瑞捂着,不過就流了一個血珠兒,針那麽細,早就愈合了。

郁瑞道:“沒那麽大驚小怪的,我又不見得疼,出血是好事兒,總歸我的腿還活着。”

“噗。”芷熙被少爺的話逗笑了,又轉頭對時钺道:“別再出血了。”

時钺白了她一眼,“我也不想啊,可我是第一次給人下針。”

“第一次?”

芷熙差點沒驚得跳起來,道:“第一次你也敢狂?我家少爺不是練紮針的小娃娃。”

時钺也緊張,握着針手都出汗了,道:“以前只見爹爹給人紮針,我也讀了不少醫術,應該是沒紮錯才對的。”

郁瑞聽他這麽說,也險些被氣死,道:“敢情你真是沒吃過豬肉,只看過豬跑。”

時钺頭一次一癟嘴,郁瑞笑道:“算了,反正我不疼,你就放開手紮罷,好的歹的都是它,我相信你。”

芷熙差點喊一句“奴婢不信啊!”

時钺這回讓芷熙掌了燈過來,又開始準備下針,他琢磨了好一陣,額頭上都冒出汗來,還沒下針先用袖子擦了擦額頭,芷熙也緊張啊,攥着帕子等着給少爺擦血。

不過這一針下去似乎沒流血,等了半天也沒流,郁瑞躺平了看不見自己的腿,倒是時钺和芷熙同時松了口氣兒。

時钺又開始下第二根針,等紮了五六針之後,芷熙又發話了,“你要把少爺紮成篩字眼兒嘛!”

“不懂別礙事,針灸是紮穴位按摩,你見過金雞獨立只紮一根針的麽。”

芷熙心說我是沒見過,但我也沒見過紮這麽多啊。

過了好長時間,時钺終于把針紮好了,道:“等一等才能起針。”

就在這等着起針的空當兒,誰也沒成想,唐敬卻來了。

嬷嬷們最先進來,豈知道一進裏屋竟是着光景,看着少爺兩腿都是針,年紀大了差點厥過去,沖上前喊道:“少爺您這是怎麽了?老爺要來了。”

芷熙道:“什麽?這麽晚了,老爺來做什麽?”

“你管老爺來做什麽,已經進院子了!”

芷熙對時钺道:“快起針快起針啊!”

時钺趕忙過去起針,芷熙和嬷嬷們出去迎着老爺,能拖些時候是些時候。

只不過唐敬早就看出他們攔着自己,一概不理會,直接往裏走,等到唐敬進了裏屋的時候,時钺剛剛好起完針,趕忙扶着少爺坐在輪椅上。

郁瑞一臉淡然,似乎不着忙着慌的給唐敬請安,道:“不知這麽晚了,爹爹有什麽事兒?若是有事兒,只管差人叫郁瑞過去吩咐也就是了。”

唐敬環視了一下屋子,桌上還擺着沒蓋上蓋子的針灸盒子,時钺登時有些無措,趕緊過去扣上蓋子。

唐敬坐下來,道:“确實有事,我要去江寧幾日談生意,估摸着少不了些日子,如今你在家裏也就是去家塾,你年紀也不小了,往後要是接手家業須得習學着生意上的大小事務,不如這次就跟我一并過去。”

郁瑞這一驚不小,頓時瞪大了眼睛,詫異的不得了,唐敬帶着自己去出京談生意?讓自己接觸生意上的人或者事兒,難不成這是接受自己做唐家的嫡子的兆頭麽?

唐敬看着郁瑞第一次發愣,薄薄的唇瓣微微張開,似乎很驚訝,瞪着黑白分明名的大眼睛,眸子裏泛着內間兒缇紅色的燭火,煞是好看。

唐敬道:“如何,不願意?”

“不不。”郁瑞趕忙搖手,随即又趕忙點頭,“兒子願意的,願意的。”

唐敬聽他說的誠懇,生怕自己反悔,禁不住笑了一下,道:“倘或願意一并去,那就拾掇行李罷,也不需要帶什麽,江寧有唐家的別莊,鋪子也有後宅,你想住別莊和後宅都是可以的,少帶些路上關系的衣物足夠了。”

“是,兒子讓芷熙明天就拾掇。”

“時間不等人,明天來不及了。”

郁瑞不明白他的話,道:“難不成明天一早就走?”

唐敬仍然搖頭,道:“一會子就走。”

郁瑞眨了眨眼,這不就是連夜出發麽,江寧也不知出了什麽大事兒,需要連夜出發。

峤襄聽了,詫異到:“老爺?那太夫人那邊兒……”

唐敬道:“我和少爺都出門去,就留誠恕和你作纛旗兒了,太夫人先不要與她說,等明日一早再說。”

郁瑞聽他這麽說,頓時明白了……

原來唐敬是耐不住老太太的壓力,要逃婚……

不過若唐敬真的借着出去談生意的借口跑沒人了,自己留在家裏,一定會看太夫人的臉色,跟着一并出去也是好的,尤其唐敬說讓他習學着生意上的活計,這更讓郁瑞歡心,他似乎回憶起了上輩子,郁瑞天生對生意就有天分,經過他手的生意,沒有談不攏的。

郁瑞的心髒在碰碰的跳,他突然意識到,其實這輩子他不是淡然了,涼了心,而是還沒有能夠觸碰到他心坎上那根弦的東西。

誰不想一展抱負,郁瑞也不能免俗,而能夠讓郁瑞展現抱負的人,無疑就是唐敬。

芷熙和嬷嬷們亂起八糟的開始拾掇東西,郁瑞和唐敬坐在裏間兒裏喝了一會兒茶,期間唐敬沒再說什麽,只是詢問了郁瑞的身體,問他吃了藥不吃,腿上上藥了沒上,每日在家塾吃些什麽飯,有沒有困乏之類的。

雖是一些看起來客套的詞兒,不過郁瑞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打從聽說自己可以跟着唐敬一并去談生意開始,就覺得唐敬待自己不同了,也不是第一次見面那樣冷心冷性的。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芷熙和嬷嬷們拾掇了東西,峤襄也進來,回話說外面的車馬套好了,就等着少爺老爺。

唐敬親自推着郁瑞往外走,因為院子儀門或者通堂的門坎很多,輪椅每每過這些地方都很費勁,唐敬所幸棄了輪椅,将郁瑞抱在懷裏。

郁瑞十四歲年紀,在外人看起來還要小些,但畢竟是男孩子,尤其郁瑞這個瓤子并不是十四歲,自然覺着丢人,但又不能和唐敬較勁,好在如今天黑,宅子裏沒人走動,也沒人能看見。

郁瑞幹脆将臉埋在唐敬肩窩上,眼不見心不煩,芷熙還笑着小聲對時钺道,“瞧瞧,咱老爺可不是一般般的疼少爺吶。”

正說着,峤襄把芷熙拉到一邊兒,囑咐道:“好妹妹,你聽姐姐的話,如今出去不是頑的,所幸跟着老爺,少爺定然吃不到什麽虧,但也要慎重着言行。少爺秉性溫和穩重,自比別的人不同,我倒不是擔心少爺,而是擔心你和時钺。你平日裏咋呼慣了,少爺擔待着你不說什麽,可在外面不要失了唐家的體統,老爺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凡是盡心盡力才好。時钺是聰明孩子,卻未免太傲慢了些,你也看着點兒,別讓他惹了禍,反而害了少爺,知道麽!”

芷熙聽她說了這一大段,知道她不放心,好心勸慰道:“峤襄姐你放心罷,我有分寸,況且我膽子小,別看我在家裏咋咋呼呼,出去了是一步路也不肯多走,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的人。倘或給少爺丢了臉,怎麽配呆在郁兮園裏,是也不是,放心罷。”

說話功夫,唐敬已經抱着郁瑞上了前面的大車,後面一輛小棚子馬車,是給丫鬟和嬷嬷們坐的,小厮下人長随一并坐在前頭趕車,因為路程遠,或者騎着馬跟在旁邊。

時钺也就坐在大車前面趕馬。

因為時候晚了,郁瑞身子骨兒禁不住折騰,有些困乏,又因為車裏被峤襄特意鋪了好些軟墊兒,坐着卧着都是舒服的,郁瑞坐了一會兒,禁不住點頭打瞌睡。

唐敬看了,道:“若是困了,我扶你躺下來睡一睡。”

郁瑞趕忙搖頭,老爺都不曾睡,自己怎麽能睡了把唐敬幹晾着。

郁瑞找話兒道:“已經夜了,城門定然關閉了,如何能出城去?”

唐敬起初沒有說話,郁瑞以為他不願意和自己說話,還在想恐怕這一路上都不能搭話,雖然他不是絮叨的人,但這一路不說話,豈不要悶死?

不過沒想到唐敬從腰上取下一柄軟鞭來,拿在手裏掂了掂,那鞭子十分精美,別在腰上倒像是配飾。

唐敬道:“先皇禦賜之物,上打昏君下打奸臣,開個城門不足為過罷。”

郁瑞上輩子雖然生在當地的名門望族,但商人就是商人,從未敢于皇家攀上關系,也從沒見過真的禦賜之物,這是頭一次見,而且是這種連皇帝都能打的禦賜之物。

唐敬的父親本是将軍,連赫的父親也曾經是當朝宰相,趙黎登基的時候年紀不大,還是少年心性,先皇怕他任性誤了大事,就禦賜了一對金鞭,若是趙黎不聽勸谏,也可以壓制他。

只不過這許多年過去了,連赫和唐敬照樣握着金鞭,但是當時還是盟友關系的兩家已經變成了政敵。

唐敬看出他的好奇,也沒有吝啬,就将金鞭放在郁瑞手裏給他看。

郁瑞怕弄壞了,不敢怎麽把玩,又交換給唐敬。

到了城門的時候,唐敬都沒多話,城門官就巴巴的給唐敬打開大門,就差相送幾裏地了。

馬車駕的非常穩當,郁瑞被一搖一搖的實在頂不住困意,唐敬将軟墊擺好,讓他躺下來休息,在這郊外可找不到休息的地方,只能在車上渡過。

唐敬讓他躺好,等郁瑞呼吸勻稱了,就打起簾子,吩咐外面駕車慢一點,少爺睡下了。

長随輕聲應了,過去傳話兒,也不敢大聲了。

一覺睡得非常踏實,或許是之前太困了,郁瑞中間兒也沒有醒,等着再醒來的時候,馬車裏已經亮堂了好多,似乎外面天兒亮了。

郁瑞本是側着身朝着馬車壁睡下的,雖然他腿不能動,但上身還是能動的,躺得太久,郁瑞整條胳膊壓在身下都麻了,他扭了兩下,正過身來。

只是郁瑞剛正過身來,似乎發現旁邊有人,下意識的一側頭,只覺着嘴唇上刷過了什麽。

郁瑞抽了口氣,他哪想到唐敬離着自己這麽近,而且是側着面對着自己睡的。

而自己的嘴唇刷過的東西,好死不死的正好是唐敬的嘴唇……

倘或唐敬此時睡着了,閉着眼,郁瑞也不會這幅表情,而剛剛好的是,唐敬一向淺眠,在他搗鼓的時候已經醒了,只不過沒動晃而已。

所以這時候郁瑞和唐敬正好對視着,尤其郁瑞不能動,就算已經驚的身子往後錯了錯,仍然能感覺到唐敬的呼吸和自己交纏着。

郁瑞禁不住抿起嘴唇來,用牙咬着下唇。

唐敬也不知是不是沒醒過盹兒來,總之先是盯着郁瑞看,随即撇開眼坐起身來,道:“醒了,肚子餓不餓,一會兒找地方歇歇腳。”

郁瑞瞧着他的反應沒什麽異常,或許只有自己一驚一乍的,于是胡亂的點了點頭。

這時候先前探路的仆從飛馬回來了,從馬上下來,回話道:“老爺,少爺,前面不遠處有下處,是否歇一歇腳。”

唐敬打起窗戶簾子,道:“去歇歇腳。”

他話說完,仆從就命人駕馬車往旁邊改道兒,去下處歇腳。

郁瑞還沒有起身,仍然躺着,從這個角度剛好看到唐敬背着身,打着車簾往外看。

唐敬身量很高,因為從小唐家的教養嚴格,一刻也不讓怠惰了去,又是上過沙場的人,無論是後背和腰身銜接的弧度,還是又長又直的雙腿,自然都沒話說。

唐敬一看就是練過武的人,郁瑞被他抱在懷裏的時候,發現這個人身上的肉直硌人,不像自己一樣,郁瑞禁不住擡起胳膊來撩開瞧,白的幾乎透明,一只手就能叫人握過來,連骨架子都細細的。

郁瑞頓時有些頹喪,正巧唐敬回過身來,郁瑞趕緊把袖子放下來。

“怎麽,胳膊壓麻了?”

郁瑞聽他說話,猛地記起方才那股溫熱的氣息,和嘴唇上輕微的溫度,趕緊胡亂點頭。

唐敬過來,伸出手将郁瑞的胳膊握在手裏,輕輕的給他揉着,似乎生怕一使勁兒将他弄壞了。

下人們趕着車到了地方,擺好了腳踏子,請唐敬嗯和少爺下馬來。

芷熙和嬷嬷們早就下了車來迎着,芷熙将輪椅推來,唐敬抱着郁瑞下車,将他放在輪椅上坐好。

并不是什麽大宅子,只不過是普通的草堂罷了,所幸一行人裏也沒有什麽小姐姑娘,男丁不必如何回避。

莊子人家給唐敬一行人騰了屋子,請他們進內休息,芷熙和嬷嬷們捧着帶來的食盒上前,請老爺和少爺吃早飯。

在莊子裏稍微休息了片刻,衆人還要趕路,于是就重新套了馬車,留了些銀子給莊子的人算作答謝,又往前去了。

一行人走的不算快,郁瑞似乎感覺到唐敬并不着急,更坐實了唐敬是為了逃婚才出門談生意的想法。

他們只趕了半天的路,就找客棧住下,衆人各自休息,第二日一早,在碼頭登了船,走水路朝江寧去。

雖然從京城到江寧去,必定要走一段水路,但是也不是很長,本身這條路可以再走些旱路轉而變成水路,唐敬卻命人直接換成水路,這樣一來又拖了些時日。

郁瑞上輩子雖不受寵,但也是跑過幾個地方做生意的,自然坐過船,他最怕就是坐船,因為郁瑞有些暈船……

唐敬出手自然闊氣,包了一條船,除了船工,其他閑雜人等一律不能上船。

上了船,芷熙和時钺也就回到郁瑞身邊照顧着。

芷熙笑道:“坐了這麽久的馬車,腿兒都伸不開,如今終于換了舒坦的,少爺要不要泡泡澡,前些兒從太夫人那裏拿的藥還沒有用完,奴婢給您放進去,正好解解乏。”

郁瑞勉強的點點頭,時钺也跟着芷熙一并去打熱水來,很快時钺就搬了浴桶進來,續了兩過熱水。

郁瑞先脫了衣服,時钺扶着他坐進去,之後又出門去繼續打水,芷熙拿了幹淨的換洗衣物回來,搭在旁邊屏風上。

整這個時候唐敬卻過來了,唐敬身邊兒上沒跟着随從,就一個人,他進來的時候因為時钺要打熱水進進出出,也不好總是關門開門,所幸敞着,郁瑞就坐在屏風後面,正閉着眼舒服的哼哼了一聲。

忽聽見有腳步聲,還以為時钺這麽快又回來了,也沒睜眼,笑道:“這一過水倒了就別再去了,太麻煩了,反正水也不少了。”

只不過他說完,就感覺有人掐自己臉蛋子,平常郁瑞是和氣了些,但是再和氣的主子還是主子,下人決計不敢捏主子的臉蛋子。

郁瑞睜開眼,就看見唐敬站在自己面前,芷熙在一旁掩着嘴笑,想必剛才自己閉着眼說的話,芷熙也聽見了,正偷着笑呢。

唐敬臉上照樣那副模樣,掐過之後就跟不是他幹的一樣,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郁瑞也不知他來做什麽,趕緊叫人,“爹爹。”

唐敬點點頭,道:“就是來看看你暈不暈船。”

郁瑞上輩子是暈船,不過這會子還沒感覺如何難受,似乎不怎麽暈,芷熙笑道:“還是老爺想得周到。”

郁瑞撇頭橫了芷熙一眼,現在開始拍馬屁了,自己這時候光着身子,在一幫穿戴齊整的人面前好不尴尬。

時钺提着桶起來,看到唐敬,他似乎是有些怕唐敬的,畢竟唐敬這種表情,誰剛開始都會害怕,連時钺這種傲慢的人也是一樣樣的,尤其時钺年紀還小。

時钺倒好了水,趕緊就退到一邊兒去。

其實唐敬來了也沒什麽事,坐下來又不走,弄得郁瑞非常尴尬,只能縮了縮露在水面外面的肩膀,讓自己盡量沉進水下面去。

唐敬問了幾句話,郁瑞就聽他似乎要開始給自己講江寧的事情,本來這是好事兒啊,身為唐家的嫡子,好歹要先了解一下唐家的産業才好,免得到了地方露怯。

可現在不是時候,郁瑞都不敢動晃,唐敬說着話,自己在這邊撩着水洗澡,這成何體統,尤其郁瑞又沒有在別人面前裸露的習慣。

幸好的是,唐敬只是簡單的說了說,就起身來走了。

郁瑞看着他走出去,才噓了一口。

其實唐敬并不是有意來戲弄郁瑞的,不過他來的正是時候,瞧見郁瑞臉上挂着水珠子,偏白的皮膚映着水光,竟好看的緊。

尤其郁瑞一臉詫異的看着自己,這讓唐敬禁不住故意逗他,于是就坐下來淨扯些無話找話的事兒來講,看着郁瑞如坐針氈,一動不敢動的樣子,唐敬這才心情大好的回房去歇息了。

郁瑞也不知自己倒了哪門子的邪黴了,他覺得自己一定看見唐敬挂上微笑出了房門。

趕緊讓時钺和芷熙扶自己出來,擦幹淨套上衣服。

芷熙笑道:“少爺,水涼了,再還一過再洗麽?”

郁瑞沒好氣兒的道:“不洗了。”惹得芷熙又嘻嘻笑。

別看是船上,但是唐敬是出了大價錢的,飯食什麽的雖和唐家沒得比,但自然沒得挑。

郁瑞換好了衣服,就有下人請他去吃飯,唐敬已經落了座,船上還準備了歌舞,一堆穿着露骨的舞姬歌姬在場中翩翩起舞。

郁瑞被時钺推着過去,這些舞姬們看他的穿着,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穿場過去的時候,還有舞姬抛着寬袖過來,掃在郁瑞臉上。

郁瑞很不給面子的打了個噴嚏,不能怪他,實則是太香了,弄得他鼻子直癢。

船上的老大早聽說包船的人事唐敬,哪有不巴結的道理,專門弄了些舞姬助興,又見到郁瑞,雖然年紀不大,但這些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這種年紀早就逛過窯子吃過姑娘們的滋味兒了,自然也要巴結着。

這些舞姬們動不動就摔着長袖子靠過來,唐敬是見過世面的人,自然不為所動,郁瑞就顧着忍着打噴嚏了,一頓飯吃的也就索然無味。

吃過了晚飯,郁瑞回房去歇息,芷熙湊過來道:“少爺,您不去找找老爺?”

“找老爺做什麽?”

芷熙神神秘秘的道:“奴婢聽說方才吃飯的時候,船頭兒給老爺安排了舞姬助興,那晚間肯定有人會把舞姬送去老爺房裏啊!”

郁瑞眉頭跳了一下,随即淡然的道:“這幹我什麽事兒?”

芷熙道:“少爺您怎麽不明白呢!您是唐家的大少爺啊,可要無時無刻的看緊着老爺,若是老爺看上了哪個舞姬歌姬的,帶回去豈不麻煩了,倘或一不小心有了小少爺,那就更加麻煩了!”

郁瑞道:“老爺是什麽樣的人,不會收些不幹不淨的人的。”

“那可不一定,老爺不想要,可怕別人有些不幹淨兒的法子啊。”

連時钺都在一旁皺眉,“……你哪聽那麽多葷段子來?”

“呸!”

芷熙啐道:“什麽葷段子,這都是有的。”

郁瑞一面笑一面點頭,“好好好,有的有的。”

芷熙道:“少爺您就聽奴婢的罷,況且老爺下午和您講江寧的事兒,您這會兒主動過去問問,豈不更覺着上進嘛。”

郁瑞知道芷熙也是一片好意,不過這真是多心了,就唐敬那缜密的秉性,你若讓他照顧人估摸着不行,但若讓他算計人,決計沒人比他算計的過。

誰要是想要算計唐敬,也要比比手段夠不夠使再說了。

不過郁瑞想着,自己去問問江寧的事情也好,讓唐敬知道自己上進,願意習學。

郁瑞就吩咐時钺推自己過去,唐敬的屋子開着門,不過一進去一股子脂粉味道。

唐敬瞧郁瑞過來,将窗子推開,一股帶着水汽的風就卷了進來,沒過一小會兒,脂粉氣就散光了。

郁瑞心裏納悶兒,難不成這讓芷熙說着了?這是已經辦了事兒的?不過辦不辦了事兒也不挨自己的事,郁瑞想也不用想都知道,唐敬不可能讓一個舞姬歌姬懷了唐家的孩子。

郁瑞稱自己是來道安的,一會子該休憩了,不知道爹爹還有什麽事兒吩咐沒有。

唐敬在桌上撿了幾本冊子遞給郁瑞,上面寫都是關于江寧鋪子的事,竟還有賬本。

郁瑞驚得道:“這……”

唐敬道:“拿給你的你自然可以看,難不成你還覺着我拿錯了?”

郁瑞趕緊服軟兒,找了兩句好聽的道:“當然不是,只是兒子歡喜的沖昏了頭。”

唐敬沒有再說話,道:“現在晚了,東西明日再看,你去休息罷。”

郁瑞點了頭,讓時钺推着自己回去。

郁瑞回了房,捧着賬本在燈火下看了幾眼,說不驚喜自然是假的,他沒想過唐敬做得這麽徹底,竟然把賬本也給自己看。

芷熙瞧少爺歡喜的樣子,勸他早些休憩,晚間看書也不好。

郁瑞這才躺下來,因為心裏高興,就放了芷熙和時钺的假,不需要他們上夜了,讓他們給自己回房去,反正自己晚上也不是事兒多的人。

郁瑞躺下來,還興奮了好久,屋子裏空落落的,能聽見隐隐的水聲兒,郁瑞在幽暗中盯着船板看了良久,才漸漸睡着了。

只不過他睡着,忽然覺得身上有些熱,起初以為是夏天太過于燥熱,只不過如今他們是在水上,尤其是晚上,本不該熱的,芷熙臨走前還囑咐他,天黑了以後水上涼,晚上可蓋嚴實了。

眼下郁瑞卻熱得難受,似乎胸腔裏有火在滾動,而且下身也不同以往。

郁瑞不是不懂事兒的小孩子,自然知道是什麽,他這個身子骨弱,而且郁瑞本身就是秉性平淡的人,從沒在這方面多想過什麽。

這時候郁瑞卻難耐起來,他也不能動,嗓子眼兒要開了鍋,呼吸都粗重起來,一喘一吸帶着胸口急速的起伏。

郁瑞忍不下去了,旁邊兒又沒人,他此時也不知改慶幸沒人看到他這幅模樣,還是後悔他讓時钺和芷熙都去歇息了。

郁瑞喘息着,兩只手發軟,也撐不起身來,他想勾着旁邊的輪椅坐上去,到桌邊兒喝口涼茶也好,豈只兩條胳膊軟的可以,用不上勁兒來。

郁瑞身子一歪,就滾下床去。

郁瑞這個屋子不像是唐敬的,沒有窗戶,所以四下黑燈瞎火的,根本瞧不見東西,他滾下床去,摔得七葷八素,卻一點兒也沒有清醒。

門“吱呀”一聲開了,似乎有人走進來,郁瑞道:“芷熙?時钺?給我……給我拿水來。”

那人走得近了,郁瑞眯着眼瞧他,只能看到大概的輪廓,不過這身量決計不是芷熙和時钺,他們未曾有這麽高的身量。

郁瑞直覺對方将自己抱起來,放回床上,郁瑞窩在他懷裏,頓時覺着有些熟悉,畢竟對方抱自己上下馬車或者過門檻不是一回兩回了。

郁瑞喘着氣,有些犯迷瞪,喚了一聲“爹爹”。

唐敬卻沒給他遞水,只是将他的裏衣領口解的大開,郁瑞這時候才覺着呼吸暢快一點兒,但仍然難受。

唐敬道:“以後記住了麽,什麽東西都是能瞎吃的?”

“嗯?”

郁瑞此時神志半清醒半迷瞪,唐敬對他說了話也是白說,郁瑞感覺到對方的手掌,将身體貼上去磨蹭,卻又縮回來,嘴裏嚷着“好燙”。

唐敬呼吸頓了一下,随即又恢複了平常,語氣還是淡淡的道:“難受?”

郁瑞似乎聽懂了這句,使勁兒的點頭,他的腰摩擦着身下的床單,但腿不能動,只好伸手死死抓住唐敬的手。

唐敬反握住他的手,另一手将他的褲子退下來,郁瑞只穿了裏衣裏褲,他的腿又不能動,褲子挂在膝彎上,唐敬給他怎麽擺動,他就只得被怎麽擺弄。

唐敬握着他的手往下去,郁瑞深深的喘了一口氣,嘴裏呢喃着:“太燙了……好燙……”

郁瑞因為沒有意識,自然不會吝惜喘氣聲兒,惹得唐敬使勁掐了他腮幫子一把,郁瑞此時哪管那麽多,只覺自己的手被唐敬包圍着,這種感覺和自己來并不一樣。

郁瑞發洩之後身子還是熱,唐敬幫他直發洩了兩次,昏昏沉沉睡去了,唐敬瞧着他,轉身出去弄了些水來,拿布巾給他擦了擦,好歹拾掇了一下,這才轉身出去了。

第二日郁瑞起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卻不見芷熙和時钺,只覺得全身乏力,攤在床上一動都不想動,腦子裏也暈乎乎的,思索着昨夜自己也沒睡多晚,如何這般疲懶?

郁瑞想着,臉不禁“騰”的紅了,他不知昨晚自己纏着唐敬做了什麽,還道又是一場夢,而且他早起身上也沒有什麽粘膩的感覺,和上次不同,所以就更确定是夢。

郁瑞心突突的跳,猛地嘆了口氣,将兩手攤開,手肘撞在床上,卻讓郁瑞吸了一口冷氣,擡起胳膊一瞧,左面胳膊肘竟然烏青了一片。

郁瑞頓時心裏一提,他隐隐約約記得自己昨晚上做的夢,夢裏他身上也不知為什麽就難受起來,想要夠上輪椅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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