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紅色發帶

“咦,這裏有條發帶。”

敖烈彎腰撿起木門後掉落着的一根紅色發帶,發帶微微閃着紅光,透着一絲妖氣。

“白大哥,這是誰的發帶?”

敖烈看了一圈,沒人用紅色的發帶。

“或許是淩風飛的東西。如果真是這樣,倒是可以看到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白亦諾接過敖烈手上的發帶,笑眯眯道:

“我們救了淩風飛,他也不說一聲謝,看下這個小東西,不為過吧?”

“可是白大哥,書上說大恩不言謝啊…”

白亦諾當做沒聽到敖烈的抗議,手中發帶紅色光芒大盛,四人被吸入發帶中。

天氣陰沉,下着瓢潑大雨。

街角處蜷縮着一個瘦小的少年,他的懷中似乎抱着什麽東西,他的面前擺放着一只破碗。

行人匆匆,打着油紙傘,或低頭趕路,或嫌惡繞路。

一聲細微的啼哭從少年懷中響起,白亦諾等人往角落走去,看清了那少年懷中抱着的是一個剛滿月的嬰兒。

少年輕輕拍打着嬰兒的背,口中哼唱着搖籃曲,大雨嘩嘩得落下,少年努力将自己的身體蜷縮進那一方狹窄的天地,收緊懷抱,不讓雨滴打在嬰兒身上。

雨過天晴。

少年抱起嬰兒,掙紮着站了起來,拿起面前的破碗,一瘸一拐往城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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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烈奇怪道:

“這似乎不是淩風飛的記憶?”

慕容語沉吟道:

“還記得我說過有人一直在吊着淩風飛的命嗎。”

即是如此,眼前這個瘦弱少年很有可能才是淩風飛真正的救命恩人。

雲慕寒看了一眼白亦諾腰間的伏魔鈴。

四人跟在少年身後出了城,一直到郊區的樹林裏。

少年将嬰兒單手抱在懷裏,他的身手很矯健,在林中竄上竄下,不多時,懷裏已經多了幾個鮮紅的小果。

少年将小果咬成汁水低頭哺給懷中的嬰兒,笑着逗弄他,突然天色暗了下來,樹林中彌漫起一陣瘴氣,少年擡起頭,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瘴氣中出現隐隐的綠光,此起彼伏,瘴氣漸漸散去,從中走出幾只膘肥體壯的野狼。

少年抿起嘴,他的嗓音軟糯,

“請你們走開。”

野狼充耳不聞,一步步逼近少年。

少年抱着嬰兒往後退,“碰”,已經撞到了一棵大樹上,沒有了退路。

“把嬰兒留下。”

為首的一只野狼開口道。

少年急道:

“他還是個孩子,你們就算吃了他也不能漲多少修為!”

“嗤,你莫不是想獨吞?”

“我才不會吃阿蠻!”

少年連連搖頭。

白亦諾此時才去注意少年懷中的嬰兒,他的額間有一抹小小的脈紋。

修仙根脈大多是因緣際會下由他人所種,也有些人天生帶着根脈,一是他的父母都是修為極高的修真者,二是他是由天地精華孕育而生。

“老大,還跟他廢話什麽!連他一起吃了把!”

少年聞言抱緊懷中嬰兒轉身就跑,幾只野狼拔腿就追。

樹林不大,還未跑出多久少年已經被野狼追上,他将懷中的嬰兒抱緊,為首的頭狼一聲令下,其餘幾只狼妖後腿發力,一躍而起,向少年襲去。

少年将嬰兒護在懷中,閉上了眼睛。

“嘩啦嘩啦”

電光火石間,千萬道紛飛的黃色符紙貼着少年的臉劃過,一一打在狼妖的身上,狼妖發出凄厲的嚎叫聲,一聲劍鳴響過,樹林間又恢複了平靜。

少年的心“噗通噗通”直跳,他睜開眼,狼妖已經全部不見了,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腳踩在落葉上的聲音。

一柄滴着鮮血的桃木劍首先映入他的眼簾,接着是一雙黑色的長靴,他往上看去,來人一襲朱衣黑袍,五官英俊得張揚,眉間一抹微紅菱形脈紋。

景明道門。

少年心裏如釋重負,又接着苦笑了一下,世人都知,景明道門與妖魔水火不容,見之即滅。

“您要殺我,我不會反抗。只他的父母都被噬魂魔所殺,能請你繼續照顧他嗎?”

少年露出懷中的嬰兒,輕聲請求道。

“你和他是什麽關系?”

“他的父母對我有點化之恩。”

淩風飛見少年抱着嬰兒的左腿上汨汨流着血,應是少年方才一直護着嬰兒被狼妖咬傷的,他解了自己的發帶纏在少年的左腿收緊替他止了血。

少年呆了一呆,低聲道:

“多謝恩公。”

“起來,抱着他跟我走。”

“恩公,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

“淩風飛。”

淩風飛将桃木劍插回背上的劍鞘,轉了身往出口處走去。

少年連忙将站起身,跟在他後面。

淩風飛的腳步很快,少年身上雖有傷卻總能緊緊跟在他身後,兩人走了三天四夜,終于走進了一所道觀中。

“碰!”

少年還未踏進觀門便被結界圈反彈回地上。

“何方小妖,擅闖正清道門?”

淩風飛站在大門前,也不往裏踏進,密室傳音道:

“景明掌教淩風飛,登門拜訪正清掌教蘇柳憶。”

一個胡子花白的小老頭披着拂塵走了出來。

“淩掌教,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何貴幹?”

淩風飛走到少年面前,示意少年将嬰兒給他。

少年猶豫了一下,擡頭看到蘇柳義額間的脈紋,恍然大悟,小心翼翼得将嬰兒交給淩風飛。

淩風飛抱過嬰兒,走到蘇柳義面前沉聲道:

“貴派弟子的遺孤。”

蘇柳義顫着手接過嬰兒,清明的眸子裏帶上哀傷,

“那噬魂魔的道行太高,我不該讓他們去….”

“蘇掌教的高徒死得其所,節哀。”

淩風飛肅殺的眉眼此刻有些許柔和,他不擅長說安慰的話,等了一會,便轉身離去了。

少年立即跟在他身後。

“恩公,我們去哪?”

“你知道殺了正清弟子的噬魂魔在什麽地方?”

少年一愣,随即點頭,

“再過三個城鎮,翻過四個山頭。”

少年的法力低微,不能禦劍飛行,淩風飛又與他行走了十日,到達了栖魔嶺。

“久聞景明掌教淩風飛嫉惡如仇,視任何妖邪都如眼中釘肉中刺,見之即挫骨揚灰,怎麽今日身邊卻跟着一只貍貓精?”

淩風飛不答他話,只伸手向後緩緩抽出了桃木劍。

噬魂魔譏笑道,

“淩風飛,你難道不覺得不公平嗎?不覺得可惜嗎?不覺得恨嗎?你明明付出的比其他修真者更多,你的天資超越衆人,就因為你們景明道門那個勞什子的劍道,修行之路比他人坎坷不說,一不小心還容易被反噬,佛都有火,何況你還是肉體凡胎。不如加入我們,與其做個被拘束的劍仙不如做随心所欲的劍魔….”

回答他的是淩風飛的一劍斃命。

淩風飛将桃木劍插回背上的劍鞘,往山下走去,少年跟在他後面,亦步亦趨。

半晌,少年開口道:

“恩公,其實他們說的沒有錯。”

淩風飛看了一眼少年,

“你若是自堕魔道,我現在就結果你。”

少年搖搖頭,

“不,我是為恩公抱不平。恩公,你吃的苦比別人更多。”

一路上他跟着淩風飛斬妖除魔,他看到淩風飛每殺一人,戾氣加深一層,桃木劍上的禁咒便會自動發起,紅色符咒緊緊纏繞在他的周身,勒進他的皮膚,一次次淨化他的戾氣,防止心魔附體,少年在一旁看的都覺得苦不堪言,可淩風飛卻像沒有知覺似得,只咬緊了牙默默承受。

“即是選了這條路,就只能義無反顧得走下去。沒什麽苦不苦怨不怨的,若你真的去計較了,離入魔也沒幾天了。你的氣息很純正,好好修煉,假以時日必成大器,也不算辜負了那兩個弟子的點化之恩。”

這應是一路上淩風飛話說的最多的一次,少年連連點頭,鼓起勇氣道:

“恩公,您讓我跟着吧。若是我入魔了,你也可以及時殺了我,省的我去禍害人。對了,我叫阿嘉。”

“随你。”

“恩公,我們現在去哪?”

“去找魔帝。”

“哇,魔帝是不是很厲害”

“他是三界所有的惡,魔脈天成,一旦覺醒就是止不住的殺戮。”

“即便他在蘇醒前和我一樣沒有殺過人,你也要殺了他嗎?”

“一旦入了魔,心性不受自己控制,哪還會有自己的神智。即便不是本意,那時他的眼裏也就只有一個殺字。我如果不殺他,他就會去殺光天下所有人。”

阿嘉沉默半晌,道:

“若是你鬥不過他反倒送了自己的性命呢。”

淩風飛淡淡道:

“死而後已。”

他在阿嘉身前站定,伸手向後抽出背上的桃木劍,在他面前,站着一個黑袍人,那人手上拿着一杆碧綠的竹笛,面上戴着一張醜陋恐怖的面具。

吹笛人将魔笛放在嘴邊,古老詭異的曲子響起,一聲尖利的嘯鳴,從天而降一只通體燃燒着的烈焰鳥。

淩風飛點劍而起,刺向火焰鳥,但火焰鳥周身的烈焰炙熱,無法更進一步。

烈焰鳥對着淩風飛的眼睛噴出火焰。

“啊!”

阿嘉尖叫一聲。

淩風飛全身都被大火燃燒起來,不知過了多久,火焰散去,淩風飛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吹笛人放下竹笛,走到淩風飛面前,彎腰出手如爪,手指嵌進淩風飛額間,将他的菱形脈紋挖了出來。

脈紋變成一道紅光閃進吹笛人胸口,吹笛人手中喚出一杆長劍,對着淩風飛的胸口就要刺入。

突然一個火焰球朝吹笛人襲來,吹笛人身影一閃,拿起竹笛吹奏,烈焰鳥不停得搖頭,口中發出凄厲的鳴叫,向吹笛人撞去。

“停下!我是你的主人!停下!”

“你不是!你不是!冒牌貨,找死!”

烈焰鳥怒吼着襲擊吹笛人,吹笛人身影一閃,消失在阿嘉面前,烈焰鳥撲棱着翅膀,沖天而去。

阿嘉使勁掐了自己一把,站起來跑到淩風飛面前,他背着淩風飛找到了樹林裏一間獵戶所搭的木屋,喂藥端水,日夜精心照顧,淩風飛依舊沒有醒來。

今夜無月。

阿嘉将淩風飛被燒成布條的衣服滿滿當當得打上了補丁,疊成方塊放在淩風飛身旁,他的身影漸漸模糊,化為一粒金珠閃入淩風飛額間。

左腿上的紅色發帶飄然落地,屋外下起瓢潑大雨,陰風拂過,木門大開,黑白無常面無表情得走了進來,白無常用鎖魂鏈拒了殘缺的淩風飛魂魄,轉了身又悄然離開。

又是一陣狂風呼嘯,紅色發帶被吹起,在空中漂來浮去,最後隐沒在木門的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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