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女娲祭 (2)

裴沐靜靜望着他,問:“我鬧什麽了?我只是想關心大祭司。”

他慘白沒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地抽動了一下。那許是一個痛苦的外露,也可能是一個慘淡微笑的起點。

大祭司也望着她,默然了很久。最後,他閉上眼,竭力克制住了就在唇邊的一縷嘆息。

“……罷了。”他疲憊地阖上眼,避過臉去,聲音沉沉壓下,“你退下吧。我……身體無礙,休息一夜即可,不必憂心。”

可是他發現,他這漂亮的副祭司卻變得異常執拗。

“大祭司總是勉強自己。我不信,你要讓我親自看看。”

裴沐去抓他的手,卻被他推開。如此反複幾次,她也有點火了。

“大祭司如此不願意讓我探看,莫非真是有什麽不得了的隐患?”她惱了,也是真有點擔憂起來。

“無事。”他嚴厲地斥道,“裴沐,退下。”

“不退!”

幾番交手、避讓,裴沐越來越惱。下一刻,抓住一個空隙,她就撲了上去、揪住大祭司的衣襟,狠狠将他掼倒在地!

“不是都說了,我想做的事,還沒有做不成的!”她惱火又威風地宣布,逼近他的臉龐,盯着他的眼睛,惡狠狠道,“大祭司還是讓屬下仔細檢查得好。”

他盯着她。

忽然一言不發了。

裴沐以為他屈服了,便很滿意地開始了自己的檢查。她小心地将力量送進他體內,補充他消耗的巫力。最後她松了一口氣地發現,大祭司确實身體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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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到這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從剛才到現在,她整個人是撐在他身上的。就像之前驅邪舞時的那樣。

現在,他躺在草地上,正一眨不眨地凝視着她。

“裴沐,”他一字一句問,“你究竟想要什麽?”

裴沐呆呆片刻。

要什麽,要什麽?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要什麽。可又到底是不知道,還是不敢想、不敢要?

可是為什麽不敢,就像妫蟬說的,喜歡是她自己的事,為什麽不敢?

裴沐開始覺得腦袋有些混亂了。

一定是某種邪惡的、讓人昏昏然的沖動統治了她,才讓她在糊裏糊塗的狀态下,反而表現得過分輕佻、過分輕松。

她低下頭,對他一笑:“這不是很簡單?要你啊。”

說罷,她就親了下去。

這只是個蜻蜓點水的、落在唇角的親吻。

只一觸,那溫涼柔軟的感覺就讓裴沐醒過神來。

她驚覺自己做了什麽,并為之頭皮發麻。她幾乎是立刻開始後悔,所以下一刻就擡起頭。

裴沐松開大祭司的衣襟――這時候她竟然才發現,原來他的衣服只是披着,并未系好。剛才他們一番交手,已經是讓他松松披就的衣袍重新滑落。

她太狼狽了,簡直驚慌失措。

“屬下開個玩笑……”這玩笑能亂開嗎?!

“……屬下先行告退!”

裴沐後悔不疊、欲哭無淚,當下決定先溜為妙。

她手忙腳亂地想從大祭司身上爬起來。

冷不防,男人伸手抓住了她。

頃刻間,天旋地轉、天翻地覆。她只來得及睜大眼,還沒來得及理好自己混亂的思緒,就看見漫天星星高懸天空,而他的目光也像旋轉的星空,連帶無數她來不及辨認也辨認不清的情感,一瞬間盡數朝她傾湧而下。

……他在吻她。

當裴沐意識到這一點時,她已經無法掙脫。

大祭司锢住她的手腕,捧着她的臉,簡直像發怒一樣地在吻她。

這個吻深入又兇狠,宛如給出致命一擊的兇猛野獸,狠狠叼住獵物的要害不放。他幾次略略放松,只不過是為了讓她喘口氣,好迎接之後更長久的纏繞。

裴沐在間隙裏喊他:

“大祭司!”

“……大祭司!”

“姜月章,姜月章你放開……!”

但漸漸地,當這個漫長的親吻變得柔和起來,如餍足的野獸俯卧在地、眯起昏昏的睡眼。

裴沐也慢慢安靜下來。她開始去回應他。

四周安靜至極,唯有風聲悄然。萬物沉靜如夢;她也像在夢中。

裴沐睜開眼,這時他剛剛用手指掠過她的眼角。

他深灰色的長發垂在她身邊,搖曳如他眼中的光影。

“裴沐,我總是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

他的聲音聽上去還是冷淡而克制,眉眼也還是冷得像冰,但在那雙眼睛的深處……卻有火在燒,如同能焚盡一切,包括他自身的骨血。

“但如果你要我,就拿去。”他帶着一種奇異的神情,深深地望着她。

“所有我的一切,都給你。”

她怔怔了很久。

然後,她感覺自己整個人一點點地燒了起來,像有誰在她身體裏放了一把火,燒得她快要飄起來了。

裴沐忍不住地笑了。

她說:“我們都是男子。”

他問:“有何幹系?”

“我們不會有後代。”

“我本就沒有娶妻的打算。”他頓了頓,“我過去不曾遇見你。”

她簡直想笑出聲。她想,這個人多可愛啊。他板着臉的樣子,認真說話的樣子,都多可愛啊。

可是她一張口,眼睛卻紅了。

她遮住眼睛,笑着嗆了一聲:“姜月章,都怪你。我太喜歡你了,喜歡得想哭了。”

半晌,她感覺到他俯身過來,輕輕在她臉上一吻。

“裴沐,”姜月章嘆氣般地說,“我只是不會哭。”

――但對你的心意,是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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