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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度沒想到，這三天，楚覓沒有回宮，暗雲也沒有出現，就連皇姐東方淩梧，不來看她就算了，竟然也不讓自己去看她，每次去，都被小太監攔在門外。想硬闖吧，又怕被人知道，這硬闖公主寝宮的事情若是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地傳出去對自己不好也就罷了，還可能壞了東方淩梧的名聲。

“半蘭，明天本宮就要走了。”東方度撥弄着一盆蟹爪蘭，聲音清冷，帶着一絲離愁別緒。已是寒冬，卻花開鮮豔，原來世間并非只有梅花能淩寒而開。

站在一旁的半蘭，也不禁被東方度那離愁感染，有種此生再見不到二皇子的感覺，“二皇子，奴婢真的不能跟你一起去冀州嗎？”若是可以，真的想跟着二皇子一起去冀州伺候她。

半蘭是單純，但不傻，莫說妃子間會勾心鬥角，就連宮女太監之間也是如此。要麽心思精明爬到高位，要麽裝傻賣蠢活在底層。半蘭本是禦膳房傳菜的一個小宮女，沒有過任何爬到高位的念頭，卻機緣巧合被賢妃看中，進了東方度的風清宮。

進了風清宮，以為東方度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卻不想竟這般平易近人，對她沒有任何皇子的架子，還直接讓她坐了貼身侍女的位置，從一個沒有任何地位的小宮女一下子成了一宮之中的首位。一年多的相伴，早已下決心要一輩子伺候二皇子，如今，二皇子卻要去那戰亂的冀州邊城，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來。心裏有種強烈的預感，她這一去，危險重重，只怕會再回不來。

“冀州混亂，更何況，你還是個女孩子，怎麽可以去那軍中。”東方度收回撥弄的手，轉身看着半蘭。從本宮到我，稱呼的改變，也是地位的改變，“我把你當朋友，從未如宮女下人般看待過你，你也不必跟着伺候我了。”見半蘭紅了眼，繼續說道：“若是不想去昭賢宮，就留在我這裏，等我回來。”

半蘭紅着雙眼看着東方度，哽咽地喊了一聲：“二皇子”，再說不出任何話。心裏明白，二皇子說得很對，自己是女孩子，而二皇子去的不是別處而是盡為男子的軍中，自己又怎麽可以跟随。

‘若自己是男子，便可以跟随了吧……’這念頭一閃而過，眸子突然亮了，“二皇子，奴婢可以女扮男裝，跟在你身邊。”女扮男裝而已，這不就解決了自己女子身份的問題。

聽她這麽一說，東方度身子不禁顫了一下，雙手緊了緊，吐出一句：“胡鬧”，轉身拂袖而去，不想再說什麽。

“二皇子，你上哪兒？是要去賢妃娘娘那兒，還是公主殿下那兒？”半蘭笑着追了上去，心裏暗暗決定，明兒就直接換男裝，跟她一起去冀州。

東方度停住腳步，轉頭看着追上來的半蘭，眼裏是半蘭看不懂的情緒，驚得半蘭笑容一時僵在了臉上。

“本宮去皇姐那兒，你不必跟着了。”過了半晌，才冷冷說道。見半蘭愣怔，又繼續說道：“半蘭，本宮是不會帶你去冀州的，就算你女扮男裝，也不會帶你去。”你以為女扮男裝是那麽輕松的事情嗎？你不知道為此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麽。

東方度擡頭看了眼天色，回頭見半蘭還是一副愣怔的表情，不再說話，丢下她一人，轉身走了，去的方向卻不是淩心宮。

大約是未時，乾文帝應該在禦書房批閱奏折。東方度到了禦書房，通報過後直接進去見了乾文帝。

“兒臣拜見父皇。”

“免禮。”乾文帝放下筆，笑着問道：“可是因為明日出征的事情而來？”仔細一瞧，卻見到東方度一臉沉重，“怎麽，度兒不想去冀州了？”心一沉，難道這臨出征之日，要朕收回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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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度搖了搖頭，“父皇，兒臣此來，是想告訴父皇，兒臣今日就想去城郊機動營，明日與機動營的人等大将軍過來。”明日，乾文帝定會帶文武百官在南城門送別大将軍，離別太傷感，怕皇姐送別，也怕皇姐不來送別。

“所以度兒此來是與父皇告別的？”乾文帝起身，走到東方度的跟前，拍了拍東方度的肩膀，“度兒，此去冀州，要跟随張大将軍，好好學習軍事謀略。你想今日去城郊，就去吧。”

“謝父皇。”東方度擡頭看了眼乾文帝，心中暗嘆，‘父皇，真的跟前世很不一樣。’是不一樣，前世經常忽略她，今世，似乎對她寄以厚望。

離開了禦書房後，又去昭賢宮與賢妃告別。

“母妃，師姐回來了嗎？”東方度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但不問也該知道，定然還沒回來，不然也該去風清宮找她了。

“還沒有。”賢妃搖了搖頭，慈愛地看着東方度，見她一臉沉重，似乎有話想說，便又問道：“度兒來母妃這裏，就只是為了找覓兒的？沒有其他事了？”

“母妃，兒臣今日便要去城郊機動營了，明日……明日就不必送兒臣了。”早點告別，好過眼睜睜地看着她離開。

“原來如此。”賢妃眸子黯淡，失落地說道。

“母妃有話要交待給兒臣嗎？”見賢妃說了一個原來如此，便不再說話，東方度主動問道。

賢妃搖了搖頭，“沒有什麽特別要交待的，記得，平安回來，就好。”擡手替東方度理了理衣服，正了正發帶。

“兒臣記下了。”東方度看着眼前最親的親人，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雙手遞與賢妃，一臉嚴肅認真地說道：“母妃，這信，等師姐回來，交給她。”早已想過自己離開之時楚覓回不來的情況，便事先将所有的事情寫下了，這信，只有讓母妃替自己轉交，才放心。

賢妃接過信，便感受到了信的厚度，心中一嘆，‘要說的事情還挺多的。’嘴角淺笑，“這信，母妃會完完整整交到楚覓的手裏。”

“讓師姐看完之後，記得燒了。”東方度不忘叮囑道。

從昭賢宮出來後，東方度的心，更是沉重。走着走着，還是走到了淩心宮。守宮的小太監一看，還是二皇子，只能歉意地說道：“二皇子殿下，公主說……”

話沒說完，東方度便擺了擺手，“本宮沒想進去。”小太監聽她這麽一說，也不知道能再說什麽，只能尴尬地站回了原位。

東方度既不進去，也不離開，只是站在門口，悠悠嘆氣，卻不知此時東方淩梧正站在在那門後。沉默地在門口站了大約一刻鐘，才對守宮的小太監說道：“轉告皇姐，就說本宮走了。”明明是一句很普通的告別，話裏卻是無盡的哀傷。

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讓東方淩梧這幾天都不願意見自己。見不到，不能問，而今日一別，或許三五月，或許三五年，再不能相見。

東方度說完，轉身，離開。

小太監以為東方度說的走了，是回自己的風清宮，彎腰拱手說道：“恭送二皇子。”便不再多言。門後的東方淩梧，也未想到，東方度今日的告別，就是離開這皇宮，并未開門挽留。

東方度回宮換了身普通外袍，想起這幾日，暗雲都未出現，不禁心煩意亂。想到那日日與自己相伴的鳥笛，取出，想吹響，卻又怕宮人聽見，輕輕撫了撫，放回了懷裏。走至書桌前，提筆，卻不知該寫什麽，最後留書一封，信上只三字，我走了。暗雲回來，看到了，就該知道，這是留給她的。

東方度悄無聲息地一個人離開了皇宮。在宮門口不遠處，回頭看了眼偌大的皇宮，深深地嘆了口氣，轉頭，輕甩馬鞭，去往了城郊機動營。

乾盛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四日，皇宮南城門，乾文帝率文武百官，送別張少城大将軍。城樓上，站着一人，正是東方淩梧。眺望，卻未在張少城身邊尋到東方度的身影。張少城身後還帶着一支五十人的隊伍，東方淩梧一個一個仔細辨認，卻都不是東方度。

“原來昨日，你是與我告別的。”淚滴落，心裏的那些疑問，終究是沒有機會問出口。這幾日不見東方度，只是因為心裏有太多的問題，怕自己控制不住沖動就問了，怕東方度笑着拒絕回答……

輕輕嘆了口氣，擡袖抹去臉上的淚，轉身，緩步下了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