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想到早已備好打算送給師姐的禮物還放在櫃子裏,趁着半蘭出去的空擋,東方度轉身去取了另一個小盒子。送與暗雲的珏放在紫檀木小盒中,而此刻東方度手中的小盒,卻是黃金樟木,周身花紋乍看之下猶如金絲絨,暗雲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心裏猜測着這盒中會是何物。

東方度自然瞧見了暗雲那眼裏的好奇,卻故作不知,就在她想要開口問的時候,楚覓随在半蘭身後進來了。

一進裏間,一眼就看到了東方度手上的盒子,嘴角一勾,笑着問道:“小度,你這是送我的?”這主動開口問禮物,在別人眼裏或許是不禮貌,但是在她們之間,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楚覓一說完,将手從大氅裏伸出來,“這個,送你。”是一條藏藍色鑲銀絲的錦帕。

東方度笑着接過楚覓的錦帕,又将黃金樟木小盒放在她的手中,“師姐,猜猜裏面是什麽?”沒有讓她直接打開,就是想看看她能否猜到自己會送什麽。

楚覓暗暗掂量了下黃金樟木小盒,并不重,接過之時未沒有特別的聲響,不是玉石也不是金銀首飾,還真猜不到是什麽。想了想,試探地回答道:“是玉佩?”送人禮物無外乎玉石首飾,雖感覺這盒中之物皆不是這些東西,但此刻也只能先猜測是不是玉了。

就在她說是玉的時候,暗雲的心不禁揪了下,悶悶的刺痛,‘不會真是是玉吧?!’本是落在小盒子上的視線,挪回到了東方度的臉上,見她依舊淺笑,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喉嚨一緊,不會真是見誰都送玉吧!暗雲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眼眸裏的寒光一閃而過。

感受到突然而來的寒意,東方度用餘光瞥了眼身側的暗雲,這寒意果然來自于她。不就是送個禮物給師姐嘛,至于這樣子看她嗎?

“是銀簪?”楚覓對暗雲的異樣似無察覺,繼續猜測着這盒裏的東西,“難道是玉镯?”連猜三樣都沒見東方度點頭,便說道:“小度,我猜不到,可以打開看看嗎?”這真的猜不到了!以前東方度送她東西,她都是直接打開的,還從未像今天這樣讓她猜測過,也不知她心裏是打的什麽主意。

想想以前年紀小的時候,送的都是些不值錢的小東西。她送東方度的,都是自己繡的手帕荷包之類的繡品,別看她整日舞刀弄劍,拿起針來也是做得一手好刺繡的。

而東方度送她的都是親手雕刻而成的木質發簪,雖用不到,她卻也一一收下。那時候,她們的師父無崖子還笑着說:“小度兒從小就送簪子,等小覓兒及笄的時候,不嫁都得嫁給小度兒了……”

東方度将目光全落在楚覓的臉上,淺淺一笑,說道:“打開看看吧。”

如今兩人都這般年紀了,她不可能再送自己這麽不值錢卻情意深重的東西了吧?如果還是送那些東西,也沒必要讓自己猜了。雖是這麽想,卻依舊心懷期望。楚覓左手托着小盒,右手拇指輕輕撥開扣子,将盒子緩緩打開,看到盒內發簪的那刻,目光瞬間凝固轉瞬間又發亮,嘴角,眸心,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怎麽還是送這小玩意兒?”要論價格,這黃金樟木小盒比這木發簪要貴上百倍,可要比價值,這木發簪可是無價之寶,千金不換。明明是埋汰的話,語氣裏卻滿是歡喜。楚覓将發簪取出,笑着對東方度說道:“我這頭上的木簪,總算可以換新的了。”

她此刻頭上插着的,就是東方度小時候送她的木簪。十五歲及笄之年,她師父送了她銀簪,她師兄送了她玉簪,她卻獨愛這木簪,只用這木簪固發。

暗雲在看到盒中木簪的那一刻,就想到了楚覓發上/插/着的那根木質簪子了。就算是江湖女子,也甚少用木質簪子,只有窮苦人家,才會用木簪插/頭。可看楚覓那身行頭,就知道她不缺銀子,可為何偏偏喜歡用木發簪?

不是喜歡用木發簪,只是喜歡送木發簪的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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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不嫌棄?”東方度笑着問道。

楚覓将木簪在手中轉了一圈,只是說道:“這手藝,比小時候好多了。”連小時候的木簪都不嫌棄地插在了發上,現在送的木簪,又怎麽會嫌棄?“小度,幫我換上這新的發簪可好?”說着轉過身子,背對着東方度。

一旁的暗雲從這三言兩語中就明白了這木簪的來處,楚覓頭上插着的木簪是東方度送的,更惱人的是,這木簪還是她做的!再細細琢磨那話,手藝比小時候好多了!說明什麽?說明東方度從小就會給她雕木簪啊!

再想想自己,只是收了塊珏,雖說是定情之物,可怎麽想心裏怎麽都覺得酸酸的。她也好想要發簪!

東方度轉頭看暗雲,想詢問她的意思,卻見她別過頭去,也不知她是不是惱了。正不知所措的時候,楚覓轉過頭看向她,催促道:“小度,怎麽還不動手?”

發現她正看着暗雲,雙眉一挑,問道:“不知道小度送了何物給雲兒?”

聽到楚覓提到自己,暗雲轉過頭,正想回答,卻聽到東方度回答道:“我打磨雕刻了一塊珏,送給了她。”既回答了楚覓的問題,又暗中告訴暗雲,那珏玉,是她親手打磨雕刻的。同時也讓楚覓明白,她們倆的關系,猶如這玉,已合而為珏。

本以為那珏是由玉匠打磨雕刻制成,不曾想竟然是東方度親手所制。本就感動的心,此刻更是萬種情緒湧堵在心頭,讓她無法說話,只能愣愣地看着東方度。

東方度朝暗雲笑了笑,眼裏的柔情,只有她能看見。暗雲的心,瞬間平靜了下來,回以溫柔一笑。

東方度轉回頭,“師姐,你當真要這木簪?雖說這根簪子用了黃花梨木……”嘴上這樣說,手卻已經擡起,将原來的木簪取下,接過楚覓遞過來的木簪,輕輕一插,就插/入了發中,“好了。”

“好看嗎?”楚覓擡頭問道。

“好看,這木簪,配不上你。”就算楚覓易容了,這易容後的面貌在她的心中也絲毫不遜色于任何人。楚覓問的是木簪,而她答的,卻是她的容貌。

半蘭一直都在旁邊站着,可三個人似乎都沒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就像空氣,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們的一舉一動。連送禮物,都沒有她的份。這四年,她一直陪在東方度身側,可一回來,她的地位好像就從貼身侍女直接變成了普通宮女。

東方度哪會沒有注意到她,看見她臉上淡淡的失落,笑着招手,“半蘭,過來,本宮也有東西送你。”

一聽到自己也有東西可以收,臉上那股子失落的情緒瞬間就消散了。“殿下,你有什麽東西要給奴婢?”邊說邊像只小鹿奔到了她的眼前,眨着大眼睛,一臉期待地看着她。

暗雲和楚覓兩人,不約而同地都盯着東方度,好奇她有什麽東西要送給半蘭。半蘭,在她們眼裏,不過是個貼身侍女,準确點說,是個陪着東方度消失四年的貼身侍女。主子給下人東西,都稱作打賞,可看東方度那表情,絕不是打賞下人的意思。

東方度從袖中取出一只方形小木盒,遞給半蘭。半蘭打開一看,是一對和田碧玉銀鑲耳墜,忙将盒子合上,捂在胸口,擡眸,結巴地說道:“殿下,你……這……送奴婢的?”楚覓和暗雲不能理解半蘭的激動,不過是一對普通的玉耳墜,何至于激動得語無倫次?

“本宮看你喜歡,所以就買下了。”回來的路上,路過某一小攤之時,半蘭正好掀起了簾子,又恰巧看到了這對玉耳墜,因着心喜,便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這對玉耳墜,但因陪在東方度的身側,且兩人都在車內,不方便離開,所以只能作罷。車離遠後,還悄悄地嘆了口氣。

半蘭想不到,這多看兩眼,悄悄嘆的一口氣,竟然都能被東方度記挂在心上。這玉耳墜普通,可被人記挂于心的情意,她如何不激動?若不是楚覓和暗雲在,她真想撲上去擁抱住東方度。

暗雲見她那一副想抱卻不敢抱的模樣,挑了下眉,四年不見,這逗妹子歡心的本事好似越來越厲害了!瞧瞧,這半蘭激動得都恨不得以身相許了!

“半蘭,瞧你歡喜的模樣,不如回自己的屋子試試這玉耳墜吧。”楚覓笑着對半蘭說道,轉頭看了眼東方度,意味深長的一眼,東方度會意,跟着說道:“半蘭,本宮這裏無事,不如聽我師姐的,回去試試這對玉耳墜吧。”

因着半蘭是東方度的貼身侍女,她的屋子就在這寝殿的隔壁,來去片刻足已,“殿下,我……奴婢……奴婢很快就回來!”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看半蘭的樣子,是打算回去梳妝打扮一番,再戴上這對玉耳墜,來悅一悅東方度了。

“不用急着回來,今日正月初一,本宮準你歇上三天。初三那日,太子皇兄在東宮設宴,你那時再陪在本宮身側就行了。”東方度說道,想了想,又說道:“若是有空,也可出宮走走,說不定紅衣姐姐正等着你呢。”

本是滿心歡喜,一提到顧紅衣,半蘭不由得撇了下嘴,“不出宮!奴婢就待在殿下的身側,半步都不離開!”

“呃,本宮要陪着師姐和雲兒呢。”這話裏的意思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這讓她歇三天,哪是心疼她放她假,不過是不想讓她在身邊礙眼罷了!

半蘭離開後,東方度才問道:“師姐,你可是有話要對我說?”其實半蘭也不算是外人,她做的一切半蘭都知道。但楚覓不想讓半蘭聽,她便也順着楚覓的意思,将半蘭打發了。想着半蘭一直跟在自己身側伺候她,索性就給她放個三天假讓她好好休息了。

楚覓轉頭看了眼暗雲,暗雲便說道:“你們聊,我出去。”說着作勢離開。

東方度伸手抓住暗雲的手腕,對楚覓說道:“師姐,雲兒不是外人。有什麽話,跟我說了,她一樣會知道。”言外之意,不管她留下不留下,暗雲都會知道她們說的內容,不如就讓她留下。

不等楚覓開口,暗雲先說道:“不了,還是你們聊吧,我去門外守着。”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這不正好穿着宮女的衣服嘛!”說完将手從東方度的手中抽出,寬慰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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