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且行且歌

這場莫名其妙的派對一直喧鬧到淩晨五點。

最先撐不住的是信長。大家搜羅來的酒水有九成都進了這酒鬼的肚子,超量的酒精刺激的他整個人都斯巴達了,在臺下東奔西跑大呼小叫不說,還自告奮勇光膀子蹿上臺伴舞,傻樂着套上壞心眼的瑪琪提供的旗袍,手舉油紙傘扭來扭去的行天橋,大出一番洋相後兩眼一翻一頭栽倒在地,死狗般酒氣熏天被拖下去。

一灘爛泥般的邋遢男人用芭蕾舞演員般的姿勢四仰八叉躺着,呼聲震天,小滴坐在裏恩肩膀上吸棒冰,一本正經的模仿:“嗚——呼,嗚——呼,嗚嗚——嗚——呼,呼兒——噗!”

裏恩擡手用手帕擦擦小滴下巴上的甜汁,再淡定的抹掉流到自己額頭上的。

西索蹲在房車頂上舉着一個塑料棒嘟嘴吹泡泡,一個又一個透明的空心泡泡随着夜風緩緩旋轉落下,精确的掠過正縱情高歌的派克所在的簡易地臺,折射出絢爛的色彩,同時無數個扭曲的哈雷小隊被映在泡泡上,于半空起伏。

哈利翹着二郎腿坐在西索身後,粗魯的飲淨塑料酒桶中中兌了雪碧的葡萄酒,突然很想把西索給踹下去。想了想還是算了,何必呢。

狂歡的喧鬧聲漸漸變緩,瑪琪頭枕在巴士臺階上睡得天昏地暗,西索的泡泡液不知何時灑滿了車頂,順着鐵皮流下來正滴在不知何時半個身子挪進車底的信長嘴裏。而始作俑者已經躺在車頂安靜的睡了。

芬克斯在夢鄉中幸福的開着沒有坑爹同伴的演唱會,庫洛洛和伊爾迷則攀上附近最高的樹頂,雙雙依偎着仰望天空。

終于,四周寂靜無聲。

哈利面無表情的把酒桶扔下車,翻身躺在西索小朋友的肚皮上。

丢下的酒桶劃出一道抛物線,砰一聲砸中了窩金的頭。後者艱難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茫然四顧,可并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朦胧中伸手把酒桶拽過來當枕頭抱在懷裏,繼續于無盡的麥田中奔跑。

打從記事起,庫洛洛從未如此的快樂惬意過。

能夠呼吸到新鮮的空氣,穿着整潔合身的衣服,牽着戀人的手,被充滿生命力的翠綠枝葉包圍,奢侈的享受着點綴碎鑽絲絨般的瑰麗星空……

是在做夢嗎?如果真的是夢境,那就不要再醒來了好了。庫洛洛想。

“看,啓明星升起來了。”伊爾迷清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庫洛洛順着伊爾迷的手指看去,夜空中一顆明亮奪目的星辰探出了頭。

伊爾迷凝望着那顆啓明星,平靜的說:“啊——新的一天就要來臨了。”

新的一天……就要來臨了。

還沒等陷入微妙情緒的庫洛洛回過神來,伊爾迷抛出一顆讓他神魂俱震險些從樹枝上翻下來的重磅炸彈:“說起來,咱們什麽時候結婚?”

“結,結婚?”

“是啊。”伊爾迷一本正經,“媽媽說,不以結婚為前提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你不想跟我結婚嗎?”

“想!”庫洛洛激動地快要爆炸了,語無倫次,“結婚,好!我願意,婚禮,婚紗,岳父岳母,孩子名字……”

伊爾迷捏捏小男友的爪子,愉悅道:

“陪我一起回家見見長輩們吧,你長得這麽可愛,性格又好,媽媽肯定喜歡你。說起來,她盼兒媳婦盼了好久了呢!”伊爾迷十歲的時候媽媽就在張羅着要給他安排相親,希望他能早日成家立業才放心。

庫洛洛傻樂着點頭,兒媳婦神馬的……

兒,兒媳婦?!诶——

哈利懶得去管那對秀恩愛無極限的詭異情侶。讓庫洛洛受點教訓也不錯,小孩子嘛,總是要跌跟頭的,不摔的鼻青臉腫怎麽會曉得如何保護自己呢?

至于那個渾身上下散發詭異氣息、性情古怪卻長了張漂亮臉蛋的伊爾迷先生……貌似老傑克說過,揍敵客家的長子就是叫做伊爾迷的吧。

還真是有緣啊,吧嗒吧嗒嘴感嘆了一下,哈利沉沉睡去。

總感覺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算了不管了,天大地大睡覺最大,睡醒了再說吧……

與此同時,友克鑫市。

一身筆挺西服的卡娜莉亞推開地下室厚重的大門,嗆人的濃重血腥味撲鼻而來,男人驚恐絕望尖銳到破了音的癫狂叫聲刺得小姑娘皺了皺鼻頭。

真是沒用,才十分鐘就受不了了,還有膽子背叛組織。

用背部頂着石質的門板,卡娜莉亞把墩布水桶搬運進地下室,然後一路拎着進了水房,擰開水龍頭開始涮拖把。

耳邊聲音漸漸弱了下來。

腳下踩着的水窪由遠及近游進幾絲血紅,卡娜莉亞算着時間差不多了,擰幹墩布,拖在身後直直到了走廊盡頭,恭敬的敲了敲門。

“前輩,我是卡娜莉亞。請問您的事情了解了嗎?我要打掃衛生了。”

過了片刻,一道低沉陰冷的男性聲音響起:“進來吧。”

卡娜莉亞這才伸手開門。

迎面而來的是一個血肉模糊幾乎沒了氣息的人形物體,他的拇指被麻繩緊緊束在一起,整個人吊在房梁上,只有腳尖能着地,賣相凄慘無比。

整間屋子都噴滿了血漬和污物,原本幹幹淨淨挂在牆上的刑訊器材也全部扔了一地,應該是被用了個遍。

還有,如果她沒有眼花的話,地上攤着的,不會是一張人皮吧?!

卡娜莉亞:“……”

小姑娘爆發了!她歇斯底裏的尖叫:“前輩!!你看你都幹了什麽!!用完的東西要放回原位!!你知不知道這些刑具很難清洗的?!你知不知道血滲進地板裏是清理不出來的??你知不知道天花板上的血漬是要踩着梯子擦得??啊——!!!”

正慢條斯理用手帕擦手的黑袍男子僵住了。

半死不活的受刑人哪裏受得了這魔音穿耳的酷刑,一個抽搐,幸福的斷了氣。

片刻的安靜。

飛坦連滾帶爬手腳并用的逃出刑訊室,敏捷的砰一聲合上門死死頂住!

下一秒卡娜莉亞的墩布就重重砸在了門板上,震得他的手都跟着大門抖了兩下。

狼狽逃到基地院子裏,見卡娜莉亞并沒有追上來飛坦這才松了口氣。他放松身體。倚在樹上自我催眠:啊,真是拿任性的女孩子沒辦法!

今天是十五號,月圓之夜。

飛坦仰頭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從煙盒裏拍出一支香煙叼在嘴裏,随即用打火機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火光一明一暗,就這樣抽完一支煙,飛坦很不文明的掐滅煙頭丢在地上,轉頭往宿舍方向走。

單薄的身影很快消融在了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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