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江紹被驅逐的最後一天,外面下起了大雪,白茫茫的一片,在陽光下顯得異常潔淨透亮,這麽個“好天氣”裏,顧安躲在被窩裏睡大覺,然江紹卻偏偏忘了拿傘。

走過一條商業街,總覺得自己像聖誕老公公,只能就近躲進一家咖啡廳,等雪停了再走。

說來也是巧,這麽随便也能遇到熟人。

雖然是江紹十分不想見到并且想裝作不認識的熟人。

自己十幾年的發小和舍友混在一起,請談論感受。

大大方方地坐在他們旁邊的桌子上也沒有被第一時間發現,反而被閃瞎了眼睛。

王睿心不在焉地翻着微博,旁邊賀東可憐兮兮地拿個小勺子一口一口喂着蛋糕,忍不住逗他,在王睿嘴閉上的一剎那挪走勺子,愣了一下,往前再咬,然後順勢親了一口。

江紹一口老血噴出來。

王睿一怔,呆呆地轉過頭看了眼得意的賀東,啪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拍上去,白了他一眼,奪過勺子搶走蛋糕就自顧自地吃起來,再沒跟賀東說過一句話。

看着賀東吃癟的模樣,江紹內傷都要笑出來。

終于被發現,“你怎麽在這兒?”,臉有點紅。

江紹端着咖啡坐到他們那桌去,“下這麽大雪,進來躲躲,你小子,生活這麽滋潤”,笑着打了賀東一拳。

賀東幹笑了兩聲,敷衍着回答“呵呵……是……啊……”,接着笑容扭曲,使勁從桌底把自己的腿拔了出來,吸着冷氣揉着腳。

王睿滿臉黑線,默不作聲地喝了口咖啡。

賀東朝江紹身後張望了很久,露出疑惑的神色,江紹自然知道他是在找誰,輕聲道,“家裏睡覺呢……”

“哎呦,奇了,萬年小跟班竟然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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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王睿才擡頭,面無表情地問江紹,“顧安最近病了嗎?”

“??”,江紹不知該怎麽答,病了?不算病,沒病?也真不舒服。

“昨天我給他打電話,連是誰都沒問張口就說‘我馬上下去!’,然後就把電話挂了,後來他又給我回電話,我聽着聲音不太對勁”

江紹想得到,顧安一定是把王睿當成了外賣小哥,跌跌撞撞地下了樓開門,卻發現門外空無一人,回去看了眼手機,才知道是王睿打來的電話。

“也沒什麽,小感冒而已”

故意避開了話題,江紹可不想讓王睿知道他和顧安之間發生了什麽,雖然已經和賀東通過電話,但王睿還不在他可以坦言相告的名單之內。

“……哦”,單音節的回複,手上一圈一圈攪着咖啡,猶豫了會還是張口道,“我跟他借了本書,原打算他一會出來的,不然我們直接回你家吧”

這邊江紹還沒來得及拒絕,王睿的手機就嗡嗡地響了起來,忙按了接聽鍵,故意大聲地說給江紹聽,“啊,顧安啊,你要出門了?”

“不用不用,我在咖啡廳正好碰到江紹,我直接去你家裏取吧”

“不麻煩不麻煩,聽說你最近感冒了,外面天又這麽冷,不用出來特意跑一趟”

“我們馬上就到了,等着啊,十分鐘”

一邊說還一邊朝坐着面面相觑的兩個人打手勢,也不顧江紹黑得堪比鍋底的臉色,沖出咖啡廳就攔了輛出租車,把這兩個硬塞了進去,坐進副駕駛打了個響指就朝江家出發。

車停在江家別墅門口,顧安趕緊迎了上來,打開車門,卻在看到賀東的一剎那有些吃驚,疑惑地看向剛下車的王睿,王睿嫌棄地瞥了賀東一眼,顯然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摟過顧安就往屋裏走,嘴上還振振有詞,“別管他,那個跟蹤變态狂”

顧安不明所以,稀裏糊塗地被王睿拉進了屋,王睿見他氣色還不錯,額,不對,好像臉色是有些蒼白和疲憊,特別是當他強打精神的時候,“感冒好點了?”

“啊?”,顧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瞥了眼江紹才明白過來怎麽回事,喃喃回答,“嗯……差不多都好了”

從桌子上把書拿給了王睿,王睿笑着說,“謝了!”

接着,四個人面面相觑,死一樣的尴尬。顧安被江紹盯得發毛,王睿在賀東眼皮底下也不大痛快,于是只能離顧安越來越近,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顧安,陪我泡杯咖啡去吧”

顧安這才意識到還沒拿茶點,愧疚地站起身,“少爺想喝點什麽?”

“哎呀,他倆随便一杯白開水就湊合了”,還是沒等到江紹回答,王睿一邊說又一邊強制性地把顧安拉進了廚房,其實完全只是想離開那道火辣的目光而已。

“……”

看着兩人進了廚房,江紹說,“什麽情況,說說吧,聽說你還幫他還了債?”

賀東無所謂道,“是啊,小錢而已,當同學間幫幫忙了,他那個混蛋老爹和混蛋老哥專挑他坑,不幫他還錢,難不成看着他被高利貸的打死嗎?”

江紹冷哼一聲,上下打量賀東一番,滿臉的譏笑,“說得義正言辭的,你賀東原來也有一天能被人抓得死死的?瞧你在他邊上的樣兒,大氣都不敢喘”

賀東作勢踢他一腳,被江紹輕松躲開,“你丫的還好意思說我?瞧你那死氣沉沉的樣子,又不是宣判死刑,跟失戀了似的”

說起這事江紹就心煩,也沒了打趣賀東的意思,破罐子破摔地倚在沙發靠背上,深深嘆了口氣,他和顧安現在的狀态和宣判死刑有什麽區別?就連獨處都能讓那個人膽戰心驚,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天自己都往外面躲。

想着想着,江紹滿臉的懊悔,“你說,我那天晚上怎麽就忍不住了呢?!”

賀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被江紹瞪了一眼又使勁憋住笑,最後實在是沒忍住在沙發上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笑!使勁笑!笑死你丫的!”

賀東安慰似的笑着拍拍江紹的肩膀,“別——別難過,還有機會,用你的真心,記住真心,哈哈哈哈——”

不管神經大條的賀東,江紹繼續陷入無限的煩悶當中。不是煩悶該怎麽處理他和顧安的關系,而是煩悶無論委屈也好生氣也罷,顧安總是一副畏縮的樣子,将真正的自己小心地隐藏起來,不給任何人看。明明想要裝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卻還是在他靠近他時本能地躲閃。

也不是不理解現在顧安的反應,但就是莫名地生氣,時間過了越久就越生氣。真想抓了他問一問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卻又怕看到他驚慌的反應。

真是左右為難。

然後,當顧安和王睿端着一杯咖啡三杯白水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江紹悔恨地揉着頭發,旁邊是窩在沙發上恨不得笑成一團的賀東。王睿把咖啡放到桌上,面無表情地看着賀東哈哈笑個不停,實在太折磨聽覺,忍不住狠狠一腳踢向賀東,只聽一聲悶響和一句“別笑了!”,賀東終于不笑了。

整段過程看得顧安目瞪口呆。

自己也沒察覺地呆愣地遞了杯水給江紹,卻遲遲不見他接,待轉過頭看到江紹熟悉的面龐,才猛然低下頭,小聲道,“少爺……喝水吧……”

江紹這才接了水杯。

四個人在空空蕩蕩的房子裏待着,很快就沒了什麽聊天的話題,空氣慢慢凝結,一個比一個尴尬。終于眼見着天要黑,賀東和王睿才說了告辭,只是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一個屋裏只剩下兩個人遠比剩下四個人要尴尬得多。

慢慢地越來越懼怕獨處,哪怕江紹在他身邊動一根手指,都會下意識地躲開,即使江紹根本什麽都沒想做。

這樣的相處方式讓顧安心累,讓江紹無奈。

明天父親就會回家,江岩和江夫人也是明晚的飛機,他們兩個平時向來形影不離,要是他們現在的關系冷成這樣,還真不知道如果誰問起來要怎麽回答。吵架?從小到大顧安都讓着他,他們兩個哪裏吵過架?唯一能敷衍的理由也變得不成立,顧安實在有些為難。

“少爺晚上要吃什麽?”,看來江紹不會再出門,那他的晚飯也該由顧安來負責,雖然極不情願和江紹同處,但該盡的職責該做的事,顧安一件都不會逃避。

江紹煩悶地擺擺手,從沙發上站起來往樓上走,“不吃了,我回房間”

一只腳剛踏上樓梯,忽然聽到身後顧安有些着急的聲音,“少爺……明天……老爺夫人就回來了”

“嗯,我知道”

“我父親……也會回來……”

江紹疑惑地轉頭,不明白顧安想說什麽,顧安的眼神依舊躲閃着,動作也很不自然,“我是怕……怕老爺夫人問起什麽……”

冷笑一聲,“怕老爺夫人問你,我們兩個怎麽疏遠成這樣?”

看,他也會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但就是從來都不輕易說出口。

向後踉跄一步,顧安咬着口腔內側的嫩肉,手緊緊攥着衣角,明明造成現在這種結果的是眼前這個人,卻又表現出一副他完全沒錯的樣子,他想自己怎麽做呢,他要怎麽做江紹才會滿意呢?

江紹深吸一口氣,大步邁到顧安身前,抓着他一條手臂,居高臨下,惹得顧安不停地顫栗,“你不是想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嗎?那為什麽我站在面前你都會害怕得發抖?怕老爺夫人問起?那你擺出現在這副樣子給誰看?”

顧安劇烈地顫抖着,江紹看到他發紅的眼睛,卻沒心軟,發狠地一聲一聲質問,“你為什麽不說啊!告訴我你在想些什麽,是委屈也好生氣也罷,你讓我知道,我知道了才能解決問題不是嗎?”

知道什麽,還有什麽是不知道的,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害怕得發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委屈也生氣,卻還是這副兇狠的模樣,想想也是,或許是為了自己才躲出去那麽多天,該用盡了他所有的耐心。

終于落下淚來,哽咽着,“少爺想……想知道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又有“可愛的”讀者問雙更的事情啦

你們是讓我死啊,讓我死啊

看在今天是十二月伊始,好吧,今天雙更

因為樓主要去練習排球,所以……今天早更半個小時

下午三點左右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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