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自行了斷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所有人均已到齊，這兩日躁動的心，在看到鐘離毓後，似乎安定了不少。

鐘離毓手裏拿着一沓厚厚的折子，遞給離魂，示意他按照上面的名字分發下去。待每個人都拿到了自己的折子以後，鐘離毓才緩緩開口，“這是明天我交給你們的任務，我都清清楚楚寫在折子上了，等我換回了東陵的百姓，你們就按照上面我所寫的去做。不要因為沒有了我就放棄作戰，你們勢必要把西垣賊寇打退，逼他們投降，皇上應該已經派人前來了，估計不出三日，皇上派來接替我的人就會到達，在皇上派的人沒到之前，就由劉安暫時充當主帥，你們聽從他的命令行事。東陵不是我一個人的，就算沒有了我，也可以打敗西垣。你們明天只需要用盡全力作戰就是。”

“王爺，你……”衆人不由得哽咽，都說不出話來，王爺好像是在交代後事，這讓他們幾乎不能接受。劉安的心裏更是沉重，感覺自己的肩上沉甸甸的，這麽沉重的責任，他幾乎背不起來了。

“大家不必難過，有戰争就有傷亡，這沒什麽大不了的。”鐘離毓淡淡地開口，掃了劉安一眼，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發現這個人還是有些才能，所以才選定了他，希望他不要讓自己失望，就算失望，也許到時候也看不到了吧，他無奈地想着。

“王爺，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一定要拿命去換嗎？”有人終于忍不住問出聲。

“兩天了，你們有想到好法子嗎？”鐘離毓眼睛一一掃過衆人。

衆人都地下了頭，他們不是沒有在想辦法，實在是沒有什麽兩全的法子。如果放棄望城的上萬黎民百姓不管，到時候整個東陵的百姓會對皇室失望，後果更是嚴重，而讓鐘離毓去送死，更是讓他們不忍也不舍。

“好了，今日議事就到此結束，明天就按照我說的做，務必在這一戰就打敗西垣。都下去吧。”鐘離毓擺擺手，不願多談。

衆人拿着鐘離毓寫好的折子，感覺手裏的東西沉甸甸的，而心中更是沉甸甸的。這些在戰場殺敵無數的熱血男兒，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無奈過。在戰場上，他們奮力厮殺，不顧生死，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被敵人用這種陰招來逼迫他們的首領就範，他們心裏是一萬個不服。

“公子，你真的要……”待衆人離去後，離魂忍不出問出口，但是後面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此時，鐘離毓的四大侍衛都在，都是一臉頹敗地看着鐘離毓。

“離魂，她在京城應該得到消息了吧？她應該會很傷心的吧？我真的很舍不得讓她傷心呢，如果我沒有娶她，她就不會受這些苦了，我是不是做錯了？”鐘離毓知道離魂想問什麽，并沒有回答，而是悠悠地開口。

“公子，既然你知道主母會傷心，你就不要去送死。”離魂急切地開口。

“離魂，你認為我有別的選擇嗎？如果我貪生怕死，置望城的百姓于不顧，以後還有何顏面活在這個世上？”鐘離毓擡眼看他。

離魂不由得噤聲，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覺心裏像堵着一塊大石，萬般難受。離影，離岚，離霆三人也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只能默默地看着鐘離毓。

“好了，以後我不在了，你們就好好保護主母，不要讓任何人欺負她，不要讓她受到任何委屈。”鐘離毓平靜地開口。

“是，公子。”四人同時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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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魂，回到京城後，把這個交給主母，我很遺憾，在死之前都沒能再見到她，寫了這個，也算跟她告個別。”鐘離毓遞給離魂一個信封，是寫給展顏的信。

“公子。”四人眼睛都不由得濕潤了。

“好了，都下去吧，明天以後，你們都回京城吧。”鐘離毓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連續布置了兩日，排兵布陣，為防遺漏，他一處一處地安排，直到認為無一遺漏，才放心。如今停下來才發現，他真的有些累了。

鐘離毓擡頭看看門外的天空，太陽已經落山了，夜幕降臨，心裏的思念又再度泛濫，知道明天以後，也許再也沒有機會想她，心裏不由得疼了起來，如鈍刀割肉般，一陣一陣地疼，疼得他連呼吸都覺得費力。就在今夜，用完整晚的時間去想她吧，哪怕想得疼了，也忍着吧，鐘離毓感受着心口傳來的疼痛，一陣比一陣清晰，一陣比一陣強烈，直到天明。也許，能感覺到痛，也是一種幸福吧。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了，幾十萬的皇家精兵無法入眠，寧城所有将領無法入眠，鐘離毓的四大侍衛離魂等也是無法入眠，還有一人一馬，在日夜不停地趕路，那就是展顏和騰雲，她和它自然也是沒有入眠。

即使衆人如何不願意，天還是亮了。鐘離毓緩步走出寧城總兵府，幾十萬大軍已經列隊等着了。今日的他，不再穿着金光閃閃的戰甲，而是穿回那一襲繡着梨花的淡藍色錦袍，在城門口迎風而立，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染凡塵，在萬千人海中，遺世獨立，他脫下了戰甲，死後，不再是身負重任的淳王，只是一個普通的男子，是那個女子的丈夫。

“出發吧。”鐘離毓溫聲吩咐。

幾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往望城方向趕去，兩個時辰以後，終于到達了望城。楊琦和嚴寬已經等在那裏。

“鐘離毓，你來了，本王等你好久了。”楊琦大聲地開口。

鐘離毓端坐在馬上，淡藍色的錦袍在幾十萬大軍之中顯得特別突兀，但是又讓他看起來尊貴無比，如君臨城下般，給人無限壓迫感。他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視線又落在了假冒鎮南王的嚴寬身上。

“本王如約來了，本王的命你可以拿去，但是你要保證，把望城的百姓和望城的守将完好地歸還，否則，東陵将帶領鐵蹄，踏平西垣。”鐘離毓沉聲開口，氣勢如虹。

“好說，本王只想要你的命，那些賤民的命，本王還沒看在眼裏。”楊琦傲慢地開口。

“好，你先把人放了吧，本王說話算數。”鐘離毓開口。

“鐘離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楊琦不依。

“那你要如何？”

“你先自行了斷，我立馬放人。”

“王爺，不要。楊琦，你欺人太甚。”梁如海将軍大喊，他氣得恨不得撕碎了楊琦和嚴寬。可惜他被人用繩索綁着，動彈不得。

“好，我答應，希望你不要食言。”鐘離毓抽出随身的佩劍。

“王爺，不要……”東陵士兵忍不住開口。

“住口，吵死了，一萬多人換一個人，這筆買賣還是很值的，不是嗎？”楊琦大喝一聲，四周一片寂靜。

“把人帶出來給他們看看，看他們是要還是不要。”楊琦話落，西垣的士兵每個人手裏都抓着一個人，緩步走出城門，真的有上萬人之多，連幾歲的孩童都沒有放過，

東陵将士看着被挾持的人質，氣得兩眼通紅，只要他們敢稍微動一下，鋒利的大刀就會割破那些百姓的咽喉。他們握住兵器的手青筋突起，沒有什麽比這一刻更令他們氣憤。

“二皇子真是看得起我，竟然用這麽多人的命來換我鐘離毓的命，看來我鐘離毓的命值錢啊。既然如此，希望你說話算數，鐘離毓一死，希望你馬上放人。”鐘離毓緩緩舉起劍，往胸口刺去。

“公子，不要。”離魂等人上前死命握住鐘離毓的手。

“讓開。”鐘離毓沉聲開口。

“不，公子要死，就先了殺了我再說。”離魂似乎跟他扛上了，不願意松手。

“滾開，你忘了我交給你的任務了嗎？”鐘離毓怒了，一腳踢開離魂，再把離岚等人一一踢開。

“鐘離毓，時候不早了，你到底還要磨蹭到什麽時候？”楊琦不耐煩地開口。

“好，我現在就自行了斷，東陵将士作證，我鐘離毓對得起天下黎民，如果西垣賊寇事後出爾發爾，不肯放人，東陵的鐵蹄勢必踏平西垣，不死不休。”鐘離毓沉聲開口，聲音傳出好遠，望城的每一個人個個聽得清清楚楚。話落，他舉起寶劍，向胸口刺去，劍尖刺穿了他整個身體，劍尖從後背冒了出來，鮮血噴湧而出，鮮紅的血液染紅了他淡藍的錦袍，如朵朵紅梅綻開，分外刺眼。

“公子……”

“王爺……”